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風追月受傷倒地的剎那,莫默原本舉棋不定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懊惱,愧疚,自責等負面情緒壓得他難以呼吸。
如果不是因爲他的猶豫不決,追月也不會受傷了。
“追月,對不起……”
風追月蒼白着臉看着他,露出一抹欣慰的笑來:“看來,你還不至於……不至於重色輕友……”
“你不要說話了,好好休息。”
“可是魏常潯……”
莫默轉頭對正在處理傷口的軍醫說:“叫人擡他下去,好好照顧他。回頭他的傷要還好不了,你這軍醫也別當了,直接去伙房。”
軍醫差點哭出來:我又不是神仙,還能讓他的傷口長出肉來!?
丁凱衝到那個被劍刺穿手背的矮個子士兵面前,一個大巴掌直接將他扇飛出去,“誰讓你動手的?你個蠢東西!”
那個士兵被扇得眼冒金星,爬到丁凱面前一邊哭一邊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以爲那個人和刺客是一夥的才……小的有眼無珠,將軍饒命啊……”
“幹!”丁凱啐了一口,剛要走,眼角瞄到那士兵手背上插着的劍,順手拔了下來。
“啊一一”
莫默跟着擡追月離開的人走了幾步,一個陰冷的聲音叫住他:“莫莊。”
莫默的腳步一頓,卻沒有馬上回頭。
“你似乎……還欠我一個解釋吧?”
莫默放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靜默片刻,他才緩緩轉過身來,面色蒼白,眼中閃爍着讓滿天星辰黯然失色的光,不是慌亂,不是愧疚,而是……決絕。
魏常潯望着緩緩走來的他,冰封的眼底是洶涌的悲傷。
前一刻明明站在一起,爲何現在卻是對立的局面?
魏常潯自嘲地笑了:不,他一直都在那裡,從不曾……與我一起……
莫默定定地看着他,強迫自己不要去看他被血染成深紫色的衣襟,耳邊傳來自己漠然的聲音:“你所看見的,你所猜測的,就是事實。”
魏常潯的眸色微沉,薄薄的嘴脣抿成一條線。
莫默深吸口氣,緩緩道:“其實……我是臥底……”
“……”
乾咳一聲,鎮定自若道:“額……奸細。我是皇上欽點來剿匪的副將。”
“原來是真的……”魏常潯的劍狠狠地刺入地面,支撐着自己的身體,“二刀頭的地圖,是你偷的吧?這就是你待在蒼雲寨一年的目的?”
“不,”莫默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我的目的,是整個蒼雲寨……包括你。”
靜默片刻,魏常潯突然狂妄地大笑起來。
笑聲讓整個軍營的人都不寒而粟。
莫默的目光下移到他流血的傷口,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們主張優待俘虜,所以……如果你放下武器,我們可以爲你提供治療。”
丁凱詫異地看向他。
莫默面無表情,耳根卻偷偷地發着燙。
“俘虜?哈哈哈,那……提供軍妓嗎?”
莫默的面上一緊。
魏常潯慢慢收起戲謔的笑,晦暗莫測的眼眸深不見底,所有的情緒逐漸凝固成冰。
丁開戒備地看着他,正想偷偷靠過去,莫默突然開口道:“丁凱。”
被點名的丁凱嚇了一跳,茫然地看着他:“嗯?”
莫默並沒有回頭看他,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幫我去看看追月。”
丁凱瞥了魏常潯一眼,猶疑道:“但是……”
“快去,這裡交給我。”莫默挺直腰桿,拼命忽略內心的恐懼,可手心卻已經全是汗。
丁凱也顧不上跟他爭論誰是將軍誰是副將了,吩咐隨侍留下來幫莫默,便一步三回頭地往追月的營帳去了。
魏常潯似笑非笑道:“還真是情深意重啊!當初你看我和洪長老起衝突時,是不是覺得很可笑?看你這麼在乎那個風追月,如果真被他上了,肯定很高興吧?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魏常潯!”莫默的怒火差點衝出天靈蓋。
“我甚至……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莫默衝到發端的怒火剎那又縮到腳趾頭。
魏常潯握緊手中的劍,慢慢擡起,劍鋒對準幾步開外的莫默,脣邊掛着冷笑:“我不殺無名小卒。”
莫默的身子一顫,隨即又鎮定下來:“我也不想趁人之危。”
魏常潯眸光一閃,嘲諷地笑道:“就算我的血流盡了,也不會接受你的憐憫!副將軍,出招吧!”
一陣寒風吹過。
莫默的臉部突然抽搐了一下,魏常潯目光一凜,正想接招,卻見他張大嘴巴,然後,“哈切!”
