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攝政王府的高牆內被直接丟出來的莫默摔了個七葷八素,哀叫連連的同時不禁破口大罵:“我靠!既然要丟就不會丟得溫柔點嗎?摔死我了!哎喲我的屁股耶……”
感覺有陰影自背後靠上來,莫默急忙回頭,卻被人一把捂住嘴巴。
“唔!”
“是我。”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低聲道:“跟我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感覺。莫默一把抓住將他半扶半抱着站起來的男子的手臂,難以置信地輕喚了聲:“皇甫瓚?”
一身黑衣蒙面的男子衝他眨了眨眼,摟緊他道:“能站起來嗎?”
莫默一個勁搖頭,委屈道:“腳扭了!屁股也摔得好疼!”
有着琥珀色眼眸的男子無奈地揉揉他的頭髮,滿含寵溺道:“你啊,來,把包袱給我,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兒?”莫默解下沉甸甸的包袱遞給他,整個人也不客氣地往他身上靠,冰涼的雙手也不客氣地塞進他的前襟裡取暖。
皇甫瓚將包袱往肩上一背,攬住他道:“我實在不放心,來看看。快走吧!”
“可是西門還在裡面。還有剛纔把我丟出來的是誰啊?”
皇甫瓚一愣道:“什麼把你丟出來?我一來就看見你躺在這兒了。”
“咦?那剛纔那個是……”
“噓,有人過來了,我們快走吧!西門自己會想法子脫身的。”
……
此時的西門嘉俊還沉浸在剛纔的恐懼中無法自拔,他差點眼睜睜看着莫默被一箭穿心,此時早已嚇破膽。斜刺裡有寒光閃過,西門嘉俊知道那是鋒利的刀刃逼近,可他一瞬間居然無法動彈。
“鏗鏘”一聲,一把通體黑色的劍突然冒出來隔開了差點劈中他腦門的刀。
西門嘉俊反應過來,立刻揮掌將差點要了他命的傢伙打飛出去。
“你在幹什麼?!”救了他一命的蒙面人一邊禦敵一邊蹙眉輕斥道。
西門嘉俊馬上就認出他來,心下一鬆,微微笑道:“多謝!”
蒙面人瞥了他一眼,不再廢話,出手擊退幾個守衛,飛身上樹,身手敏捷地翻身落在高牆上,幾個起落就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居然就這麼走了……”無奈地笑了笑,眼見守衛越來越多,西門嘉俊忽然跳起來大手一揚道:“小心暗器!”
守衛們急忙用手臂擋住臉,再一看時,哪還有刺客的影子……
“喂!”
西門嘉俊幾個起落後終於看到黑衣人的身影,急忙追了上去。原本匆匆而行的黑衣人停住腳步,立於屋脊之上,慢慢迴轉身看着背後的人,目若秋星,寒光閃爍。
“謝了啊,”西門嘉俊揉揉鼻子笑道:“要不是你及時趕到,莫莫恐怕……莫莫要有個三長兩短,估計我也會死的很難看……”
“我只是不喜歡欠人人情。”冷風吹亂黑衣人如墨的髮絲,月光溫柔地落在他白皙的脖頸上,如雪般透明。
西門嘉俊愣了愣,眯起眼笑道:“我發現你也不是那麼討人厭嘛……”
黑衣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欲走。
西門嘉俊下意識跟上:“喂!”
“別跟着我!”
黑衣人低喝一聲,西門嘉俊急忙佇足。黑衣人不再看他,疾步踏行,匆匆消失在重重疊疊的屋脊裡……
皇甫瓚輕車熟路地揹着莫默回到太傅府,也沒驚動府中人,直接翻牆進去。莫默趴在他背上感嘆道:“看來我明天要叫些工匠來加高這牆了,還要往上面插些碎玻璃,看誰還敢翻我家的牆。”
皇甫瓚失笑道:“一般毛賊豈敢偷取太傅府的東西?敢翻太傅府高牆的肯定都是高手,還會在意什麼碎玻璃?”
莫默冷哼道:“那我就在後院養一羣狼狗!咬不死他也嚇死他!”
“……”
兩人鬼鬼祟祟地摸回莫默的房間,也不敢點燈。皇甫瓚只能摸黑將莫默放在牀上,卸下肩上那千斤重的包袱,揉着痠疼的肩膀道:“你到底拿了多少?好沉啊!”
莫默嘿嘿笑道:“這不是數量問題,他仇老賊遇到我是他倒黴。也不知道是不是職業病,我的眼睛只看得見珍品,拿出來的自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職業病?”
