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的硃紅大門緊閉着,門口的石獅也換成兩座狂傲的麒麟,在夜色裡散發出冷漠傲然的氣息。
莫默一個箭步直闖到王府門口,掄起拳頭把門捶得“梆梆”響。敲得手都疼了,而門依然緊閉着,莫默只好先停下來揉自己發紅的右手。
“門環的用處……你不知道嗎?”
莫默一驚,回頭便看見一個黑衣青年抱着劍,倚着石麒麟,似與夜色,正懶洋洋地睨着他。
莫默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纔不確定地喚了聲:“蕭景夜?”
蕭景夜冷笑道:“莫大人好記xing。”
莫默摸着眼角下方,訕訕笑道:“真是你啊!天太黑了,你又一身黑,我不太確定嘛。”其實只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會主動打招呼。
蕭景夜站直身子,緩緩走到燈光下。
莫默這纔看清他的臉。這兩年並沒有讓他改變多少,只是清瘦了些,顯得精幹了。而且以前縈繞在他眉宇間似有似無的愁緒,如今都已不見。
“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麼……一表人才啊!”
蕭景夜的嘴角一抽,沒好氣地說:“你到這裡來做什麼?莫非想通了,打算投靠攝政王?”
“誰想要當他的走狗了?!”
蕭景夜面色一冷。
莫默後知後覺,舌頭打了個轉,硬是力挽狂瀾道:“要當也要當像蕭護衛這樣精明能幹的第一護衛啊!”
蕭景夜漠然道:“這麼說,你是真想……”
“沒有啦!第一護衛的頭銜不是已經被人搶先當了嘛,其他職位我又看不上,還是不要勉強好了,強扭的瓜不甜。”
蕭景夜:“……”爲何這話聽着這麼詭異?
“爲什麼我們在這兒聊這麼久,都沒有人來開門?攝政王府真這麼缺人?”
蕭景夜冷冷地瞥了那硃紅大門一眼,說:“因爲他們忙着睡覺。”
莫默張着嘴怔了半晌,忽然雙手捧住臉,猥瑣地笑道:“你好壞啊~居然偷看別人睡覺,嘿嘿嘿……”
蕭景夜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血液直衝腦門,額上青筋猛跳:“你亂講什麼?!我的意思是他們都被我弄暈了!”
“你你一個人弄暈這麼多人?果真不愧是第一護衛,精力也充沛得這麼呃,不同凡響。”
原本還想說“這有什麼好驚訝”的蕭景夜,一看莫默直瞄自己的下半身,臉色頓時一紅,轉眼又是一黑。
“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他們是被我打暈的!打暈的!”
蕭景夜氣急敗壞地想:早知道就該任由他去死!我一定是吃撐了纔會爲了他違抗攝政王的命令!
莫默終於從思想中跳脫出來,眨巴着眼看着面紅耳赤的蕭景夜,呆呆地問:“你這是造反?”
蕭景夜默默地平息着胸口的怒火,沒好氣地說:“他們是主公安排欲刺殺你的刺客。”
莫默驚呼:“咦?”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兩年前主公就想拔了你這顆眼中釘了。你沒有死在西蜀,倒是令人意外。”
“不是,我驚訝的是你居然會幫我?”
蕭景夜默了半晌,才漫不經心道:“與你無關。”
莫默賊笑着瞧着他,那賊溜溜的眼神分明在說:你別否認了我都知道。
蕭景夜惱羞成怒:“真的與你無關!我僅僅是爲了報復!”
“報復?”
“那些要刺殺你的人,曾經因爲世子的事,在背後奚落過我,如今他們完成不了任務,主公回來自然饒不了他們。”
莫默一愣,恍然想到那個攝政王世子仇連霸與蕭景夜的那一段,趕緊扯開話題:“那你爲何挑到現在才報復?”若真只是爲了報復,又何必等到現在?以蕭景夜在府中的身份地位,要報復那些嘲笑過他的人,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蕭景夜避開他的目光,淡淡道:“一年前,我向主公請命,去了江南辦差,三天前纔回來覆命的。”
“可是你這樣做若是讓攝政王知道了,他肯定饒不了你的!”
蕭景夜面色稍霽:“如今我被皇上命爲皇城守將之首,不再只是攝政王府的護衛。他們無憑無據,奈何不了我。”
“咦?你升職啦?恭喜恭喜!”
蕭景夜:“……”
“不對,我好像是有什麼事啊!追月!我是來找風追月的!”