……
莫默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呃……沒忍住,不好意思……”
魏常潯:“……”
衆人:“……”
魏常潯看着他在風中瑟瑟發抖的小身板,單薄的白色褻衣,被凍得通紅的赤腳,眼底閃過一絲眷戀。
想起除夕夜,他將畏寒的他裹在棉被裡,扛在肩頭,踏雪而行,兩個人,卻只有一排腳印。
那時對他的憐惜,對他的心疼,對他的珍視,那些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感情,曾一度溫暖着他的心。而如今,那些感情還在,卻已都結了冰。
魏常潯閉了下眼,再睜開時,雙瞳已如枯井。
“我記得你很怕冷。放心,你死了之後,我會幫你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冷血冷心!?”
他終於出手了,劍招狠辣精準,不似當年落葉下舞劍。
莫默倒退幾步,臉一偏,劍鋒擦過他的左臉,一陣生疼,鬢間的一縷髮絲飄然落下。
莫默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絕色的容顏上,多出一道血口,血珠慢慢滑過白皙的臉頰,宛如白雪上綻放的紅蓮,妖豔卻又是那麼冰清玉潔。
魏常潯的眸色一沉,嘴角揚起一抹邪笑:“我們做個交易吧?”
莫默愣住:“交易?”
“十招之內,我不能打敗你的話,我和整個蒼雲寨任憑你處置。”
“……反之?”
“反之……”魏常潯的舌尖慢慢舔過劍鋒上莫默的血跡,目光詭異而執着地看着莫默,“你任我處置,如何?”
莫默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很不如何。”
魏常潯冷笑:“不敢?”
“我討厭拿自己做交易。”
“這由不得你!”
“等一下!”
魏常潯眯起眼,“你想拖延時間,好讓我的血流乾而死?”
“我只是想要一把劍,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魏常潯沉默了一下,淡淡道:“隨你。”
莫默側頭看向丁凱的隨侍:“把追月的劍給我。”
又是風追月!魏常潯的全身似被烏雲籠罩,臉上一陣電閃雷鳴,森冷得嚇人。
莫默剛接過劍,便聽見魏常潯的冷笑:“是啊,在這種時候是該藉助情人的力量來給自己一點尋死的勇氣。”
莫默納悶地瞥了他一眼,這個人怎麼陰陽怪氣的?
魏常潯見他不否認,臉上又黑了幾分:“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莫默的眼眸因熊熊燃起的鬥志而發亮:“我也不會。”
話音剛落,黑影瞬間移動到眼前,莫默慌亂地擡劍,架住那狠戾的下劈劍勢,莫默的手臂被震得發麻。
兩人目光相觸,火光四射。
魏常潯看着那一度讓自己神魂顛倒的眼眸,心裡疼得厲害,忍不住就想要問個明白。事實上,他也問出口:“你可曾後悔?”
莫默沒料到他會在這時問這種話,不禁有點愕然。
“你對我,可曾有過一刻的真心?”
面對魏常潯的咄咄相逼,莫默咬着牙用劍將他隔開。
“沒有。”
“……”
“可是,我也從沒想過欺騙你的感情。”
魏常潯恨得眼中幾乎要滴出血來,咬牙道:“是,你不曾欺騙,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好!很好!”
莫默被他突然凌厲起來的劍招逼得無暇開口辯解,只能咬緊牙關專心致志地與他過招。莫默跟西門堅學過西門劍法,雖然只學了點皮毛,但也夠他勉強抵擋魏常潯幾招。
就在莫默快招架不住時,有人衝過來喊道:“不好了!山賊殺下來了!”
衆人大亂。
莫默一不留神,被魏常潯反手一擊,敲暈過去。
……
莫默是被水潑醒的。
迷迷糊糊睜開眼,入目便是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濃密的睫毛近得幾乎要掃到他的臉上。莫默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掙扎,嘴脣就被狠狠咬住。
“唔……”
下脣破了,莫默疼得淚花亂轉,奈何全身都被制住,動憚不得。
那人緩緩鬆開他的脣,伸出舌頭輕輕舔着上面的血,低聲笑問:“疼?”
莫默瞪着他的眼睛快要噴出火來:“魏常潯……”
“你再這樣看着我,我可保不準會做出什麼事。”魏常潯說着,整個人壓在他身上。
莫默感覺到自己的下腹被一個火熱的東西頂着,頓時嚇得面無血色,舌頭都打結了:“你……你……”
“你輸了,任憑我處置。”
魏常潯微笑着,笑意卻未達眼底。他的手從莫默的褻衣下襬伸進去,撫摸着他纖細滑膩宛如美玉的腰肢。
冰冷的手,火熱的肌膚,莫默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驚慌地按住那隻不安分的手:“魏常潯!有話好好說!萬事好商量啊!!”
魏常潯停下來看着他,笑得越發邪氣:“商量?你想商量什麼?”
莫默拼命地嚥着口水,強迫自己冷靜,聲音卻不由自主地發抖:“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將我抽筋剝皮,要不這樣吧,我給你打一頓,打到你滿意爲止,我不反抗,好不好?”
“不反抗?”