“……”莫默乾笑兩聲,道:“先不說這些了,你的肩膀怎麼樣?我看看。”
皇甫瓚原本還在揉肩膀的手立馬放了下去,道:“沒事,壓得有點酸而已。”
“去,你是皇上嘛,從小就沒扛過重物。這次又是背珠寶又是背小爺的走了那麼多路,肯定傷着了,把上衣脫了我看看。”莫默從枕頭旁邊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箱子。
皇甫瓚也覺得夜行衣穿着不舒服,一邊解着一邊坐到莫默身邊問:“這是什麼?”
“急救箱,”莫默打開蓋子,道:“在我們那個時代,家家戶戶都有準備這小藥箱的,以防萬一嘛!”
皇甫瓚看他認真地翻找着瓶瓶罐罐,心裡一陣暖意,嘴角慢慢上揚。
莫默一擡頭就看見皇甫瓚肉麻兮兮地盯着自己,心頭一顫,道:“幹嘛呢?”
皇甫瓚笑了笑,轉開目光,“沒什麼。”
莫默狐疑地看了他半晌,道:“把衣服拉開,讓我看看你的肩膀。”
“我沒事,還是先看看你的腳吧!”
莫默一把拉住要蹲下身去檢查他腳踝的皇甫瓚,沒好氣道:“你少婆婆媽媽的!快點,別逼我親自動手啊!”
皇甫瓚身子一僵,慢慢擡起發光的眸子看着他,笑容卻很平靜:“哦?你想親自動手?”
“切,你以爲小爺不敢?”莫默不客氣地扒開皇甫瓚裡外三層上衣,將衣服褪到肩膀下面,露出精壯的胸膛和微微紅腫的右肩。
“嘶!”皇甫瓚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道:“好冷!”
莫默這纔想起屋裡沒燒爐子,趕緊拉過棉被將他包裹住,只露出個腦袋在外面。皇甫瓚失笑地看着他:“你把我裹得像個糉子,要怎麼上藥?”
莫默回瞪他道:“安靜點!”
皇甫瓚乖乖閉上嘴,忍笑看着他鼓搗。莫默打開一個小瓷瓶的塞子,倒了些藥油在手心裡,雙手合十搓了搓,右手伸進被子裡稍微用力捂在皇甫瓚的右肩上。
“嘶!“皇甫瓚倒抽了口涼氣。
莫默嚇了一跳:“很疼?”
“不是,”皇甫瓚忍笑道:“你的手好冰。”
“……”
莫默用力掐了下他的肩,皇甫瓚疼得一聲哀叫,莫默卻置若罔聞,毫不留情地用力推揉起他紅腫的肩膀來。皇甫瓚急忙按住他的手,咬牙切齒道:“莫無聞!你謀殺親夫啊?”
莫默眉一挑,笑得邪氣:“是又怎樣?”
眼波流轉處,勾魂奪魄。
皇甫瓚吞了口唾沫,二話不說直接掙開裹在身上的棉被將人按倒。不到三秒,皇甫瓚忽然一聲驚叫從牀上彈了起來,一邊拿衣袖死命擦嘴一邊大叫:“莫無聞!你……你好大的膽子……呸呸……”
莫默無辜地坐起來,高舉着沾滿藥油的雙手道:“我不是故意的。”
“這什麼藥啊,一股怪味。”皇甫瓚皺着精緻的俊臉吐了吐舌頭。
莫默乾笑道:“跌打酒,應該……沒毒的吧……”
皇甫瓚目露兇光道:“你居然敢用沾滿藥酒的手來捂朕的嘴,看朕怎麼收拾你!?”
“啊……”
莫默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就被撲倒在散發冷香的被褥裡。木牀微震,紗帳半垂,掩不住旖旎春*色……
攝政王府失竊一事意外地沒有傳開,知道此事的也只敢內部交流,不敢大肆宣揚。早朝時仇麟雖然臉色非常難看,可卻也一直沒提起這事。莫默後來才知道他們偷走的有一半以上是貢品,此事若宣揚開,對仇麟也沒有好處。
“看來仇老賊這次是啞巴吃黃連啊!”
皇甫瓚眯起眼睛冷笑道:“他這是自作自受,私藏貢品本來就罪該萬死。”
莫默笑眯眯道:“有了這筆錢,難民的衣食住行,醫療保險都可以搞定了,你也可以放心了。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在稱頌你這個好皇帝啊!”
皇甫瓚疑惑道:“稱頌朕?爲何?”
