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皇上一口參茶噴了出去，見莫默斜睨着眼看他，才急忙放下茶杯說：“有人喜歡你？！還是男的？”
莫默不悅地“恩”了一聲。
皇上的神情變得很古怪，看着莫默不說話。莫默奇怪道：“皇上，我以爲你會挖苦我來着！”
皇上哼了一聲，說：“朕的確難以理解那個人的品味。你長得又不好，又貪財又怕死，實在沒什麼優點。真不知道他喜歡你什麼？”
莫默像被踩中尾巴的山貓一樣跳起來，“喂！皇上，好歹我們相識一場，你用得着這麼貶低我嗎？”
皇上卻板着臉不搭理他。
莫默有點吃驚，一般這種情況下他都會笑着損回來纔對啊！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莫默小心翼翼地問：“皇上你怎麼了？幹嘛突然不高興了？”
皇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冷淡地問：“那你告訴朕幹什麼？有人喜歡你你不高興？”
莫默誇張地叫道：“拜託，問題是我沒有那種取向！我喜歡女人的嘛！難道現在我跟你說我喜歡你，皇上你會高興嗎？”
皇上猛地瞪眼看來，像要把莫默生吞活剝了一樣，嚇得莫默後退了一步，大氣都不敢出。
少年天子不知是因爲生氣還是激動，臉頰紅紅的，咬牙問：“你剛纔說什麼？”
莫默嚇得結巴：“沒沒沒說什麼！”
皇上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你說你喜歡朕？！”
莫默忙拼命搖頭，“誤會誤會，我只是假設，皇上你千萬別當真，我怎麼可能喜歡你呢……”
皇上突然像只被徹底激怒的小獸一樣跳起來吼道：“你信不信朕砍你的頭？！”
莫默欲哭無淚，天啊！他招誰惹誰了他？
皇上見他閉着嘴又委屈又鬱悶的樣子，怒氣消了大半，他一甩袖坐回去，說：“算了，你繼續吧！”
他現在的臉活像個黑包公，莫默哪敢再繼續？“皇，皇上，皇上你那麼忙還要聽在下廢話，心情難免不好。不如，在下先行告退？”
皇上氣得頭頂冒煙：“是不是朕大聲說你兩句你就打算走啊？”
莫默真的快哭了：“不是啦……”
“不是就坐下繼續說！”
莫默只好乖乖坐下，皇上拿起茶杯卻發現已經空了，剛想喊人進來，莫默急忙諂媚地說：“皇上不介意的話就請喝我這杯吧！我沒喝過的。”
皇上看了他一眼，便沉默地接過他遞過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就握在手裡把玩。莫默看着他若有所思的側臉暗暗腹誹:難怪古人常說伴君如伴虎,果然帝王都是陰晴不定的。
皇上突然問：“你……喜歡他嗎？如果他是女的。”
莫默回過神來，又馬上爲這個問題費神，“這個問題……我從沒想過耶。”
“那你現在不會想？”
“呃，其實我以前也沒有喜歡過誰，所以我真的不知道。”
皇上突然又直勾勾地對上他的眼，說：“既然你從沒喜歡過誰，那你怎麼知道自己不喜歡男人？”
莫默一下子語塞。
皇上看他只顧發呆不說話，又憤憤地低頭喝茶。
莫默的腦海中又浮現出西門夫人傷心欲絕的樣子，脫口而出道：“不行！我一定要走！皇上，我直說了吧！我們的事已經讓他母親知道了，我根本沒辦法回去面對他們，所以皇上，你派我出差吧！”
皇上沒反應過來：“出差？”
“反正就是派我去別的地方辦事，隔段時間再回來這樣。”
皇上驚訝地問：“你想離開皇城？不行！朕不允許！”
莫默死纏爛打：“皇上，我只想去避避風頭，您就成全我吧！”
“到底是誰把你逼到這種地步？”
“沒人逼我，是我自己覺得愧疚，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理清思緒。說不定再見面時那個人早已經不再喜歡我了呢。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了？”
皇上站起來，負手走來走去，看起來十分焦躁：“你要躲朕的皇宮可以提供給你，反正朕就是不准你離開！”
莫默也犟上了,梗着脖子說：“反正我是一定要離開京城，大不了辭官！”
“你敢？！”皇上氣急敗壞地吼道。
莫默單膝跪地拱手抱拳道：“請皇上成全！”
皇上一臉不可置信：“你，你真的……要走？”