蕭景夜一個側身將他攔下,淡淡道:“風追月不在。”
莫默狐疑地看着他:“可是有人看見他被仇麟派人接走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攝政王估計會在天香樓宴請他。其實接走風追月只是個幌子,他的目的就是引你至此,再將你除去。”
莫默聽得心頭一熱,拽着蕭景夜的衣袖滿含熱淚道:“景夜,你真是個好人!你的救命之恩我無以爲報,來生讓我做牛做馬再報答你吧!”
蕭景夜瞟了他緊拽自己衣袖的手一眼,冷冷道:“來生?你怎知自己命不久矣?”
“我哪有說自己命不久矣?”
蕭景夜眉頭一跳:“那你說什麼來生再做牛做馬報答我?”
“是啊,難道你還指望我這一生能變成牛馬報答你?”
“……”
蕭景夜發現,不管經過幾年,這個傢伙依舊可以氣死人不償命!
“既然追月不在這兒,那我回去了。ByeBye!”
蕭景夜一愣,莫默已經走出幾步遠了。下意識地想追上去,但也只是一瞬的衝動,蕭景夜很快止住腳步,目光深沉地看着莫默遠去……
“總覺得蕭景夜有什麼不一樣了……好像話多起來了……”
莫默往回走,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行色匆匆而來,眼前頓時一亮,滿腦子的問題立馬被拋到九霄雲外。他咧開嘴剛叫了個“風”字,風追月已如一陣風般從他身邊刮過。
莫默:“……”
已走出幾步遠的風追月突然剎住腳步,緩緩轉過身來,眼睛在看到莫默的瞬間驟然亮起:“大人?”
“是三弟。”莫默無奈地朝他走過去,“二哥,你應該好好改改這稱呼的習慣。”
風追月欣喜地上前抓住他的雙肩上下打量:“我一回到六扇門就聽說你到攝政王府找我去了,沒事吧?”
“這話該我問你纔對。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跟仇麟那卑鄙小人走啊?你不怕他害你也該想想我們會不會擔心啊?”
風追月歉意一笑:“抱歉。我只想着去看看那老賊耍什麼把戲,沒有想到你竟會跑去王府找我,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莫默並沒有將仇麟派人刺殺他的事告知追月,而是轉了個話題道:“對了,大哥讓我們今晚去找他喝酒。”
風追月撇嘴道:“虧他還記得咱倆。”
莫默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胸口,壞壞地笑道:“你吃醋呢?”
風追月剛想反駁,轉念一想,又展顏笑道:“三弟與我交好,就不怕皇上吃醋嗎?”
莫默滿臉促狹的笑立馬僵死。
風追月大笑而去。
丁府。
“老爺,門外有兩位公子求見,但他們沒有投拜帖。”管家對陪着兩歲大的女兒在地上爬來爬去的自家老爺已經熟視無睹了。
丁凱從當上兵部侍郎之後,前來求見送禮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爲了多點時間陪夫人和女兒,沒有遞帖子的人一律被擋在府外。遞了帖子的,丁凱也只挑那麼一兩個見見,應酬應酬。
“沒帖子?那就打發走。”丁凱一心逗女兒玩,想也不想就擺擺手道。
“可是,他們自稱是老爺的結義兄弟,這……”
“啥?!”丁凱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整張臉因激動而閃閃發光:“快請進來不不不,我自己去接!”走了兩步,又轉身對管家說:“以後這兩位來,不需要帖子,也不需要通報,直接請進來便是。”
管家心下驚疑,但表面還是恭敬地說:“是。”
門外,風追月打着扇子一個勁冷笑:“得,這黑漢子現在得勢了,連見個面都需要拜帖了,真正威風呢!”
坐在石階上的莫默反倒顯得悠閒自得,他抱着一罈上好的酒,笑道:“你可以直接闖進去。”
風追月把扇子扇得烈烈作響,憤憤道:“我可不想落個‘私闖朝廷大臣府邸’的罪名!”
“哈哈哈!二弟咋這麼大火氣?”丁凱自屋內大步而出。
風追月立馬惡狠狠瞪過去:“怎敢勞煩侍郎大人親自相迎?”
丁凱摸着鼻子委屈道:“我不知道是你們,以後你們來了,直接闖進來便是。”
莫默站起身,斜眼看他,似笑非笑道:“那怎麼成?萬一不小心闖進你的房間,又看到不該看到的畫面,那就罪過了。”
丁凱先是一愣,見追月用扇半遮着臉偷笑,頓悟過來後一張黑臉憋得通紅,笑罵道:“你個沒臉沒皮的小子!盡說混帳話!一會兒見了你嫂子,可不許再這樣沒規矩啊!”
嫂子?!
莫默和風追月對視一眼,趕緊將懷中抱着的酒塞到丁凱懷裡,直衝進屋:“是!大哥!”