“不管是六扇門還是太師府,都是打着皇上的名號救助難民的啊!”莫默眯着下巴道:“其實大聖王朝的子民也挺幸運的,攤上你這麼個好皇帝!”
皇甫瓚大笑出聲,拉住莫默的手緊緊地捂在手心裡,無比認真道:“不,他們幸運的是,有你這麼個好太傅願爲他們奔波,甚至冒着生命危險闖攝政王府。”
莫默被說得不好意思,揮一揮手道:“少來,你知道我是覺得好玩才這麼做的。”
“朕知道,”皇甫瓚仰視着站在身前的絕色男子,專注而深沉,“你是爲了幫朕。不管以後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朕也不會恨你了。你如此待朕,朕還有什麼可怨恨的呢?”
就算悲傷也好,痛苦也好,不捨也好,朕都不會恨你……
莫默怔怔地看着忽然變得消沉的皇甫瓚,愕然道:“怎麼了?什麼不管我做出什麼選擇?我能做出什麼選擇?喂,你幹嘛說莫名其妙的話?”
皇甫瓚苦笑了下,擡起頭來時已經恢復春風得意的笑臉,道:“快過年了,今年打算怎麼過?”
“當然是吃火鍋了……不對,你還沒說你剛剛那麼說是什麼意思呢……”
“像去年一樣?也好。不過今年沒有風追月,你只能陪朕過了?”
“去年我只是小小的御前帶刀,不夠資格在宮中吃年飯。如今我都榮升爲太傅了,留在宮中過節看煙花是肯定滴。”莫默苦惱地摸摸眼角的淚痣道:“就是不知道到時太后會不會乾脆來個鴻門宴?”
皇甫瓚將他拉到面前摟住道:“就算是鴻門宴你也要來,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嘛!”
“靠!誰是醜媳婦了?!不對,滾!誰是你媳婦了……”
“你人都是朕的了還不承認?”
“放屁!”
“太傅,請注意自己的言辭,你可是羣臣之首啊!”
“……”
莫默罵罵咧咧地從御書房出來,走了段路後,忽然感覺身後有人跟着,即使對方的腳步聲輕得連塵土都揚不起來,可莫默還是直覺地感覺到有人跟着自己。
猛地迴轉過身,看到背後那人不避不閃反倒把莫默嚇了一跳。
“是你?”莫默吃驚地看着對方,皺眉道:“你不保護皇上,跟着我幹什麼?”
一身藏青色絲棉冬裝的魏常潯不以爲然地笑道:“換班而已,大人何須驚慌?”
莫默撇嘴道:“誰驚慌了?你要走這條嗎?請吧!”說着,微微側身,打算讓魏常潯先走。他可不想走在這人前面,誰受的了這人無形中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壓啊?!
魏常潯卻站在那兒不動,道:“你以爲我會把空門留給你?我不怕你再刺我一劍?”
莫默愣了下,想起當年自己刺在他胸膛上的那一劍,頓時有點訕訕的,吶吶道:“那……那算了,我走了。”
轉身欲走,一陣疾風自背後襲來,莫默下意識回身就是一拳,不料魏常潯不閃不避,害得莫默收拳不及,只能勉強改拳爲掌,“啪”地一聲,巴掌結結實實地落在魏常潯的臉上。
莫默:“……”
魏常潯可能也沒想到自己會挨一巴掌,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瞪着莫默。
莫默心虛地瞄了下對方左臉頰上慢慢顯現出來的巴掌印,乾嚥了口唾沫,侷促地搓着自己的手笑得像抽風一樣:“哈、哈,奇怪,這種天氣居然還有蚊子啊……”
魏常潯慢慢眯起眼睛,危險的訊號在眼中閃動。
莫默下意識後退,手腕卻被抓住了。
莫默嚇得一抖,說話都結巴了:“你……你別亂來啊!這裡可是皇宮!小爺可是你的上司!你要敢亂來,我就……”
“你居然敢扇我巴掌?”魏常潯冷笑道:“我長這麼大,可從來沒人敢扇我巴掌。莫莊,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莫默哭喪着臉道:“我不是故意的……”
抓着他手腕的手忽然收緊,魏常潯直勾勾地盯着莫默的脖子,眼神複雜,臉色陰沉。
莫默覺得自己的脖子瞬間變得涼颼颼的,趕緊擡手摸了摸,警惕道:“你想幹什麼?”心裡一直在留意對方的劍,他可不想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身首異處。
魏常潯沉默良久,才忽然一鬆手陰陽怪氣道:“看來昨夜大人過得很充實啊!”