皇上這個樣子像是被他拋棄了一樣,讓人看了不忍心。明明都已經15歲了,怎麼還這麼……莫默嘆了口氣，放柔聲線道：“我知道皇上舍不得無聞，無聞也很捨不得萬歲爺。無聞保證，一定儘快回來！”
在莫默的一再堅持下，皇上終於妥協。
“西蜀那一帶出現一披棘手的悍匪，朕已經下令由兵部的丁凱帶兵前往圍剿。你……”
皇上那點心思莫默還能不知道？他就是覺得他這麼個貪生怕死的人絕對不敢去剿匪，他就是希望他知難而退。
莫默忙跪地道：“臣定當竭盡所能協助丁大人剿匪。”
皇上嚇了一跳，說：“這可不是鬧着玩的，無聞，那些匪徒窮兇極惡，他們殺人不眨眼的！很危險的……”
莫默擡起頭來看着皇上，堅定地說：“皇上，我要趁這個機會好好磨礪一下自己，請皇上同意我去剿匪！”
皇上呆住了，眼裡滿是懊悔。
莫默柔聲勸道：“皇上，不要擔心，我這麼聰明，一定不會讓自己有事的。你就讓我去吧！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回來的。”
皇上見他去意已決，自己又是金口玉言,不能反悔,也只好點頭答應，眼神卻暗淡無光,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冷淡地說:“朕允許你去六扇門中挑一披精英隨行。”說罷,頭也不回地負氣離開。
莫默望着他遠去的背影,良久才苦笑着低聲道:“皇上,再見咯……”
皇上卻始終沒有回頭,就這樣僵直着揹走出莫默的視線……
“什麼?你要去西蜀剿匪?”
風追月震驚地瞪了莫默良久,忽然伸出手來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熱啊……”
莫默揮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追月見他臉色不佳,便安慰他道:“你若不想去,可以跟皇上說說的,皇上對你這麼好,肯定……”
“是我自己提出來的。”
“哦……嗯,啊?什麼?!”追月再次被雷霹中,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莫默,想要在他臉上看到抓弄之色,但他失敗了,莫默的臉上除了鬱悶,還是鬱悶。
“既然是你自己提出來的,你幹嘛還這種表情?”
莫默幽怨地瞟了他一眼,抿着脣不說話。其實莫默也很糾結,從皇宮回來之後,他滿腦子都是皇上負氣而去的身影,想着皇上可能還在生他的氣,心情不知不覺就低落了,可這種話就是打死他,他也說不出口。想到這,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大人?”
莫默回過神來,見追月正一臉探究地看着自己,不知道爲什麼就有點心虛,他乾咳一聲道:“如果風捕頭不願意,那我只好……”
追月愣了一下,剛想說他願意追隨,卻聽見莫默笑嘻嘻地說:“綁着你去了,嘿嘿。”
風追月:“……”
臨行前夕,六扇門上下爲莫默和風追月開了個踐行會，院子裡擺了好幾桌酒席，華燈初上，衆人卻已都有了幾分醉意。
“大人，總捕頭，祝你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六扇門衆兄弟紛紛舉杯敬上座的莫默和風追月。
莫默和風追月也站起來將酒杯舉起：“多謝各位兄弟。”
六扇門的副總捕頭站起來說：“請莫大人給咱們說幾句好不好？”
衆人齊喊：“好——”
風追月拍了拍莫默的肩，含笑落座。
莫默乾脆站到椅子上，輕了輕嗓子，說：“感謝各位兄弟一直以來對無聞的照顧，還有今晚的踐行會，謝謝你們！”
有人起鬨道：“大人你就別客氣了，聽着彆扭。”
“就是，只是去剿匪嘛！又不是不回來了。”
“我呸!”衆人都呸他。
莫默也笑了，“好，”他彎腰提起桌上一罈酒，敬衆兄弟道：“我廢話也不多說了，今晚咱一醉方休，沒醉的大夥合起來灌醉他！”
“好一一”
正當莫默喝得痛快時，門房阿伯急匆匆地跑進來，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興奮，眼睛發亮地對他說：“莫大人，外頭有人找你！”
莫默不耐道：“誰啊？今兒是我的餞行會，去告訴他我沒空！”
門房阿伯氣道：“你快跟我出去！”¬說完,扯着既茫然又驚訝的莫默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下奔向大門口。衆人面面相覷,門房阿伯這算不算……公然脅迫六扇門之首?
