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寂靜無聲,涼風徐徐,落葉蕭蕭。
莫默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他的身上,如鍼芒在背。他渾身僵硬,實在沒有勇氣回頭,只能擠眉弄眼地瞪着面前俊美而邪氣的男子,訕笑道:“哈、哈,你……你好幽默啊……啊啊,我想起來了!我得回趟西門府!拜拜!”
還沒來得及撒丫子跑,後衣領就被揪住了,一個幽靈般的聲音陰沉沉道:“莫~無~聞!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
莫默僵着脖子乾笑:“什,什麼啊?你怎麼會相信這個人的鬼話!?這個傢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追月,把這個閒雜人轟出去!”
南郡王閒閒地看向追月,似乎很期待他來趕他。
風追月也僵着脖子不去看他,死盯着莫默道:“他是……南郡王。”
莫默:“……”
皇甫瓚一個用力將呆若木雞的莫默扳過來,面對着他道:“你真的……”看着那張發黃的臉,皇甫瓚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他一直很奇怪,莫默身上的肌膚和臉上的怎麼就差那麼多?難道真是易容?
皇甫瓚的心不安的跳動起來,他爲何要易容?他易容待在朕的身邊……難道另有目的?可是,他是西門統領舉薦的……對了,西門統領會易容術……難道……
看着皇甫瓚陰晴不定的臉色,莫默額上的冷汗都出來了。
可是……要他怎麼說?難道真要承認嗎?告訴皇甫瓚他就是當年打了他兩次然後消失無蹤的福音公公?!
風追月的心情很複雜,剛剛南郡王這麼一說,他幾乎沒有懷疑就相信了。不但因爲南郡王本身就是易容高手,而且……他也懷疑過莫默的真實面容。他們朝夕相處,莫默經常無意識地摸着左邊眼角下方,這個慣xing動作曾一度的震撼了他。皇上讓他暗中查找的那個畫中人,左邊眼角有顆淚痣,所以他也有摸着那個地方的習慣動作……他一直安慰自己只是巧合,可是在西蜀,看見“易容”成美少年的莫默,他真的被震撼了。潛意識裡,他覺得這張絕色傾城的臉,纔是他的真面目……可是,所有的一切,他都隱瞞了下來,沒有告訴皇上,只因爲他擔心皇上會因此對他不利……
風追月看着一臉爲難的莫默苦笑,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竟選擇相信這個可疑的人,甚至爲了他辜負君恩,爲他欺瞞自己一心效忠的皇上。
“在想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近在耳邊,熱氣襲上追月的耳廓。
追月忙向旁邊挪了一步,那個人也笑嘻嘻地跟着挪了一步。
追月:“……”
深呼吸一口氣,追月儘量用平靜的語氣道:“南郡王有何吩咐儘管直說,草民聽得見,你不必靠這麼近。”說着,又挪開一步。
一臉無辜的南郡王又移上一步湊近他,可憐兮兮地看着面無表情的追月,說:“難道你不知道我只是爲了和你親近才靠上來的嗎?”
“……”
風追月強壓下心頭亂竄的火苗,咬牙道:“尊卑有別,王爺請自重。”
南郡王嘆道:“阿月,你真是太不解風情了。”
風追月眼角一抽,誰要解你的風情?!
“好啊,既然你懷疑我,那說下去還有什麼意思?我們散了吧!就這樣,後會無期!”
莫默佯裝生氣,推開皇甫瓚,腳底抹油似的往外跑。還沒跑出幾步,身上的某個地方突然被什麼東西打中,全身一麻,莫默定在那裡動憚不得。
難道真的有點*這種事?不會吧?
皇甫瓚瞪向得意洋洋的南郡王:“你幹什麼?快解kai他的*道!”
南郡王搖着扇子,一派瀟灑地走到早已臉色鐵青的莫默身邊,湊上去端詳他的臉,莫默看着在眼前無限放大的俊美容顏,不覺看呆了。
突然,腰上一緊,莫默僵硬地向後跌去,靠在一個熟悉的胸膛上。
皇甫瓚摟着莫默,戒備地瞪着南郡王。
南郡王忽然捂着臉撲到剛走過來想看看情況的追月懷裡,哭訴道:“阿月,小瓚長大了,有了媳婦就不要哥哥了!好討厭啊……”
皇甫瓚、莫默:“……”
風追月很想說,你乾脆連我一起討厭吧!
