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男爵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懂事的沙爾瑪知道,男爵很忙,整個星球的事務都要他來處理。
沙爾瑪以前見過男爵:在節日的時候,在找到寶物的時候,以及在猩猩老師學校的畢業典禮上。
不過,以後再也不會有畢業典禮了,因爲基因孵化場關閉了,再也不會有新的孩子誕生了。
沙爾瑪在管家的帶領下,來到男爵的客廳。
男爵不是人類,而是一種名叫“九色鹿”的種族。
沙爾瑪很喜歡男爵,因爲他人非常溫柔,長得又漂亮,樣子像一頭雄壯的鹿,渾身的皮毛油亮,散發出彩色的炫光。
他的頭上長着一副格外美麗的鹿角,鹿角本身也如同寶石般散發出彩色的光暈。
男爵背上披着一塊象徵身份的紅披風,上面繡着家族紋飾,鹿角上也掛着彩燈作爲裝飾。
男爵臥在客廳正中央巨大的地毯上。
見到沙爾瑪進來,他用溫柔和雄渾的聲音說:“沙爾瑪,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家庭中的一員了。你會做些什麼工作呢?”
“我最擅長做飯,另外,我也很會打掃。”個子小小的沙爾瑪努力挺直腰桿,顯出很能幹的樣子來。
“我不需要吃飯的。”男爵說,“那你先幫助管家打掃吧。”說着,一把掃帚從角落飛了過來,慢慢飛到沙爾瑪面前。
九色鹿這個種族,是非常強大的魔法和異能種族。
男爵是一個強大的魔法師和念動者。
正因爲他如此強大,才保護了星球上的人民不受海盜、劫掠者和異形怪獸的襲擾。
沙爾瑪接過掃帚,躬身向男爵致謝。
這是一柄嶄新的、乾淨的掃帚,沙爾瑪把它抱在懷裡,都捨不得使用。
就這樣,沙爾瑪作爲這個星球最小的孩子,開始在男爵家做起了掃地女僕的工作。
生活很平淡,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掃地。
其實偌大的莊園也不怎麼髒,並不需要怎麼打掃。
但沙爾瑪還是盡職盡責地完成哪怕是最簡單的工作。
直到有一天,沙爾瑪聽管家說,阿修羅王要派人來收稅了,讓沙爾瑪把庭院的地面都掃除乾淨。沙爾瑪聽說過阿修羅王,但從沒見過。
她很期待,這一定是非常有趣的事件。
但管家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到:“這不是好事情。因爲咱們這個星球的資源已經枯竭了,是在挖掘不出什麼東西。如果阿修羅王還要額外徵收的話,我們真的是什麼也付不出了。”
沙爾瑪不懂這些。她和其他幾名女僕一起,嘰嘰喳喳地偷偷議論,收稅官會是什麼樣的人。
到了迎接收稅官的日子,男爵披上一件特別大的紅斗篷,角上掛滿亮閃閃的裝飾,盛裝站在院子中間。
整個莊園裡佔滿了這個星球的官員:文官留着很長的鬍子,戴着眼鏡,抱着寫滿信息的魔法石板;武官穿着鋥亮的盔甲,手中抱着威力巨大的槍炮,腰下懸着寶劍。
沙爾瑪和一衆女僕都站在大門的角落裡,每個人手裡都端着盛滿水果的盤子。
沙爾瑪充滿期待地翹着腳,和衆人一起盯着莊園正中央的大院子。
大院子中心,是個巨大的圓形的廣場;廣場上用磚石鋪就了一個精美的圓形圖案。
沙爾瑪每天都要打掃院子,無數次掃過這個圓形圖案,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神奇之處。
爲什麼大家都盯着這裡看呢?
