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舒白最是不喜涼竹這般沒出息的模樣,甩了甩,沒把人甩下來,便冷眼看了看他,“這事兒簡單,你不和他們說不就得了?若是生怕有人發現我進了枇杷園,你就留在外面看着,一有異常,便高聲說話,我自會把自己掩好,不會讓旁人發現。”
涼竹還想說話,凌舒白緊接着道:“放手。”
涼竹:“……”心裡卻想着不能放,這一鬆手,以自家爺這般的性子定是一轉身,撲進園子裡去了。
凌舒白眯了眯眼,又道了一遍,“快些放手。”
涼竹:“……”就不放。
凌舒白閉了閉眼,終於發了狠,“再不放手,我便把你丟進柴房裡和蟲鼠做伴!”
涼竹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了他,覺得自己應該再勸一勸才行:“爺,小的這都是爲您好……”話將將說到一半,哪還能見到那道挺拔的偉岸身姿,早就如小旋風一般旋進了枇杷園。
涼竹只得瞪着眼,趴在拱門上道:“爺,您得快些出來。”
涼竹阻不了自家爺,倍感失意;這頭,躲在另一邊大樹下的元香元秋卻是看得捂着嘴偷笑,“……我怎麼覺得世子爺說的話和姑娘的很是相似。”
待笑過之後,元香忽地啊了一聲,道:“糟糕,方纔姑娘吩咐,若是有人來了要我們大聲說話的,如今世子爺都進去了,姑娘還不知情。二人若是遇上了。豈不是各自都要嚇到了?”
元秋的笑意也僵在臉上。
二人憂心忡忡之際,冷不防,又插進來了一道聲音:“誰。是誰在大樹下躲着?”
元秋元香忙擡頭,這才發現,方纔還趴在拱門邊上往園裡眺望着的涼竹已經被她們一驚一乍的語調給吸引了過來。
三人照了個面之後,涼竹先是認出了元香,又看了眼元秋,面上明顯鬆懈了下來。
“這不是蘇大姑娘身邊的人嗎?”
話音剛落,猛地又反應了過來。“你們二人不是應該跟在蘇大姑娘左右的嗎?爲何你們會在這裡?蘇大姑娘呢,她人哪去了?”
元香元秋對視了一眼,正想尋個藉口搪塞過去。卻見涼竹已經側過頭,飽含深意地朝枇杷園望了望。
本是想直接開口說話,又恐附近忽地又冒了人出來,便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難不成蘇大姑娘也在枇杷園裡頭?”
“……”
元香閃着眸子不說話。元秋更是抿緊了脣。
涼竹一看這模樣,心中便明白了,一拍大腿竟笑了起來,“你們二人躲在這裡不敢聲張,想來蘇大姑娘也是偷偷溜進去的吧?”
頓了頓,又好奇問道:“難道蘇大姑娘真的有那麼愛吃枇杷嗎?我家爺也是因爲白日裡和蘇大姑娘搭了幾句話,聽到她一番話下來,只提了個枇杷園。便認定她喜吃這種果子,這不。馬上找到這裡來,說是要嘗一嘗。”
元香問:“難不成世子爺長這麼大都沒吃過枇杷麼?”
涼竹點了點頭,“我家爺不愛吃瓜果之類的東西。”
大抵是因爲各自的主子都是偷偷溜進園子裡的人,三人一下子就親近了不少,爲了保證彼此永遠不會把主子做下的這事說出去,三人還紛紛舉手發了毒誓才作罷。
總算達成了共識。
三人又生怕這會兒有人來,便彼此都分配了看守的工作,有人躲在前方的樹蔭下,也有人蹲在角落的灌木叢後面,一心一意爲各自的主子看起了人。
還來不及爲他們三人之間完美的配合而歡喜,幾乎是在他們都剛剛隱好自己之時,小道的一頭匆匆走來了兩個小沙彌,一人手中提着一個竹筐,朝着他們的方向而來。
元香攜着元秋正好是蹲在小沙彌過來的這條小道邊上的灌木叢裡,見到靠近的兩道身影,不免心情緊張,一雙眸子咕嚕嚕地轉,忍不住碰了碰不敢吭聲的元秋:“元秋姐,你說,那兩個小和尚應該不會也是要去枇杷園的吧?”
