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針寒芒閃動,君妃運指如風,將十二枚金針一一刺入天權周身十二處要穴之中,十二針位置各異,入針深淺各有分寸,一氣呵成。最後兩針疾入風池、天柱兩穴,天權長長的睫羽終於輕微地顫動了兩下。他緩緩睜開眼來,低低喚道:“母妃……我疼,啊……”
“沒事的,喵喵,很快就不疼了……”輕輕撫着天權蒼白憔悴的面頰,君妃壓低聲音,溫柔地安慰道:“你再堅持一下,寶寶就要出來了,你不是想要母妃救他嗎?那你怎麼可以放棄呢?好孩子,再加把勁,你能做到的,嗯……”她低柔的嗓音彷彿帶着某種魔力似的,天權輕輕點了點頭,眼神不再慌亂迷惘。
“你來護住喵喵的心脈。”君妃先是指指雅爾海晴,再是指指天樞:“你用內力引導喵喵的真氣運行。”剛纔的金針刺穴雖然激發了天權所有的潛力,但是筋疲力盡的他根本無力操縱體內暴走的真氣。
“你們兩個——”看着臉色一個鐵青,一個蒼白的雅爾海晴和天樞,君妃不放心地確認了一遍,“沒有問題吧?”雅爾海晴還好,雖然被天樞傷至吐血,其實不過是急火攻心而已。反而是天樞,以他現在的身體,能撐到這會兒恐怕已經是極致了。
“沒有。”此前還針鋒相對的兩人現在倒是默契十足,異口同聲。
雅爾海晴坐到天權身後,伸出手掌貼上他的後背,源源不斷地將真氣注入他的體內以護住他的心脈。天樞亦握住天權的雙手,以自身功力引導他體內無法自控的真氣流轉不息。
有了兩大高手的內力相助,天權即使處在劇痛之中,仍然能夠感覺到自己原有的真氣被引導了起來,無端地添了幾分力氣。他奮力地挺了挺沉重的肚腹,聚起所有的力量往下用力,狠命地推擠着腹中的胎兒。
“呃——啊……”雙腿被最大限度地向兩邊分開,不斷開合收縮的穴口被驟然下滑的胎兒撐到極致,天權嘶啞着嗓子慘叫起來,耳邊響起若離驚喜的聲音:“孩子的頭出來了,天權,我看見孩子的頭了……”
天權聞言精神一振,使出全身最後的力氣向下推擠,隨着□□撕裂般的疼痛,孩子的頭終於完全出來了。君妃趁機托住胎兒的頭,半旋着把孩子拉出了體外。
孩子一脫離自己的身體,體力耗盡的天權就不由自主地軟下了身子,他微微側了側頭,沉沉地昏睡過去。尚未恢復平復的肚腹仍在鈍鈍地收縮着,在梟兒輕柔地揉撫下娩出了胎盤。
小小的嬰兒輕輕地蠕動了一下嬌弱的小身子,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君妃立即倒拎起孩子的雙腳,用手在孩子幼嫩的屁股上輕拍了一掌,小傢伙才如同小貓一般低低地嗚咽起來。
啼哭不休的孩子隨即被若離和梟兒抱到一旁去清洗,君妃伏在天權身旁鍼灸施藥。雅爾海晴緊緊握着天權的手,一動不動盯着君妃的動作,並不曾擡頭看過孩子。
君妃有條不紊地處理完天權身下的傷口,方纔淡淡看了雅爾海晴一眼,那張年輕的英俊面龐上寫着明顯的擔心和憂慮,於是微微笑道:“不用擔心,喵喵只是累壞了,讓他好好歇一歇。”
雅爾海晴如夢初醒,回過神後迅疾在天權蒼白乾裂的脣上落下一吻,淚流滿面,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寶寶也沒事……”
