“水公子離開時曾吩咐過,宗內弟子除了我皆不可私自出手,那我們弟子就斷然不會出手。”一旁的辛芷柔饒是再遲鈍也瞧出了此刻氣氛的緊張,可外敵當前此時又怎能內亂?只好搶先開口明確自己宗門的態度。
煉陣子的蓄勢也被辛芷柔這一句話打亂,周圍的人頓時感覺周身一輕,隨後皆是偷偷的吞了下口水,慶幸開口的不是自己。築基修士果然不是他們這些凡人能夠招惹的,光是氣勢就已經讓一衆人呼吸困難,手腳冰涼了。可同時人羣那些希冀目光也隨之暗了下去。
“只此一次。”煉陣子瞥了郭宏濤一眼,扔下了一句後便不再搭理他了。而早已是汗如雨下的郭宏濤此刻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啊!自己怎麼就蠢的能說出那樣的話,心中苦笑,自己這是替各家主事擋了刀了。
“不要再派出探子了,我們接下來整支隊伍聚攏在一起,以防被人逐個擊破。通知下去,特別是要防備那些曾經出去的人,以免‘他們’再回來。”煉陣子見衆人不再說話,繼續做出安排。而衆人聽到了煉陣子的話心中也是一緊,他們還真沒想到這種情況。要知道修真界總有一些人喜歡鑽研一些稀奇古怪的術法,特別是那些散修惡匪更是時常修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東西,若是被人混入其中,那整支隊伍就會從裡往外爛,到了那時候也就不用再防備賊人了,一隻千人以上的隊伍一旦亂了起來,任憑你有再強的手腕也難以快速平息。
“好了,去吩咐下去,各自管好自己的人,每天都要清點、確認,別被人鑽了空子。算算時間小瘋子也快回來了,你們也不想讓他生氣吧?”周圍的人聽到了煉陣子的打趣,卻是絲毫未曾覺得好笑。一想到當初遇到劉家三兄弟時,那宋家姑爺衝入人羣大殺四方的狠戾,皆是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一個個急忙起身去各家的隊伍內做好安排,只是離開時的身影卻是沉穩了許多。
坐在原地的煉陣子看着衆人離去的背影,心中覺得好笑的同時還隱藏了一絲豔羨。他剛剛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小瘋子的名字還挺好用,至少此時能讓隊伍中的人們多了一些期盼。而他豔羨的則是小瘋子這麼長時間裡雖然未曾用過什麼驚人的手段,可愣是讓這麼多人將他當成是主心骨,回想自己當初死皮賴臉的非要跟着他,恐怕也是隱隱的察覺到了一些。也許,這就是他的人格魅力吧!當初自己還真是慧眼識珠啊!煉陣子自嘲一般的想着。
隨即他轉過頭,看向身旁的辛芷柔。
“你怎麼不去?”聽了煉陣子的話,辛芷柔一臉的迷惑。
“你覺得會有人冒充的了妙音宗的人?況且你剛剛說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看我,不就是暗示我留下麼?”聞言,煉陣子滿臉的驚訝。
“你現在都這麼聰明瞭!”
“你覺得我原來很傻麼?”看着煉陣子滿是驚訝的誇讚自己,辛芷柔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完全就是對自己赤裸裸的嘲諷啊!可此時她也懶得與這貨較勁。
“說吧,留我下來有什麼話。”煉陣自己收起誇張的表情,滿臉嚴肅的看向了辛芷柔。
“若是時態危急,妙音宗,便出手吧。”辛芷柔立刻眉頭一緊,心中猶豫。按照情理來講,妙音宗與車隊衆人相處了很久,到了那時她是想出手的,況且就算她不出手,宗門一些弟子也不會忍心見到車隊衆人遇難。可此刻這話由煉陣子說出來,那情況就變了。正如剛剛郭宏濤的事一般,這支隊伍只有一個聲音。
若是自己等人出手,大不了與水無情一拍兩散,不再同路。可煉陣子若是背了這鍋,到時候水無情責怪下來,他便不好做了。
似是看出了辛芷柔心中所想。
“你不用想了,若是那是你們自己出手,那你們妙音宗便真的與小瘋子心生芥蒂,再無可能合作,可我不同,小瘋子是不會有什麼異意的,我們是朋友。”煉陣子特意將朋友二字說的極重,聽的辛芷柔心中酸溜溜的,但其心中也認同了煉陣子的話。
“話雖如此,可是這樣是否會對水公子心中的計劃有什麼影響?”想了一會,辛芷柔再次說出了心中的擔憂。雖然當初水無情的話不管怎麼想都是爲了妙音宗好,可她又有些把握不準其心中是否有其它的考慮。
“可能會有影響,但我不能讓這麼多人都折在我的手裡,若是那樣,恐怕我會被小瘋子笑話很久。”煉陣子這話一出,辛芷柔便放下心來,既然煉陣子什麼都考慮到了,那自己也就不再杞人憂天了。只是她聽着煉陣子這話怎麼有些不對?這麼多人交代在他手中,他不是應該覺得愧疚麼?爲什麼他要先擔心水公子笑話他?這似乎不是一個正常的思考方式啊!