莫默點頭如搗蒜,大眼睛期盼地看着他。
“你說的。”
“刺啦”一聲,布料被粗暴地撕開了,在無人的林子裡發出令人戰粟的聲音。
莫默感覺到身體一涼,心也跟着一涼,魏常潯低頭啃上他細嫩的脖子,一手製住他不聽掙扎的雙手,一手迅速解着他的腰帶,動作粗暴而急切。
“啊!你這個變態你放開我!!魏常潯我操你十八代祖宗@#$%^&*……啊!”
魏常潯在他脖子上用力地咬了一口,莫默頓時疼得只能抽涼氣。
“喜歡罵人?嗯?”
莫默怨毒地瞪着他,“你以爲你吸血鬼啊!?動不動就咬人?!”
魏常潯眉頭一挑:“你這是在跟我撒嬌?”
“魏常潯,魏常潯,你冷靜點,衝動是魔鬼,我們坐下來好好談?”
“可以……”
莫默眼睛一亮。
“邊做邊談。”
“你唔唔……”
滑膩的舌頭如靈蛇般在莫默的嘴裡翻攪,強勢而霸道。莫默拼命躲閃,卻被吻得更深。最後只能無力的承受着,來自深吻裡的愛和恨。
莫默悲哀地發現,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身下一涼,衣物盡褪。
莫默猛地瞪大雙眼,恐懼化成眼淚,沿着眼角滾落。魏常潯停了下來,緩緩擡頭,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求你……”莫默拋開尊嚴,拋開顏面,拋開一切,哭得全身抽搐:“求你了,別這樣……”
魏常潯擡起手撫上他的眼角,輕柔地拭去他的淚。
莫默似被他的手指燙到一般,全身瑟縮了一下。
“今天之前,你若是這般求我,我定會不捨得。”魏常潯的聲音由輕柔轉爲森然:“可是,現在,就算你把眼睛哭瞎,我也絕不會放過你。”
莫默嘶聲尖叫:“你這王八蛋!有種你殺了我!”
“殺你?”魏常潯輕笑道:“如你所願。”
“……”
“我會讓你,死在我的身下!”
黑暗中莫默看不清他的動作,但卻清晰地聽見他服的聲音,一顆心一沉再沉,莫默像困獸般拼盡餘力掙扎,大腦以最快的速度運轉着……
魏常潯剛擡起莫默的一條腿,就聽見他叫道:“虹兒姑娘!救我!!”
魏常潯渾身一震,莫默抓住他失神的空當,掙開他的鉗制,右手用力地抓向他受傷的胸口。
“啊!!”
魏常潯疼得身子一縮,莫默奮起一腳,狠狠地踢向他的腦袋,“砰”地一聲悶響,魏常潯從莫默的身上翻了下去,失去動靜。
莫默掙扎着坐起身,用力地喘着氣,心臟在胸腔狂亂地跳動着,恐懼仍未消散。
汗溼的頭髮黏在臉上,莫默想用手抹一把臉,卻發現整隻手都是血。他手忙腳亂地將血揩在被撕爛的破布上,爬起來時腳軟得像麪條,害他差點一頭栽倒。
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毫無生氣的魏常潯,確定他是真的昏迷後,莫默迅速地撿起魏常潯脫在地上的衣服,七手八腳地將他的衣服胡亂套在身上。
神情複雜地看了魏常潯一眼,莫默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莫默在林子裡轉了一天,第二天才終於回到軍營。丁凱聞訊跑出來,還沒開口詢問,莫默就兩眼一翻,直接倒在他懷裡了。
……
莫默做了一個夢,夢中閃過無數或熟悉或面生的臉。從二十一世紀到大聖皇朝,來來去去那麼多人,最終只剩下他一個人站在黑暗裡。他用力地喊叫,一轉身卻見魏常潯惡狠狠地瞪着他。他嚇得轉身就跑,一直跑一直跑,然後,黑暗中出現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夢裡夢外的莫默下意識地喊道:“皇甫瓚……”
站在牀邊的丁凱瞪大眼,轉頭看向風追月:“他剛纔說什麼?”
風追月也是面色古怪。
“我好像聽見……他直呼聖上的名諱?”
風追月神色不變道:“你聽錯了,他說的是‘換牀單’。”
丁凱:“……”
軍醫把完脈,站起來說:“莫大人受了驚嚇,又感染風寒,需要靜養。”
風追月抿脣,眼中閃過一抹殺氣。
聽說莫默被魏常潯帶走,追月不顧身上的傷要去找他,最後被丁凱用軍令制止了。等了一晚上的消息,直至第二天終於等到莫默回來。可他一回來不但病倒了,身上還有明顯的吻痕!?追月一想到莫默有可能經歷的事,怒火就怎麼也平息不了。
“你身上有傷,還是去休息吧!”丁凱見他臉色不好,忙說。
風追月坐到牀邊,看着莫默沉睡的臉,在心裡默默道:大人,蒼雲寨已經被剿清,雖然魏常潯還沒有被找到,但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放過他!你好好休息吧!睡醒了,我們就回京城,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你想見的人了……
丁凱看着風追月望着莫默的溫柔表情,狠狠地惡寒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