丁凱:“……”
風追月和莫默在正廳落座,丁凱便吩咐管家道:“叫下人奉茶,還有,去請夫人出來。這兩位是自家兄弟,不必避嫌。”
管家狀若不經意地掃了座上的二人一眼,便躬身退下了。
莫默若有所思地看着管家離去的背影,隨口問:“大哥,你這管家在你們家工作多久了?”
“這管家是一年前纔來的。我出征在外,家裡沒人打理,嶽尚書就讓劉管家來幫忙照顧我的妻兒。他雖然寡言,但卻很能幹,我見嶽尚書沒讓他回去,就叫他繼續做下去了。怎麼三弟突然問起這個?”
追月微微蹙眉道:“嶽尚書,可是仇麟的門生嶽長白?”
“是啊!有什麼問題?”
莫默見有人端茶進來,便笑笑道:“沒,隨便問問。”
“公子請用茶。”
莫默和追月端起茶杯時,互相對了個眼色,心照不宣地低頭喝茶。
“夫君。”
隨着這一聲細語而來的是一位淡妝素顏的婦人,容貌秀麗,笑容溫婉。
風追月和莫默站起時,又不動聲色地交換了個眼色: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惜!
丁凱走過去半攬着她,引到莫默他倆面前,得意洋洋地說:“還不叫人?”
風追月和莫默趕忙拱手道:“嫂子!”
丁夫人盈盈下拜道:“兩位小叔有禮。”
“夫人,不必與他們客氣,都是自家兄弟。”
丁夫人嗔怪地瞪了丁凱一眼,又轉而對莫默和追月謙和地笑道:“夫君回來後一直在奴家面前唸叨着兩位兄弟,說這次剿匪多虧了二位相助,否則夫君恐難凱旋而歸。奴家在此多謝兩位小叔。”
追月急忙道:“嫂子客氣了!”
莫默對這個溫柔的女子也頗有好感,“嫂子你這麼客氣,我們可都不好意思再來了。”
丁夫人笑了,回頭對丁凱說:“我去給你們弄幾樣小菜下酒,你們哥幾個好好聊聊。”
“不用了嫂子,太麻煩了”
“不麻煩,一會兒就好。”
丁凱豪氣地揮揮手道:“隨她吧,她總想着要好好謝謝你們倆,你們若不接受她的一番心意,她心裡會不安的。”
莫默和追月對視一眼,只好道:“那多謝嫂子了。”
丁凱目送着自己的夫人離開,一回頭見莫默和追月都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心裡發悚道:“幹什麼?”
“你老實說,你和嫂子是怎麼認識的?是不是你強搶來的?”
“我呸!”
莫默和追月早有防備,各閃到兩邊去。
丁凱怒道:“胡說八道!我跟你們嫂子,那可是明媒正娶!說什麼混賬話”
莫默挑眉道:“難道是盲婚?”
“啥?”
“就是你們成親前其實是不認識也沒見過面的,是不是這樣?”
丁凱茫然道:“不是啊,我們兩家是世交,我與夫人從小就認識,婚約也是自小定的,怎麼了?”
莫默捧着破碎的玻璃心道:“娃娃親?噢~萬惡的舊社會啊!”
丁凱疑惑地看向風追月:“他是怎麼了?”
風追月淡淡道:“嫂子當初上花轎時,有沒有又哭又鬧?”
“啊?哭倒是有哭,但沒有鬧你們倆這問的都是什麼問題啊!?”
莫默痛心疾首道:“哭?她哭了你還逼她上花轎!你這個禽獸!”說完,扭頭就走。
丁凱:“……”
追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半晌,一聲長嘆,也跟着出去了。
丁凱摸着腦袋不解道:“新娘出嫁不是都要哭的嗎……喂!你們倆去哪?你們啥意思啊?回來……”
夜色寧靜,繁星點點。
院落裡的翠竹在微風中發出輕輕的聲響,似燕語呢喃。
石桌邊坐着的三個人正把酒言歡,講着回來後身邊的各種趣事。偶爾暢快的大笑,打破周遭的寧靜,好不熱鬧。
丁夫人抱着兩歲的女兒走了過來:“來,見見兩位叔叔。”
丁凱趕忙站起來接過寶貝女兒,對夫人柔聲道:“夫人,今天辛苦你了,你回去歇着吧!”
丁夫人脈脈含情地笑着:“我不累。”
“追月和無聞是自家人,我招呼就行了,你身子又不好,快回去休息吧!”
莫默驚訝地看着突然化成繞指柔的百鍊鋼丁凱,沒想到這還是個疼老婆的!
