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綠錦堂裡,陸致剛剛離去,惠娘便立即進來了,見自家娘子還坐在原處,似有些發怔,趕忙走了過去,小聲喚她。

“娘子,娘子……”

江晚芙被喚得回過神,仰臉看着惠娘,應了她一聲,“惠娘……”

“奴婢在。”惠娘見自家娘子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一時懷疑陸大郎莫不是欺負了自家娘子,也顧不得尊卑了,當即蹲下來,低聲詢問,“娘子,陸大郎同您說了什麼?”

江晚芙聞言,沒作聲。

回想起剛纔的事,她還有些懵。

其實,陸致倒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他的話,從來同他這個人一樣,內斂溫和,尺度拿捏得當,從不失禮。

他方纔,也不過是言辭懇切,神色誠懇,對她道。

“表妹,今日我來,除了探病,另有一件事,想同表妹說。你我二人的婚事,乃長輩所定,自當遵從長輩心願。我本想,等父親回京後,再提此事,但如今卻覺得,早些定下或許更好。我忝居長子之位,底下弟弟受我連累,到如今也未曾定親。思來想去,深覺愧疚。所以,我想——”

陸致說着,擡起眼,認認真真望着她,溫和詢問,“我想今日就去見祖母,請她老人家擬信去蘇州,同江姑父商議定親之事。”

陸致突然說這些,實在出乎江晚芙的意料,就算婚事是長輩所定,她對這樁親事,原本也並沒有抱什麼期待。

甚至,她來京城之前,是做好被退婚的打算的。

她甚至想過,等老國公夫人暗示要退婚時,她如何借這樁不成的婚事,去爲自己、去爲遠在蘇州的阿弟,換取一些籌碼。然後,讓國公府體面地退婚,絕口不提這樁經年舊事。

自來了國公府起,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這樁婚事,只當自己是來做客的。這些想法,她自然不會和任何人提,連惠娘都以爲,她是衝着和陸致定親來的。

但實際上,她真的沒想過高攀陸致。

所以,剛剛陸致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心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不是高興,也不是驚喜,只是不知所措,還有些不合時宜的慌亂。

.

惠娘見她遲遲不開口,有些心焦,忍不住低聲催促,“娘子,可是陸大郎欺負您了?”

江晚芙抿着脣,輕輕搖搖頭,開口道,“大表哥說,他想請老夫人寫信,同父親商議定親一事。”

江晚芙這短短一句,卻是把惠娘給驚住了。

她一陣驚訝,旋即面露喜悅,有點不敢信的追問,道,“娘子,您沒哄奴婢,陸大郎真的說要了定親?”

等問出口,惠娘便曉得自己犯蠢了,自家主子最是穩重規矩的性格,如何會胡編亂造些話。只怕陸大郎方纔在屋裡,說的還不止這些,只是娘子臉皮薄,說不出口。

於是,不等江晚芙開口,惠娘便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道,“瞧奴婢這張嘴,又亂說話了。娘子自然不會哄奴婢的。”

說着,望着江晚芙的眼睛,漸漸地溼了,有了幾分淚意,幾縷眼紋處溼潤了。

江晚芙一怔,用袖子替惠娘擦了眼淚,小聲道,“惠娘,你怎麼了?”

惠娘低頭自己抹去了淚,蹲下/身,仰着臉笑着道,“奴婢是替娘子您高興。老夫人若還在世,一定高興得合不攏嘴,風風光光爲您送嫁。還有夫人,她若還在,得知您嫁到國公府,定然也安心了。您和陸大郎的親事,是夫人和國公爺二人定下的,那時您還不記事,大約不知道,夫人高興了許久,說國公府算是她半個孃家,老國公夫人待她恩重如山,您嫁去國公府,她最放心不過。”

“夫人只有您一個女兒,她是極疼您的。”

惠娘絮絮叨叨說着,又掉了淚。

母親去世時,江晚芙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了,但她那時大病一場,險些連命都沒了,很多關於母親的事,便漸漸模糊了,只記得母親抱着她、溫溫柔柔給她梳頭,只記得母親十分愛笑、笑起來和她一樣,也有兩個梨渦,只記得母親喜歡蒔花弄草,尤其愛芙蓉,說是芙蓉救了她的小阿芙……