莫默看看臉色發青的追月,再看看這個與傳說相差甚遠的南郡王,眉毛一挑,臉上露出猥瑣的笑來,有姦情啊……
皇甫瓚隱忍地看着多年不見,卻似乎瘋得更厲害的哥哥,咬牙道:“皇甫恆!快解!”
風追月用盡全身的力氣纔將南郡王箍在他腰上的手臂掰開:“南、郡、王!”
“啊!”南郡王突然用扇子敲了下自己的手心,目光灼灼地看向莫默,莫默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果然,南郡王笑眯眯道:“你們不想看看這小子的真面目嗎?”
皇甫瓚和風追月別有深意地對視了一眼,都沒出聲,只是一致地點了點頭。
“靠……”莫默發現自己雖然不能動,但聲音還是出得來的:“你們這兩個混蛋!阿月,二哥,你不能跟他們同流合污,快救救我啊……”
南郡王臉色一沉,冷冷道:“阿月是我叫的,你不許叫!”
莫默揚揚眉道:“我偏叫!阿月阿月阿月阿月阿月阿月……”
“你!”南郡王氣得跳腳,風追月在一旁涼涼的說:“不是說要給我們看真面目嗎?”
莫默瞪大眼睛一臉痛心疾首:“風追月!!”
南郡王頗爲得意地看着快要哭出來的莫默,滿意地點點頭道:“你這種表情最順眼了。”
莫默:“……”
南郡王在腰間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個玉質短笛。
皇甫瓚鄙夷地看着他,嘴角微抽道:“你想先來段前奏助興?”
南郡王愣了愣,隨即眯起眼笑道:“本來我只是想召喚我的隱衛出來,不過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主意不錯,要不我先給你們吹一段?”
皇甫瓚:“……”
風追月揉揉隱隱作痛的額角,道:“我想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
南郡王眨巴着眼看了追月一會兒,直看得追月全身發寒,才眉眼一彎,笑道:“是啊,我的笛子應該只吹給阿月聽的。阿月,我待會兒去你房間吹給你聽。”:
風追月毫不猶豫道:“不必了!”
南郡王嘆道:“阿月,你還是這麼容易害羞。你明明知道,就算我們孤男寡男共處一室,我也不會對你怎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風追月在莫默誇張的爆笑聲中,漠然轉身離開。
南郡王立馬上前一步拉住他:“阿月!”
風追月不着痕跡地抽回自己的衣袖,但也沒有繼續走了,只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南郡王回頭惡狠狠地看向被皇甫瓚捂住嘴,卻還發出“噗噗”笑聲的莫默,嘴角一彎,似笑非笑道:“莫無聞,咱們走着瞧。”
莫默的笑容瞬間僵硬。
南郡王優雅地吹了幾下笛子,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南郡王面前,單漆跪地,聲音毫無波瀾,猶如機械:“主公。”
南郡王道:“甘草汁。”
莫默的臉色瞬間煞白,要不是動不了,他早就已經暈過去了。
隱衛迅速遞上一個碧綠的瓶子,看那熟稔的動作,肯定不止一次做這種事了。皇甫瓚冷笑道:“居然讓暗門的隱衛做這種事,南郡王果然與衆不同。”
南郡王接過碧綠的瓶子,笑嘻嘻地看着面色不善的皇甫瓚,道:“皇上又何必自謙呢?皇上在不知道他易容的情況下還看得上他,眼光也很與衆不同啊!”
皇甫瓚和莫默的臉色都變的很不好看。
南郡王擺了下手,跪在地上的隱衛立馬消失無蹤,莫默看得目瞪口呆。
“要我幫你嗎?”南郡王搖了搖手中碧綠的瓶子,挑釁地看着莫默。
事到如今,莫默已放棄了垂死掙扎,他瞪着南郡王,磨牙道:“不、必!”