從見面開始,水無情便給辛芷柔留下了一個嗜殺,輕佻的印象。鬼瞳就不用說了,其自九幽殿初入江湖就是一個冷血的存在。而如今,原本三人中最正常的煉陣子也變成了一個腦回路清奇的人。仔細一想,這三個好像都不是什麼正常人啊!辛芷柔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向着西方的望去,希望不會出什麼事吧!至於她擔憂的是車隊還是遠方的人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翌日,清晨。
煉陣子再次衝着宋晴借了兩套衣裙,趁着衆人不備偷偷的塞給了辛芷柔。一切安排好後,一行便開始再次出發,只是此次車隊的速度卻是再次減慢了許多。
半個時辰後,車廂中的煉陣子輕輕皺了皺眉。他發覺出在車隊出發時他留在原地的陣法啓動了,也就是說有“尾巴”跟上來了。
車隊原本的紮營之處,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傳出之後,兩道狼狽的身影緩緩顯現。看向車隊離去的方向,眼中滿是怨毒。二人對望一眼後,均是無奈的向着東南方而去。
煉陣子坐於車廂之中,凝神閉目。看似平靜,可心中卻是急速思索着接下來可能遇到的情況,以及自己一行該如何應對。可心中預演了許久其仍舊不得其法,至此他才感覺到自己當初跟着小瘋子的決定是多麼正確。可慶幸的同時其心中還有一絲悲哀在不知不覺中升起,不曉得自己何時開始習慣成爲一個工具人了,連腦子都不會動了。這樣不行啊!煉陣子微微的將腦海中的雜念拋開,繼續模擬着車隊接下來的情況。
可說來也怪,之後一連幾日也未曾發生什麼特別的狀況。
草原深處,一座高大的石碑屹立於此,其是何時來到這兒的早已不得考證,至於是誰將其矗立於此更是無人知曉。
只見那石碑通體黝玄,黑的發亮,貼近去看,隱隱還能看到一絲絲靈力遊走於碑壁之內。石碑足足有數十米之高,十米見方。遠遠望去,一側刻有兩枚血紅的大字——鬼州,另一側則是書有兩個燙金大字——福州。走近瞧去,那字跡哪裡是刻於石碑之上?
那字跡分明是浮於石碑表面一尺外,一筆一劃就猶如是一條條活物一般不斷的扭曲,掙扎,但無論其如何努力都始終無法逃離石碑的束縛。
此爲何處早已呼之欲出,這,便是福、鬼二州的交界之處。而此刻石碑一側百十來人正聚集於此,爲首的是一彪形大漢,身形較之鬼瞳更爲高大,一股兇悍之氣肆意而出。一雙大眼狠戾之色顯露無餘的看着蹲在其身前的兩道落魄的身影。仔細看去不正是當初逃出煉陣子陣法的二人?
似是察覺到那巨漢的目光,二人滿是敬畏,一滴滴汗液不斷的順着鬢角下落。
“劉家那三兄弟都栽了?”
“回老大,確實是栽了。”聽到那巨漢的問話,那較瘦的漢子急忙回話。
“屍體你們親眼看到了麼?”那漢子思索了一會兒,再次開口。
“看到了,是被綁起來後宰的,這黑白雙煞不是什麼善茬!”另一個漢子緩緩的將自己所見所想一一講述出來。果然,聽了他的話後,那巨漢眉頭一緊,頓時沉默了起來。
這巨漢名爲吳翔也是這福、鬼二州上的一夥子匪人,平日裡的吃喝用度皆是來源於過往的行人。不過他這一夥子人中只有他一人是築基期的修士,所以一直被劉家三兄弟攔在鬼州之外,可其又不是福州人,福州的匪人又不願讓他來分一杯羹,所以他的處境極爲尷尬。但好在其爲人還算仗義,雖然其一直被兩方排擠,但還是有一羣兄弟願意跟着他。
而此刻,他便是聽到了風聲帶着一衆兄弟來到福、鬼二州的交界處試探一番。前不久他便派出了身前的兩位兄弟去探查,此刻他終於確定劉家三兄弟是真的栽了。可他卻是如何都開心不起來,根據剛剛孫不四的話來看,那劉家三兄弟堂堂的築基期修士都被綁起來了,竟然被那夥子人說宰就宰。這下還真是死了野狼來了虎,脣亡齒寒的道理他如何不懂,他就是擔心那黑白雙煞一路推過來,劉家三兄弟都擋不住自己一夥子人就更擋不住了,至於逃?他還真沒想過,他本就被福、鬼兩州的匪人們排擠,這次若是逃了他就再也不可能被這條路接納了。畢竟匪人也有匪人的規矩,你連這條路都守不住,還憑什麼劃地盤?