就在這時,
一團紅光亮起,整個圓形的磚石圖案都發出明亮的紅色光芒,直衝雲霄。
沙爾瑪從人羣的縫隙中偷偷看去,發現紅光中映出一些影子。
紅光漸漸散去,磚石圓圈中站着四名金盔金甲、高大的強壯的武士,一名駝着背,長得很滑稽的蜥蜴人文官。
在他們幾人中間,蹲着一條龍。
沙爾瑪第一次見到龍。
和書中畫的龍不太一樣,這條龍長得並沒有那麼兇惡。
它的顏色是亮紅色的,個頭有兩個人那麼高,並不是很強壯,而是稍微胖一點。
它的頭很大,眼睛也水靈靈的,後腿有男人的腰那麼粗,爪子修得很乾淨,鱗片也很亮。
背後有兩對翅膀,一對非常大,一對小一點。
“這條龍萌萌噠,一點也不嚇人。”沙爾瑪悄悄對邊上的另一位女僕姐姐說。
女僕姐姐趕快示意沙爾瑪不要出聲,要注意禮儀。
男爵見到龍,前腿跪地,做出謙卑的樣子,說到:“恭迎覆障王陛下的使者。”
披着長袍、抱着一塊石板的蜥蜴人文官走上前,高聲朗誦道:“覆障王陛下麾下七爪龍王雷古拉斯·賽普坦姆·烏古巴斯·德拉考(Regulus Septem Unguibus )的使者,赤焰龍王子普林斯普斯·魯巴·弗雷馬·德拉考(Princeps Rubra )駕到!”
聽到這個名字,全場所有人都下跪致禮。
禮畢,在衆人的簇擁下,這條紅龍跟在男爵的身後,一步一步走進男爵的官邸。
他的腳步沉重,每一步踩在地上,都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
沙爾瑪興奮地跟在隊伍最後邊,這一切的熱鬧都是如此地新鮮和有趣。
進入官邸,有趣的部分就結束了。
男爵和紅龍他們去到一個房間裡開會。
經驗豐富、端莊大方的高階女僕負責端茶倒水,沙爾瑪是最年輕的,反而沒有什麼事情做,於是她跑到廚房幫忙準備晚宴。
廚師是臨時從城裡飯店邀請過來的,畢竟男爵不吃飯,廚房是爲僕人們和偶爾來的客人準備的。
應付這麼盛大的晚宴,光憑几位女僕可不行。
廚師準備了城裡最昂貴的東西:新鮮的水果。對於這個生命力已經完全被“宇宙偉大精神”榨乾的星球,最昂貴的就是男爵建在宅邸後面幾畝地的果園。
果園裡的水果樹都是從各個星球進口的,就連種地的土和澆的水都是進口的。
可以說水果樹吃的比普通人還要好,就算是沙爾瑪,也只能吃到乾麪包和蛋白質果凍。
不過沙爾瑪很會調味,閒來無事的時候,她會四處收集有種有味道的植物。
有時候,她會跑到果園和其他種植了植物的花圃,採摘有香氣的植物的花、葉和種子。
她也會託管家或城裡的廚師,去採購從各個星球進口的調味料。
每樣都會買一點點,她把自己的工錢都花在這上面了。
收集了幾十種調料的同時,她還不斷嘗試烤制各種味道的小餅乾。
這些小餅乾成爲她生活中最大的樂趣,她會把餅乾託人送給猩猩老師,也會獻給男爵或是分享給其他人。
每個人都誇獎她做得好。
晚宴簡直如同是慶典一般,宴席從廳堂一直襬到院子裡,所有人都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地。
每個人都可以分到一顆水果。沙爾瑪分到的是蘋果。
這是一顆多可愛的紅蘋果啊,又香,又甜,光潔的果皮上映出紅彤彤的顏色。
沙爾瑪捨不得吃,把蘋果小心翼翼地用一塊布包好,想等到明天託人給猩猩老師送去。
沙爾瑪遠遠地看到,大紅龍坐在男爵的對面,他的面前堆滿了小山一樣各種各樣的水果,人們把最甜美、最光潔、最芳香的水果都擺到他面前。
但沙爾瑪沒看到紅龍吃一口。看來這些地位高貴的人享受的好東西太多啦,他們看不上我們這個小地方的水果。
晚宴結束,熱鬧過去,沙爾瑪在管家的安排下幫忙收拾,一直到月亮高懸才忙完。
雖然有點累了,但她還不困。
今天的經歷真有趣,她還處於興奮之中。
於是乾脆爬到官邸後側屋頂天台上,坐在房頂,晃盪着雙腳,掏出自己烤制的小餅乾,一邊吃,一邊看着夜空,暢想着未來。
也許那顆星星上有吃不完的水果,也許自己以後能到那些星球上做女僕,這樣就可以吃到吃不完的水果啦!