南郡王也不在意,隨手解kai莫默身上的道,將瓶子扔給他,道:“來吧,讓大家開開眼。”
莫默握着瓶子沒動。
皇甫瓚莫名的緊張起來。
南郡王忽然意味深長道:“瞞得過一時,瞞得過一世嗎?”
莫默驚訝地擡頭看他,心裡的躁動不安忽然得到安撫般,慢慢平靜下來。他緩緩收攏五指,將碧綠的瓶子握的更緊,回頭看背後比他更緊張的皇甫瓚。
四目相對,脈脈含情。
然後,莫默忽然嘴角一咧,諂媚的笑道:“皇上,要不你再賜我一次免死金牌吧!”
皇甫瓚:“……”
莫默去卸妝的時候,其他三人已經轉移了陣地,來到客廳邊喝茶邊等。皇甫瓚魂不守舍,風追月心不在焉,南郡王……明目張膽地盯着風追月看。
——據卑職所知,風夫人已故去多年……
南郡王幾不可見地蹙眉,看着風追月的眼神深得像一潭看不見底的湖。
“咳、咳!”
門口傳來乾咳聲,所有人的目光立馬追隨過去。
“啪”地一聲,皇甫瓚手中的茶翻倒在地。
風追月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心裡嘆道:果然!
南郡王的臉上也流露出詫異之色,呆呆地看了莫默一會兒,猛地看向風追月,風追月感覺到他的視線,疑惑地回視,卻見南郡王鬆了口氣的樣子。
風追月莫名其妙地皺了下眉,這人到底在想什麼?
莫默一個箭步衝到皇甫瓚面前,把呆若木雞的人拉開,氣得直叫嚷:“你發什麼呆啊?有沒有燙到?”說着,還拉着他的手掌上下翻看,一臉緊張。
看着面前熟悉而陌生的人,皇甫瓚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眉目清秀，俊美絕倫，一顰一笑皆是傾國傾城，風情萬種。那吹彈可破的玉膚雪肌泛着薄薄的粉色，小巧尖細的瓜子臉，小巧卻挺拔的鼻子，小巧櫻紅誘人的嘴脣。彷彿置身紅塵俗世萬丈之外，輕塵脫俗。最媚惑人的，是那雙黑亮的大眼睛，似一顆小太陽在燃燒一樣，精光四射，無不透露出主人的古靈精怪。
皇甫瓚覺得自己的呼吸窒停了,然後,他的目光凝固在莫默左眼眼角下的淚痣上。
“是你!?”皇甫瓚突然一把抓住莫默的手腕。
毫無自覺的人翻着白眼道:“不是我是誰?”
皇甫瓚將人拉近了一些,盯着莫默水光瀲灩的眼眸,心跳不停加速,他慢悠悠道:“莫默,好久不見!”
莫默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想後退,可手被皇甫瓚握在鐵鉗般的手裡,毫無鬆動之意。
看出莫默的惶恐不安,皇甫瓚露出戲謔的笑:“原來你這麼喜歡朕啊,一直這樣遮遮掩掩地待在朕的身邊。”
莫默惱羞成怒道:“誰想待在你身邊了!?要不是西門堅那個老狐狸威脅我,我早就逃到天涯海角去了!喂,你放手!”
現在的莫默一生氣,整張臉明豔如桃花,皇甫瓚怔怔地看着他,莫名的口乾舌燥。
南郡王忽然道:“這裡的房間好像很多。”
風追月警覺道:“一點都不多,而且非常簡陋。”
南郡王站起來道:“你帶我參觀參觀嘛!”
風追月也意識到這種情況下外人不便在場,於是也沒反對,起身對皇上拱手道:“屬下告退。”
莫默一見追月要走,急得大喊大叫道:“二哥!等等啊,我跟你們一起去!”
皇甫瓚將他的腦袋瓜扳回來看着自己,嚴肅道:“我們的事還沒解決吧?”
莫默乾笑道:“皇,皇上,您大人有大量,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做人應該朝前看嘛!”