周圍的人也都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一個個都不再說話,只是默默的等着思考中的吳翔。
“你們動手了麼?”吳翔看着對面不三、不四兩兄弟襤褸的破衣,再次追問道。
不三、不四二人聽到吳翔的問話面色一緊,輕輕的嘆了口氣。見此吳翔還哪裡不知其是什麼意思,定是動了手了。
“死傷如何?”吳翔繼續不甘心的追問。二人相視一眼,只見彼此臉上滿是苦笑,自己二人當時還是衝動了,否則此刻便不會如此難辦。
“對面二十幾個探子被我們倆整整齊齊的埋了。”二人看着周圍探究的目光,雖然兄弟們未曾有責怪之意,可他們頓時陷入了自責之中。孫不三搖了搖頭,無奈的講了出來。吳翔雙眼一閉,周圍的兄弟們眼中滿是惋惜,周圍人的情緒也突然有些低落起來。
似是感受到兄弟們的情緒,吳翔的心中更是掙扎不已。過了許久,他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光頭。
“奶奶的,地盤咱們是想要,可也不能光咱們兄弟出頭。看他們走的方向分明是奔着福州遺蹟去的,去幾個兄弟,到福州各個窩子裡知會一聲,就說劉家哥仨讓人滅了,現在正往福州推呢,咱們先頂着,要是他們不管咱們就撤。若是能成,咱們這一下子就能進圈子,若是不行,大不了老子帶兄弟們再換個地方,老子就不信了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周圍的人聽了吳翔的話深以爲然,哈哈大笑了幾聲,人羣中立刻離開了數十人,各自搭夥前去福州的各個賊窩傳信。
又過了兩日,車隊一行依舊無事。走着走着,突然人羣之中傳出一聲聲驚呼,煉陣子急忙走出車廂,順着人羣的目光望去,只見遠處地平線之上一座高聳的石碑緩緩越入衆人的視線。
衆人臉上的愁容立刻被欣喜所替代,唯有一些老人心中的擔憂卻是更濃了。因爲無論何處一旦涉及到交界都會形成一個“真空帶”,不管哪方勢力都會自動將這一塊忽略掉,從而形成一個不法之地,這也是對各自地盤的一個緩衝與保護。
對於行人,特別是商旅每當到了這樣的地方都無異於是行走在鋼絲之上,一個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的結局。
漸漸地,車隊離石碑越來越近,煉陣子望向石碑的眼神也愈加深邃起來。當衆人行至石碑百步之處時,煉陣子幾個閃身越至整個車隊前方,右手高高舉起。其身後車隊衆人見此,立刻停下車馬,不解的望向前方。可令他們失望的是,前方除了石碑便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但車隊中每一個人此刻都不敢輕舉妄動。
漸漸的一盞茶的時間悄然而逝,隊伍中的人已經漸漸開始失去耐心,若非煉陣子築基期的修爲壓在這裡,恐怕早已有人開始跳了。就連隊伍中的馬匹也似乎是不耐的打着一個個響鼻,來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
“不知是哪路的朋友,既然來了就給個說法吧!否則也不能這麼幹耗着啊!”說完煉陣子輕搖摺扇,盯着遠處的草地。
片刻之後,車隊始終未有前進的意思。衆人只見遠處的草地上一塊塊草皮接連涌起,一個個匪人不斷出現。人們看煉陣子的目光是瞬間便摻雜了一絲欽佩。
“敢問可是黑白雙煞當面?”遠處一陣呼聲傳來。煉陣子聞言,緩步上前,手中摺扇輕搖。
“你是哪個?”吳翔話一出口,只見對方車隊中緩緩走出一人。玉面、高冠,白衣勝雪,手中一把摺扇輕搖,仔細回想。
“想必閣下便是‘白煞’吧?在下只是個無名小卒,靠着一些見不得光的買賣過活。此次前來,在下只是想問問,劉家三兄弟是否是栽在閣下手中。”煉陣子仔細打量着對方,感受着對方身上的氣息,築基前期!一個答案躍然於心。
“刀頭的血還未乾。既然是無名小卒那閣下的問題就太多了,我且問你,我們車隊的探子是不是折在你們手上?”既然有了底氣,煉陣子也不再跟吳翔客氣,他可是記得當初小瘋子可是交代過,匪人皆是屬猴子的,你強他便弱,你弱他便強。既然對面不敢撕破臉,那自己就強勢一點。
聞言,吳翔果然心頭一緊,對方既然敢在此刻再次提起此事怕是有恃無恐,麻煩了!吳翔心中默默的感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