後來住在祖母那裡,怕祖母傷心落淚,她便極少再提起母親了,只有受了委屈,無人可說的時候,或是病得渾身難受的時候,纔會默默想着記憶裡的母親,像是偷偷藏起來的糖,也只有無人的時候,纔會取出來,小心翼翼地舔上一口,嘗一點甜味。

見惠娘提起母親,江晚芙聽得很認真,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惠娘卻沒繼續說下去,轉而道,“還有小郎君。小郎君本就聰慧,繼夫人爲了私心,拼命打壓小郎君,什麼齷齪手段沒用過,小郎君在書院,還是回回名列前茅。等娘子站穩腳跟,便將小郎君接來京城唸書。假以時日,小郎君一定會出人頭地。”

“娘子您,也再不必那麼辛苦了。這是再好不過的一樁婚事了。”

望着惠娘欣喜含淚的目光,江晚芙一怔,點了點頭,道,“是啊。”

以她的家世,能嫁給陸致,已經是走了運的事了。若不是同國公府的這樁婚事,她早已被繼母隨意嫁出去,只留阿弟一人在那府裡,被算計也好,被陷害也罷,她都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着。

眼下這樣,是最好不過的了。

江晚芙在心裡朝自己這樣說着,一顆心漸漸安定了下來,情緒也隨之平靜下來,她抿着脣,朝惠娘溫軟一笑,道,“惠娘,我有些累了。”

惠娘原本激動着,一聽這話,立刻壓抑住了,站起來要扶江晚芙回房休息。

回了房,江晚芙閤眼小憩,不多時,惠娘便又領了個大夫進來,說是宮裡的太醫,陸致請來的。

照舊是把脈看診開藥。

一番折騰,惠娘便囑咐纖雲送太醫出去,自己留在屋裡伺候。

她擡手替自家娘子拉了拉被褥,語氣裡有一種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笑意,柔聲道,“大郎君行事妥帖,待您也實在上心。連宮中的太醫,都請來了。”

江晚芙蜷縮在被褥裡,側躺着,擡眼看着惠娘這番模樣,不由得在心裡想,若是阿孃還在,看到陸致的時候,會不會也和惠娘一樣。

但仔細一想,也不一定,阿孃纔不捨得她這麼早出嫁。

這般胡思亂想着,瞌睡勁兒便一點點上來了,江晚芙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最終扛不住睡意,睡了過去。

而此時的國公府裡,卻不似以往平靜。

當陸致踏出福安堂後,一個消息便暗地裡傳開了。

二房院裡,莊氏纔剛起來,正懶懶坐在梳妝檯前,丫鬟再給她梳頭。

莊氏的嬤嬤進門來,躬身上前,在莊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原本意興闌珊的莊氏,卻是一下子坐直了,擡手揮退梳頭丫鬟,皺着眉問,“這消息可準確?”

嬤嬤道,“千真萬確。大爺一早便去了綠錦堂,出來後,便又去了老夫人處。奴婢前頭認了個乾兒子,如今在外頭做管事,有個相好的,就在老夫人身邊伺候茶水的。那丫鬟親口說的,大爺一進門,便給老夫人跪下了,說想娶綠錦堂那位。”

莊氏聽得嘖嘖稱奇,搖着頭道,“我這侄兒還是個情種不成?那老夫人如何說的?”

嬤嬤剛要開口,卻見陸二爺從內室出來了,已經換好了官袍。

莊氏見狀,趕忙拋下說閒話的心思,起身去給陸二爺整理領子,邊隨意將方纔的事說了,末了道,“也不知老太太答應了沒有?這芙丫頭吧,模樣是好,也不小家子氣,只是這家世啊,到底欠了幾分。”

陸二爺不耐煩聽婦道人家這些羅裡吧嗦的話,直接道,“你操心這些做什麼?”