追月站起來道:“是啊嫂子,不用招呼我們了。”
丁夫人也覺得男人喝酒,自己一個婦道人家在不合適,於是也不再堅持,只對追月和莫默說:“兩位小叔若不嫌棄,今晚就在寒舍暫住一宿吧,我去給你們收拾房間。”
“嫂子不用了……”
丁夫人已徑自去了,追月苦笑道:“嫂子真是太熱情了。”
“是啊,你嫂子向來好客,你們就在這住一晚吧!”
莫默的注意力已經被丁凱懷中的小人兒吸引了,而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兒也睜大烏黑的雙眼好奇地看着莫默。兩個人對視了一會,莫默咧嘴一笑道:“嗨~”
“哇一一”小人兒小臉一皺,不給面子地放聲大哭。
莫默:“……”
追月嗔怪地瞪了莫默一眼:“你嚇着她了。”
莫默不服氣道:“我怎麼嚇着她了?你有本事你來啊!”
追月走到小人兒面前,拍拍手對她微微一笑:“寧兒,是叫寧兒吧!你好啊!”
小人兒停止哭泣,張大雙眼看了溫柔英俊的追月一會兒,忽然“咯咯”地笑起來。
莫默:“……”
追月大喜,伸出雙手:“來,給義父抱抱。”
小人兒居然一點都不怕生,揮着小手臂往追月懷裡撲,丁凱哈哈大笑:“二弟,我女兒很喜歡你啊!”
追月抱着小人兒溫軟的身子,坐到一臉鬱悶的莫默身邊:“寧兒,這是小義父。”
不料嚀兒的小嘴一扁,又要哭了,莫默趕緊跳出幾米遠:“得,小祖宗,我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丁凱搖頭嘆道:“看來你不討我女兒歡心啊!”
莫默也很委屈:“明明她的名字還是我取的,怎麼這樣啊……”
風追月幸災樂禍道:“有可能是因爲你長得嚇人。”
“我長得嚇人?”莫默指着自己的鼻子又驚又氣:“你居然說我長得嚇人?”手一指,指到丁凱臉上:“那他呢?他比我好到哪去?”
丁凱:“……”
追月冷靜地說:“那是她爹,子不嫌父醜。”
丁凱:“……”
鬧了一會兒,丁寧在追月懷裡疲憊地睡了,丁凱立馬父愛氾濫,硬是要自己親自抱着女兒回屋,把莫默和追月丟在院子裡。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風追月慢慢斂去笑意,低聲喝道:“出來!”
莫默悠然喝酒。
一個略微佝僂的身影自翠竹後轉出:“公子有何吩咐?’
追月皺眉看他,目光鎖定在他周身幾處大,嚴陣以待。
莫默輕笑道:“監視,也是一門技術,就你這水平,總是要重修的。”
劉管家不動聲色道:“老奴不知公子之意。”
“嶽長白既不想失去丁凱這一大將,又擔心他會造反,所以讓你來監視他,不是嗎?”
劉管家淡淡道:“公子多慮了。”
“是嗎?”莫默拿起一塊雞肋,笑得意味深長:“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是麼?”
劉管家始終弓着身子,沒有答話。
莫默的目光一寒,低聲道:“追月!”
下一秒,追月出手了,劉管家猛地朝莫默撲來,莫默早有防範,一盤雞骨頭直接扔他臉上。追月趁機將莫默拉到身後:“到屋裡去!”
莫默趕緊退到廊下,躲起來看追月和劉管家的一番打鬥。沒想到劉管家一把年紀,身手卻極其敏捷。追月同他過了幾十招,都沒能將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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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管家,出什麼事了?”府中家丁聽見打鬥聲匆忙趕來。
劉管家漸感吃力,一邊招架追月的攻勢一邊喝道:“還不把這刺客拿下!?”
莫默急忙跳出來道:“大家別聽他的!我們是皇上的人,這老傢伙是朝廷欽犯,我們正準備抓他回去呢!誰幫忙拿下他,皇上定會好好獎賞他的!”
家丁們一聽,個個面面相覷,但又有點蠢蠢欲動。
突然,劉管家虛晃了一招,躲開追月,足尖一點,越牆而去。追月臉色一變,急忙跟着追了出去。莫默要追,卻被趕回來的丁凱攔住:“三弟,這是怎麼回事?”
“大哥,這事說起來很複雜,我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清,你快回屋保護好夫人和寧兒,我出去看看!”
“三弟……”
莫默不會輕功,追出去時,早已不見追月和劉管家的蹤影。
(妖然:冤啊~最近更的慢是因爲接近期末考以及各項等級考的緣故,不是因爲去瀟灑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