問題是,管不管?
衆人又都一致看向風追月,風追月卻只是雲淡風輕地笑着喝酒。
“喂!我說阿伯,你這是……”
莫默被扯到大門口,又好氣又好笑,剛想說話,就聽見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無聞!”莫默回頭一看,眼睛都直了,怔了半天,才緩緩道:“皇上……”
六扇門外的屋檐下懸着兩盞琉璃燈,透出橘的暖光。落在那黃緞錦袍的少年身上,柔和的令人移不開眼。少年黑髮如絲,脣紅齒白,俊美不可方物。瑪瑙般的雙眸閃爍出愉悅的光,就這樣微笑着凝視吃驚的某人。
看門的阿伯一臉狗腿地說:“皇上,草民把莫大人給您找來了,草民先告退了。”
皇上向他點頭致意了一下,阿伯便高高興興地進門去了。
“幹嘛這麼驚訝?朕不能來六扇門嗎?”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莫默回過神來,緊張的東張西望一番,說:“你怎麼能一個侍衛都不帶就出宮呢?太危險了!”
皇上笑得越發溫和了:“放心,攝政王不會蠢到在這時候刺殺朕的。”
“誰說攝政王了,我是說你這一身從頭到腳的名牌也不怕被人盯上!?嘖嘖,財不可外露啊皇上。”
皇上:“……”
“我們正開party呢,皇上也一起吧!進來啊!”莫默一掃之前心底的不安和鬱悶,歡喜地說。
皇上一把將往裡走的他拉住:“等等。”
莫默保持着一隻腳踏進門檻的姿勢回頭看他。
皇上看着他,半晌才緩緩道:“出去喝……就我們倆。”
莫默原本是想帶皇上去天香樓坐坐的,可一看他那張稚氣未脫的臉就放棄了。帶未成年人逛窯子,怎麼想都有一種罪惡感。他儼然已經忘記了皇上後宮的妃子,比天香樓裡的姑娘還多得多。
明日樓。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當,明日樓,呵,好名字。”皇上站在酒樓門前,望着酒樓門口兩側的對聯喃喃自語。
莫默無語地看着他:“您是來喝酒呢,還是來吟詩作對的啊?”
皇上無聲地笑着,隨他步入明日樓。
“客觀幾位?”店小二殷勤地跑過來招呼。
莫默豎起三根手指:“三位。”
三位?店小二疑惑地朝門口望了一眼,又馬上笑道:“還有一位客官沒到吧?”
莫默驚愕地看着他,眼神裡充滿不可思議。
店小二被看得笑容僵住,我說錯啥了?
皇上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着。
“你看不見?”莫默指着店小二身邊的空氣,驚訝地叫道:“他就站在你身邊你居然看不見?!”
店小二僵硬地扭頭看了眼身邊,什麼都沒有啊!難道,難道是……
看着店小二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莫默愉快地笑了:“騙你啦!小二哥你這麼聰明肯定不會相信的吧?”