莫默心頭一跳,第一個念頭就是魏常潯知道了他們夜闖攝政王府盜取珠寶的事。轉念一想,又不太可能,他若在附近,西門嘉俊不可能發現不了。要知道西門嘉俊對魏常潯可是厭惡到極點,要讓他知道他跟去攝政王府,肯定會殺他滅口。若不是指這事,那是……
“你……你什麼意思?”
魏常潯冷笑道:“難道大人想告訴屬下你脖子上的痕跡是蚊蟲咬的嗎?”
“痕跡?”莫默疑惑地摸了摸光滑的脖頸,不期然間腦袋裡忽然竄過一絲電流,衝破迷霧,照亮他空白的頭腦,昨夜的激情剎那浮現眼前。
難道說……
莫默嘴角抽搐,半天說不出話來。
魏常潯看他慢慢漲紅的臉也猜到他已經反應起來了,胸口更加堵得慌,忍不住脫口道:“如此奢靡的痕跡,看來昨夜與大人歡好之人將大人伺候得很好啊?”
莫默回過神來,頓時臉就跟抹了番茄醬似的,心慌意亂地捂住脖子,惱羞成怒道:“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啊?跟你有什麼關係?我靠……”
一想到自己就這麼大搖大擺地上朝下朝,還在羣臣面前侃侃而談,就覺得顏面無存,忍不住在心裡將皇甫瓚的祖宗十八代挨個鞭屍了一番。
魏常潯纔不管莫默在糾結什麼,此時的他氣得臉都綠了。知道莫默和皇上關係不一般是一回事,看到事實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稍稍想象一下莫默在皇甫瓚身下的情景,魏常潯就覺得自己快要氣爆了。
莫默糾結了半天,一擡頭髮現魏常潯連眼睛都變成赤紅色的了,嚇得一哆嗦:“你……你……你怎麼……啊!”
魏常潯忽然用力將莫默拽過來,一口咬上他脖子上微紫的吻痕。
莫默始料未及,全身僵硬,直到溫熱潮溼的舌尖舔過他的脖頸曲線,他才大叫一聲曲起膝蓋往上頂。結果剛好被魏常潯抓住了腿,整個人被按在迴廊後面的灰牆上。
感覺到魏常潯的一條腿擠進自己的兩腿之間,牙齒不輕不重地啃咬着自己的脖頸,莫默驚得完全失去冷靜。兩年前被強壓在草地上,險些遭受侵犯的經歷在腦海中無限放大,莫默幾乎是下意識地抽出衣袂中的匕首,抵上魏常潯的咽喉。
魏常潯感覺到一陣寒意,慢慢停了下來,眼中的來不及褪盡,粗重的呼吸還未平息,看着被自己禁錮在身下和牆面之間,早已面無血色的莫默,魏常潯終於清醒過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莫莊……”
莫默原本黑亮的眼睛此時就像兩個沒有水光的深潭,空空洞洞。他緊握着匕首抵着魏常潯的咽喉,冷冷道:“我不是莫莊。”
魏常潯皺眉看他。
莫默的樣子非常陌生,這讓魏常潯莫名感到不安。
“我不是莫莊!我是莫默!”此時的莫默就像一隻受了驚的小獸,他警惕又敵對地瞪着魏常潯,就像根本不認識他一般。
“王八蛋,走開!”
魏常潯臉色難看地往後退,莫默至始至終都用匕首對着他。這邊的動靜引起御林軍的注意,魏常潯看了看朝這邊走來的御林軍,又看了看完全將他當成敵人的莫默,只能咬咬牙,先行離開。
直到確定魏常潯走遠,莫默才慢慢放下手中的匕首,手心早已一片潮溼。
“誰在那裡?……大人?”御林軍大吃一驚,急急跪地道:“參見太傅大人!”
莫默脫力地靠在牆上,虛弱地點頭道:“起來吧!”
“大人,您的臉色很差,是不是身體不適?”
莫默無力地擺了擺手,慢慢將匕首收回衣袂中。手慌亂地摸向胸口,直到握住那掩藏在衣服下的泣血石,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狂跳的心也慢慢安定下來。冷靜下來後就是鋪天蓋地的懊惱,莫默幾欲跳腳大罵,自己居然讓個男的嚇得六神無主,真是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
此時的魏常潯同樣六神無主,剛纔有一瞬間他確實感覺到一股殺氣。剛纔的莫默,是他從未見過的。他重複說着自己是莫默不是莫莊時,魏常潯從他眼底讀出一絲危險,那一刻,莫默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魏常潯苦澀一笑,望着雲層濃厚的天際喃喃道:“事已至此,那麼,就一起下黃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