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在下樓梯的時候,我似乎看到宋澤峰的眸裡有一瞬間的光亮,像是夏夜裡轉瞬而逝的流星,又像是我的幻覺。
不管是什麼,我猜他一定是記起了我上回穿這條裙子時的情景吧。
等我走下來後,安妮朝我作出關心的樣子:“如意,你的臉還疼麼?”
她還想過來摸我的臉,我馬上躲開了,裝作無所謂地說:“謝謝關心,不疼了。”
“你別怪阿峰,他也不是故意的,剛剛你的動作太突然,他也是情急之下替我擋了一下而已。”
阿峰?聽聽,叫得多親切啊。
我擡了擡眉:“恩,你也別怪我,你來我家來得太突然,我也是情急之下才想到用茶水潑你,不然的話……”
可能就是開水了。
一直沉默的宋澤峰卻在這個時候朝我走過來了。
他抓着我的手,語氣不容反抗:“你跟我來!”
說完便將我拉到了一邊坐下。
“你要幹嘛?”我冷冷地問:“茶水已經潑在我臉上了,你那情人一點事都沒有,難道你還要讓她潑回來不成?”
宋澤峰沒有回答我,而是從底下的家庭備用藥箱裡拿出一瓶燙傷用的藥膏,他擰開蓋子,修長的手指沾上涼涼的藥膏,隨後輕輕抹在我臉上。”
燙過的皮膚沾上藥膏後很是輕涼舒服。
但我還是甩開他的手指,把藥膏奪過來,不明所以地問:“你這是幹什麼?甩人一巴掌再給一顆糖吃嗎?我不用你幫我上藥,要上我自己會上。”
宋澤峰目光深邃地看着我,過了一會兒,他竟淡淡地說了聲:“對不起,剛剛是我的錯。”
“……”他居然跟我說對不起,讓我倍感意外。
這對不起,是單純地覺得對不起我,還是爲了沙發上坐着的安妮?
果然,宋澤峰沒一會兒又開口了:“安妮是我安排到你身邊的,在你還沒有正式認識我的時候。”
我在琢磨“正式認識”這幾個字的意思,理科生很難理解這麼燒腦的詞彙。
“所以,你不要怪安妮,她真的沒有要害你的意思,”他說得很認真。
我冷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是這個意思吧。”
宋澤峰頓了頓,又說:“安妮是我在美國的朋友,我們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關係很不錯。現在她的美容院和租來的房子都到期了,暫時又沒找到合適的房子,所以會在這裡住幾天,希望你別找她的麻煩,好好相處。”
“……”我看着宋澤峰。
他這是什麼意思?
安妮只是他的朋友?
他不知道安妮喜歡他嗎?他們以前沒有發生過什麼嗎?
還有,他說我會找安妮的麻煩,在他眼裡,我就是一個會主動找麻煩的女人,而安妮是可憐的被害者?
我冷冷地看着他:“這裡本來就是你的家,你愛找誰來住都行,或者我先搬走,等她什麼時候走了我再回來?我不是在吃醋,是真心爲你們提供方便的。”
他突然很憤怒的樣子:“沒有這個必要,我讓你在客房住已經很縱容你了,沒有我允許你只能在這裡住着,哪都別想去!”
我被他的憤怒嚇到了,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他搶過我手裡的藥膏,再次往我臉上抹着。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幸好這時李嬸招呼我們過去吃晚飯,我甩開他的手,跟李嬸說我已經吃過飯了,讓她不用留我的了。
……
“如意,我忘記帶髮夾了,現在洗頭不方便,可以借你的用用嗎?”
傍晚,我正躺在牀上玩遊戲,安妮沒有敲門就進來了。
我看了她一眼,便又低頭看手機,“你們美國人都這麼沒禮貌嗎?真當全世界都是你們的地盤啊?想進來就進來?”