店小二:“……”我剛剛相信了嗎?不,我沒有!我從沒相信過!沒有吧……肯定沒有……
皇上早已在一旁笑得全無形象。
“皇上……額,黃~善,來這邊坐。”莫默已經跑到一張桌邊坐下了,正揮着手臂示意皇上過去。
“黃鱔?”皇上挑眉走了過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錯嘛,墨魚兄。”
莫默訕笑道:“我這不是爲了掩人耳目嘛!”
皇上撩起袍子下襬,優雅地落了座,說:“你知道朕……我的名字吧?”
莫默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笑話,他怎麼會知道?
“你當真不知?”皇上狐疑加不悅地看他。
“我怎麼可能知道?!你一直都沒告訴過我啊!”
“可好歹你是聖朝子民,你居然連連聖朝天子的名諱都不知,你真是……”
莫默偷偷撇嘴,我纔不是什麼聖朝子民呢!
“那你應該知曉皇家姓氏吧?”
“啊!這個我知道,當今天下是皇甫家的天下嘛!這都快成了西門統領的口頭禪了!”
皇上聞言笑道:“沒錯。記住,我的名字是‘瓚’。”
“瓚?皇甫瓚?”
皇上的眸光微動,脣邊的笑意如漣漪般圈圈漾開,彷彿盛開的蓮花,溫柔而妖嬈。
莫默看得一怔,下意識地轉開視線。
夜色漸漸深了,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擺攤叫賣的商販也都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了。明日樓內卻依舊燈火通明,可客人卻只剩兩個了。掌櫃的和夥計們圍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才推出剛剛招呼那兩個客人的店小二過去催他們。那個店小二是極不情願的,但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下,只能硬着頭皮朝喝得熱火朝天的那一桌走去。
“客官,我們要打烊了。”
莫默已經有了點酒意,聞言不解地說:“打就打唄,羊又不是我的。”
店小二:“……”
皇上想笑又覺得這樣不厚道,於是取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朝店小二擺擺手,示意他拿錢走人,別來掃興。
店小二原本還覺得這年輕小哥舉止太過傲慢,可一看人家一賞就賞了錠金元寶,馬上喜得眉開眼笑:“謝謝這位客官,客官慢喝。”
他的手剛想去拿桌上的金子,不料有人出手更快,只一眨眼的功夫,那錠金子就被收進莫默的衣袂中。
店小二:“……”
莫默不理會店小二吃人的目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皇帝說:“我們……我們接着,接着去別處喝,走,走!”說完,抱起桌上未開封的兩壇酒,腳步凌亂地往外走。
皇上怕他摔着,趕緊追了上去。
“客官您還沒結賬呢!”
皇上一手扶住微醺的莫默,一手又取了錠金子扔給追上來的店小二。
店小二雙手接住,咧開嘴笑。
原本已經邁出酒樓的莫默突然速度極快地折了回來,看着他說:“快找錢!”
店小二的笑聲卡在嗓子眼:“……”
“皇上,額,不對不對,是皇甫瓚纔對!皇甫贊.我們接着去哪喝?”
“你醉了,我送你回六扇門吧!”
“醉?你太小瞧我了,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醉!?你不知道,以前……呃,我和師父拼酒,從來……從來沒輸過!哈哈哈哈!”
皇上好笑道:“胡說!西門統領的酒量好着呢!他能輸給你?”
“西門統領?西門統領是誰啊……啊!你說西門堅啊,我說的師父不是他啦,我師父,呃,我師父可是21世紀盜界的傳奇人物,我從小……從小就跟着師父,我們一直都都相依爲命,這一次我突然失蹤了,不知道他老人家……會怎麼想……”
莫默突然停住了腳步,望着夜空久久都沒有說話。一直以來呱噪而沒心沒肺的傢伙,就這樣靜默地站着,在黑夜寂靜的皇城大街上,渺小而孤單。
“無聞?”
皇上心頭一緊,幾步上前扳過他的肩。莫默被扳得直接栽倒在他身上,皇上急忙摟住,低頭看懷中的人,卻發現他已經閉着眼睛,毫無顧忌地靠着他的胸膛發出可愛香甜的鼾聲。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