南郡王已經拉着風追月退出去了,順便帶上門。
風追月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發現沒人跟上來,疑惑地回頭,卻見南郡王正趴着門縫往裡看。
風追月:“……”
屋裡,兩個人的氣氛很微妙。
皇甫瓚看着莫默侷促不安的樣子,想笑又不敢笑,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臉,觸手一片滑膩,皇甫瓚只覺得心神盪漾的更厲害了。
莫默見皇甫瓚絲毫沒有要翻臉的意思,忍不住鬆了口氣,剛擡起頭來說了個“你”字,眼前的俊臉忽然放大,莫默剩下的話全消失在相濡以沫中。
偷看到這一幕的風追月忙面紅耳赤地站直身子,尷尬的四下張望,萬分後悔自己立場不堅定,一時受了南郡王的蠱惑,居然跟着他一起偷窺。
南郡王擡頭看風追月,目光深沉而灼熱。
風追月脊背一寒,急忙撇開頭去,匆忙道:“我……我回房間了。”
南郡王長臂一撈,將人拉到懷裡,風追月不安的掙扎起來,滿臉通紅道:“你幹什麼?王爺,請放開我!”
南郡王緊緊抱住他,低頭看着風追月通紅的臉,沉聲道:“阿月,我們也來親親。”
“？？！！”
風追月見那張美得邪氣的臉慢慢靠近,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止了。他見掙扎不開,只好將眼一閉,偏過頭去,柔軟的脣印上他的臉頰。
南郡王的眼裡迅速閃過一抹失落,如流星般轉瞬即逝。
所以風追月擡頭時,他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樣子,笑嘻嘻道:“阿月,你的臉好像要燒起來了。”
風追月氣怒交加,又想到以前的種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推開南郡王,一拳打在他俊美的臉上,憤然離去。
南郡王靠着柱子,伸手摸摸被打破的脣角,苦澀地笑了……
“唔……”莫默大力推開像要將他吃掉的皇甫瓚,快速擦掉脣角的銀絲,眼神閃爍道:“門外有人……肯定是那個壞蛋南郡王!”說到這個傢伙,莫默就咬牙切齒。
皇甫瓚盯着莫默紅腫的脣,心裡的邪念節節攀升,他當然聽得見門外的動靜,但此時的他哪有空管別人的閒事。
“別管他!”
莫默見皇甫瓚又要靠過來,很沒出息地往後退了幾步。皇甫瓚不滿地瞪着他,莫默乾咳一聲道:“呃……我出去看看。”
“無聞……該死!莫默!”
莫默逃也似的衝出房間,直接和靠着柱子,嘴角帶血的南郡王來了個四目相對。
莫默瞭然一笑:“啊~南郡王,你嘴脣的口紅……胭脂脫落了。”
南郡王看着他,同樣似笑非笑道:“你脣上的胭脂顏色也很特別。”
莫默:“……”
皇甫瓚在後面咬着拳頭忍笑。
莫默回頭踹了他一腳,腳底生風似的跑得人影不見。
皇甫瓚在他背後笑着喊道:“莫無聞!你膽敢以下犯上!回頭看朕怎麼收拾你!?”
南郡王靠着柱子,撇嘴道:“真是長大了,心裡眼裡都沒有我這個哥哥了。”
皇甫瓚斜睨着他道:“誰叫你調戲風追月了?你這是自找的。”
南郡王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撅嘴道:“沒良心。”
皇甫瓚冷笑道:“你有良心?你有良心當初就不會拍拍屁股走人,留下這麼個破皇位給我了!當初不是信誓旦旦說什麼永不回京嗎?怎麼現在捨得回來了?”
南郡王訕訕地摸摸鼻子道:“小瓚長大了,一點都不可愛了……”
皇甫瓚臉色鐵青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南郡王依舊保持靠着柱子的姿勢,默默望着皇甫瓚離去的背影,目光復雜,半晌才低聲道:“小瓚,對不起……”
(妖然:好了,現在要去廈門考級了,直到8號,應該都不能更文了。各位,暑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