安妮索性門一關就進來了,一副囂張十足的樣子。
“喲,一個破落戶家的小姐,都被趕到客房來睡了,還當自己是根蔥啊?”她走近來,在我旁邊的小沙發上坐着,然後把玩我的化妝品。
我坐起來,冷冷地看着她,看她想玩什麼花樣。
她拿起我的一瓶爽膚水:“阿峰平時一定不關注你的化妝品吧?不然的話,你就不會用這種中低檔的了,還溫碧泉,噗,想想你以前辦一張美容的年卡都兩萬的啊?”
我淡淡一笑:“你不就是想進來說我窮嗎?對,我現在是不比以前了,只能用百來塊的,但老孃我天生麗質難自棄,用什麼都比你年輕比你美。你若是想借我來提升你的優越感,那你可以出去了,你以爲自己多優秀?高中才出國的留學生,靠打工才能維持學業。”
她嫵媚地撩了撩地頭髮,笑道:“總之現在比你強一些。不過話說回來,咱們以前這麼多話聊,也算是好姐妹了,所以作爲好姐妹,我真心實意地想提醒你幾句,別以爲你在發佈會上亂說幾句話,阿峰就甩不掉你。幾年過後,誰在乎宋太太是誰,到時候只要把公關做好了,比如說感情不合離婚了,比如你婚內出軌了,或者……萬一你突然死了呢?難道還不讓人續絃了?”
安妮這幾句話聽得我手腳發冷。
“對不起啊,如意,你知道我說話一向耿直,想說什麼想什麼,你以前不就喜歡我的毒舌嗎?”她的笑容仍然很自然。
我冷笑:“說白了,你覬覦宋太太這個位置很久了是不是?”
安妮什麼都沒說,只站起來對我嫵媚一笑,再順手拿走我一個髮夾。
她開門的時候,宋澤峰正好也來了。
看到安妮在我房裡,宋澤峰的眼神略有疑惑。
安妮揚了揚手裡的髮夾,隨後一副友好的樣子對宋澤峰說:“來跟如意借個夾子,如意很爽快就答應了,那我不打擾你們兩口子了,你們慢聊。”
宋澤峰對她點點頭,語氣溫柔:“那你先回房休息吧,晚安。”
“晚安,”安妮出去後,宋澤峰把門關了起來。
他應該已經洗過澡了,穿着一套灰色純棉的家居服,顯得簡單又幹淨,若是在以前,我會在這個時候擁抱他,然後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我冷冷地問:“你來幹嘛?”
他沉着臉在我牀邊坐下,然後說:“你該履行你的義務了。”
“……”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那一刻,我的心裡有一百個不情願。
可我仍淡淡地說:“好,我明白了。”
接着我往裡面挪了挪,給他騰出位置。
他上了牀,半靠在牀頭上,隨後我順手在牀頭關燈。
我一動不動地躺着,在無邊無盡的黑暗,我突然想到兩個字:宿命。
小學的時候跟老爸去旅遊,那地方有一個廟,廟裡有和尚給人算命,老爸樂呵呵地把我抱在和尚面前,“師傅,給我家閨女算一算,什麼姻緣啊,事業啊,統統都算一遍。”
和尚問了我生辰八字,又讓我抽籤,最後抽了一支籤,老和尚左看右看,就是不明說。老爸急了,“師傅,你倒是說話啊,要急死我們父女倆嗎?”
急的明明是他,我一點都不急好嗎?
因爲那支簽上的用語太過晦澀深奧,和尚說了一次我爸沒聽懂,我爸就說“師傅,說得通俗一點行嗎?”
時間太久了,我現在已經記不清和尚具體說什麼了,只記得有一點,說我將來肯定會遭遇一些變故,不是一輩子都順的。
氣得老爸甩下一百塊錢就走,邊走邊說:“這些和尚,就是想騙錢。”
現在看來,人家和尚說得一點都不錯,如果有機會,我想回到那個地方再去問問那個和尚,這一劫究竟要怎麼化解?
宋澤峰開始動手脫我衣服了,他的手碰到我睡衣釦子的那一刻,我突然顫了顫。
黑暗裡,他的聲音顯得不耐煩:“爲什麼不專心?”
我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剛剛沒有準備好,現在可以了,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