莊氏和陸二爺是結髮夫妻,平日雖體貼小意,可也是有脾氣的,聞言當即惱了,道,“話不是這樣說的呀!大郎的婚事早些定了,咱們三郎纔好定親,總不好趕在幾個哥哥前頭去……”

陸二爺這人脾氣差,但對給自己生下一雙兒女的莊氏,自不會像對妾室姨娘那麼隨意,見莊氏不高興了,倒是語氣稍緩,道,“這親事是大哥親自定的,別說大郎願意,就是他不願意,也得娶。實話同你說,大郎是庶,偏生是長,一個府裡只能有一個拔尖的,多了要出事的。你當大哥怎麼選了這麼個家世不顯的長媳,老太太那般疼幾個孫子,當年也肯點這個頭?”

莊氏聞言一愣,有些不解,“可大嫂是公主,二郎這出身,上頭還有個皇帝舅舅,誰能越得過他去?大伯是不是有點多慮了?”

問題就在這個皇帝舅舅身上……

陸二爺在心裡嘀咕了句,卻不再解釋什麼,只道,“等會兒去給老太太請安,她要是提起,你只管說好,什麼家世差的話,少在老太太面前說。”

莊氏趕忙滿口答應下來。

要是她的兒子,要娶一個蘇州通判的女兒,她一百個不答應。但換做別人的兒子,哪怕是親戚,莊氏也只是在心裡嘀咕幾句,自不會去出頭。

似國公府這樣的地方,哪有什麼秘密?各房明面上不說,私下卻都聽到了消息。

自然,陸則也不例外。

酉時過一刻,他剛從刑部大牢審了犯人出來,看了眼天色,原本打算在刑部住一晚,卻忽的改了主意,叫隨從備了馬車,回了國公府。

踏進立雪堂,綠竹紅蕖幾個進進出出送熱水、遞帕子,好一會兒,陸則才換了官服,得空坐下來,翻了翻手裡的書。

沒翻幾頁,便擡聲叫了綠竹進來。

綠竹進來後,直接從袖中取出個荷包,小心翼翼遞過去,動作輕車熟路,看着就不像是第一回。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自從妹妹雲彩被調去了綠錦堂,便每日都回過來一趟,帶來的東西,也叫綠竹匪夷所思,用到一半的脣脂、用過的毛筆、寫過字的宣紙、幾縷青絲……活像是把綠錦堂不要的東西,都搬過來了一樣。

偏偏每回,世子還鄭重其事接過去,揣進懷裡。

綠竹也不敢與人說,連最好的姐妹紅蕖,都不敢和她提及,只敢在心裡悄悄琢磨,猜測出一個連她自己都不是很信的結論——

世子愛慕江娘子。

否則,一貫不近女色的世子,怎麼忽然會收集江娘子用過的物件,甚至連頭髮這種極其親暱的物件。可……江娘子不是和大爺有婚約嗎?

綠竹正想着,卻被一句話給打斷了思緒。

只見陸則忽的擡眼,瞥了她一眼,口吻尋常,語氣裡也聽不出什麼情緒,“她的病,怎麼樣了?”

綠竹忙回話,“回世子,雲彩說,江娘子沒發熱了,只是胃口不大好,吃的不多。”

陸則垂下眼,應了聲,“嗯”。

他不再說什麼,綠竹卻沒出去,遲疑張了張嘴,聲音幾乎跟蚊蟲般低,小聲道,“世子,雲彩還說,大爺今日去綠錦堂探病了,大……大爺似乎說了……定親的事。”

綠竹越說,聲音越輕,到最後幾個字,幾乎都壓在嗓子眼裡了。

說完後,綠竹大氣不敢出一聲,連眼睛都不敢擡,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一句。

“嗯。”

一句不置可否的“嗯”,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半點情緒。

綠竹如釋重負,覺得自己大約是猜錯了,世子怎麼會喜歡自己兄長的未婚妻,忙躬身出去,卻在臨出門前,微微擡了眼,瞥見坐在書桌前的世子。

一襲織金素錦白袍,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看不出半點端倪,唯獨搭在茶蓋上的手,修長指骨透出幾分青白,似在很輕很輕的戰慄。

綠竹一愣,門在她面前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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