剛坐了沒幾分鐘,天台上又來了一個人。
這回上來的,是一個小男孩。
這個小男孩看上去比沙爾瑪還小兩歲,他虎頭虎腦的,眼睛很大,身體有一點胖,但長得白白淨淨很可愛。
小男孩一看天台上有人,趕緊扭頭往回走。
沙爾瑪不認識這個小男孩,心想,肯定是今天參加宴會的誰家的孩子吧。
於是手裡捏着小餅乾,招呼他過來。
一看到小餅乾,小男孩開心地跑過來,啊嗚啊嗚地吃了。
“真好吃~”
“還有呢,都給你。”沙爾瑪掏出所有的小餅乾。
胖乎乎的小男孩都吃光了。
看着他狼吞虎嚥的樣子,沙爾瑪託着腮笑了。
“晚上沒吃飽麼?”沙爾瑪問。
“沒吃飽……來之前爸爸囑咐我,要擺出一副有禮儀的樣子來,不能跟個傻瓜一樣狼吞虎嚥的。”
沙爾瑪點點頭說:“嗯,大人都是這樣。管家也對我說,不能丟人,今晚是個大場面,要注意儀態。”
“你的餅乾真好吃。是哪個牌子的?哪裡買的呀?”小男孩問。
“我自己烤的。”沙爾瑪得意地說。
“哇,你可真厲害。”小男孩張大眼睛讚歎說,“真了不起。我什麼都不會做……爸爸常罵我笨。”
“你爸爸還真是嚴厲啊。”
“嗯,就是呀。”小男孩說,“你爸爸會不會也對你很嚴厲啊?”
“我沒有爸爸,我是孵化場裡孵出來的。”沙爾瑪說。
“哦?真的嗎?”小男孩盯着沙爾瑪看,說,“我聽說過孵化場, 我家的管家沙瑟斯也是孵出來的。”
“你家還有管家啊?你可真有錢。”沙爾瑪嘟着嘴說。
“有錢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小男孩露出愁容,“我不是長子,也不是嫡子。
我媽媽是爸爸的側室,而且死得早。
爸爸不喜歡我,每天都對我很兇,哥哥姐姐們也很兇。
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不應該出生的。”
沙爾瑪不懂什麼叫做長子,也不懂什麼叫做嫡子。
總的來說,這些複雜的家庭關係亂七八糟的。
“沒有人是不應該出生的,”沙爾瑪拉着他的手說,“每個人出生在這個世界上都是有意義的。
只不過我們暫時還沒找到這個意義罷了。
我們都要在成長中不斷找尋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意義。”
小男孩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你能不能做我的朋友呀?”
“好呀,”沙爾瑪歡快地說。
“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我從沒有過朋友,有朋友的感覺真好。我叫魯斯,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沙爾瑪,我名字的意思是黎明的小鳥。”沙爾瑪笑着對小男孩說。
他倆快樂地聊到很晚,直到月亮被雲彩遮住,才從天台上下去。
回到自己房間,其他的女僕姐姐都睡覺了。
沙爾瑪從牀底抽出畫畫本,把今天的經歷用蠟筆畫在本子上,寫上日期,又用鮮豔的顏色註明:第一個朋友,魯斯。
然後她纔開心地睡去。
真是美好的一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