天權猶自昏睡,薄細的嘴角卻在瞬間微微彎起,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絢如夏花。
天樞斜斜地倚在牀邊,單手撐着痠軟的腰腹,靜靜地看着若離爲剛剛洗淨的孩子帶上一個繡着百福圖的紅色小肚兜,神情倦怠,目光柔和。君妃擔憂地側身看他一眼,櫻脣微啓,終究卻是沒有開口。
孩子在梟兒懷中細聲細氣地哭着,因爲是早產兒,他的小臉皺巴巴的,頭髮稀稀疏疏,眼睛也沒睜開,小嘴有些咂巴,看上去就像是隻粉紅色的小猴子,非常可愛。
“咦!這是什麼?”忽然,梟兒略顯驚喜地叫了起來:“孩子的胸口好像有個火焰型的印記。海晴,你快過來看看,這是胎記麼?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呢?……”
火焰印記!?雅爾海晴聞言一愣,眼神中出現了幾分錯愕。他疾步走了過去,從梟兒手中接過了孩子柔軟的小身體,撩起肚兜一看,果然,在孩子胸口泛着粉色的肌膚上有一個小小的卻鮮紅的火焰型的印記。
“呵呵——”雅爾海晴不禁輕笑起來。他捏了捏孩子小小的拳頭,抱着孩子走到牀邊,看看天權安靜的睡顏,再看看孩子皺皺的小臉,軟軟的溫暖一下子熨到心窩裡去了。
三個月後,渝京城,韓王府。
天權抱着孩子坐在斑駁樹蔭下的軟榻上,笑意盈盈地逗着懷中可愛的小傢伙,“晴兒,笑一個,快點,給父王笑一個,呵呵……”
晴兒轉着烏溜溜的黑眼睛,望着眼前一直逗弄自己的人,小嘴一咧,白皙稚嫩的小臉上露出了無齒的燦爛笑容:“咯咯……”
雖然早產兩月有餘,但是由於繼承了西列斯王族的帝王之血,晴兒的身體遠比普通孩子來得健壯,三個月下來長得極好,白白嫩嫩,可愛至極。反而是天權的身子在懷孕和生產時折損地狠了,不是短時間內可以調養回來的。
“哦!晴兒真乖,真聰明!”天權笑眯眯地親了親兒子粉嫩的小臉,順便瞄了一眼滿臉鬱悶的雅爾海晴,幽深的眼眸中有着戲謔的光芒。他知道海晴不是很喜歡晴兒的名字,原因很簡單,叫起來和他自己的太像了,不過他喜歡,呵呵——
“那是當然,你也不想想他是誰的兒子。”雅爾海晴笑得異常驕傲,一副有子萬事足的表情,他從天權手中抱過“咯咯”嬌笑着的晴兒,嘖嘖地連親了好幾口。
“你什麼意思?”聽到雅爾海晴的話,天權略微一愣,似笑非笑地輕睨他一眼。
“就是你以爲的那個意思了。”雅爾海晴很聰明地沒有正面回答天權的問題,和晴兒嬉戲了一會兒,他又突然問道:“不知道梟兒現在怎麼樣了?”
就在晴兒出生後不到半個月,梟兒被終於知道自己要當爹了的褚雲墨軟磨硬泡、連勸帶哄地接回了紫微山。
“還有兩個月呢,梟兒到時肯定會通知我們一聲的。”天權漫不經心地算了算日子。梟兒有他家褚大護法盯着,他完全不擔心,他眼下更關心的是天樞。
五月底,天璇處理完江南的事務回到渝京,文帝命他協助天樞處理朝政,結果被當時因爲與兩位宰相政見不和而同文帝發生爭執的天樞一口回絕。隨後,天樞扔下政事不管,帶着他家三個小鬼去了渝京東北三百里外的紫霞谷避暑。
可夏天早已過去,現在都快到中秋了,天樞仍是沒半點要回來的意思。朝廷上下一致認定齊王是在和文帝慪氣,可是天權知道,他的哥哥絕對不是如此任性之人,他遲遲不肯歸來,爲的大概是其他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