元秋閃了閃眸子,欲言又止,目光卻是落在小沙彌帶來的兩個大竹筐之上,面色不好。
提着竹筐顯然是要去裝東西的,又是往她們這個方向來,她們又是在枇杷園附近,而枇杷園裡有成熟香甜的枇杷……
元秋並不喜歡把事情往壞處想,可是兩個小沙彌過來摘枇杷的可能性十分大。
元香又怎會想不到?方纔如此一問,不過是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實罷了。
如今,見兩個小沙彌越走越近,不由有些急了:“元秋姐,姑娘和世子都在園子裡,我們定要阻了兩個小和尚到裡頭去,誰知道又會出什麼麻煩呢!”
元秋嗯了一聲,面色也顯得凝重,小聲道:“我們快些想辦法,設法拖住他們。”
二人瞪着外面越走越近的小沙彌,更是絞盡腦汁地想着法子。
而這廂,兩名小沙彌身上帶着任務,腳步走得快又穩,壓根就沒察覺到有什麼異常;二人又往前挺進了幾步,從路邊的灌木叢忽地一前一後蹦出了兩條身影,嚇得兩小沙彌腳步一頓,出聲道:“是誰?”
那兩條身影似是不知剛好有人經過,神色愣了愣,這纔有條人影咯咯笑着行了個禮:“喲,原來是寺裡的小師父,希望沒擔擾到你們,我是蘇大姑娘身邊的丫頭元香,因着得了點空閒,便同另一個姐妹元秋出來透透氣。”
兩個小沙彌一看是蘇大姑娘身邊的丫鬟,戒備的神色這才緩了下來,紛紛雙手合十回了禮,卻並不多話,準備繞了二人過去繼續往前走。
元香卻好似不知他們有事要忙一般,身子往前一晃,便攔了二人的去路,指着他們手中提着的竹筐子好奇問道:“兩位小師父爲何拿了這麼大的筐子,是要做什麼?”
一名小沙彌道:“主持得知蘇大姑娘明日就要離開普應寺了,便遣了我們二人摘上兩筐金枇杷相送。”
元香嗯了一聲,神色顯得怪異。
元秋更是木着張臉,眼神閃躲。
先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常到普應寺上香,自然是少不了大筆的香油錢;出了那事之後,蘇府每年也會爲了保平安遣人過來,可以說,這些年給普應寺的香油錢不斷的,故主持感念蘇府的大方,送了兩筐從西域引進來的名貴金枇杷也不足爲奇。
……偏偏她們家湊熱鬧的蘇府大姑娘,和小沙彌採摘枇杷的時辰撞在了一起。
不對,還有個世子爺!
這麼一想,整個頭越發的疼,委實不敢去想象,若是這兩位小沙彌進了園子還碰到了沒躲好的二人,也不知他們會如何作想,孤男寡女的……
“兩位姑娘若覺得此處景緻不錯,可以繼續逛逛,我們有事在身,便不陪你們多聊了。”
小沙彌說完話,又合手行了禮,便撇過身子從她們身邊經過。
元香元秋心裡着急,卻只能幹瞪着眼。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們若是再攔着他們,就顯得她們有些刻意了。
元香望着跟前兩個澄亮澄亮的光頭,急得都在原地跺腳:“元秋姐,攔不住他們怎麼辦?他們若是進去了,姑娘可怎麼辦?”
元秋也急,皺着眉頭道:“我們方纔刻意高聲說話,姑娘和世子肯定是聽到了,就是不知他們現在掩好自己了沒有……”
這會兒,躲在另一處的涼竹也看到了方纔的那一幕,心裡自也輕鬆不到哪裡去。見兩個小沙彌走了,他這才火急火燎地從隱蔽處跳了出來,和元香元秋匯合。
面帶急色道:“哎喲,你們怎麼不攔着他們?”
“攔不住啊!”
涼竹崩潰一般扶了扶額頭,在原地轉着圈,“不成,我們不能讓他們進園子裡去,讓侯爺知道世子成了採果大盜,還不分分鐘把我削成肉泥……”
且說窩在一處偏僻處悠哉悠哉吃着枇杷的某姑娘確實還不知道園子裡又進來了個人。
一是她吃得太過投入,二是枇杷園被打理得十分好,土壤肥沃乾淨,落葉並不多,若有人從上面走過,幾乎是一絲聲響都沒有。
故凌舒白在離她兩丈遠處伸長着手摘那樹頂上的枇杷,她也是沒看到。
那雙手很是修長,指尖微微一勾,便挑了一隻黃澄澄的枇杷摘在了手裡。
凌舒白看了半晌,這才動手剝起了枇杷皮。
可惜,尋常人家想要把那層皮剝下來,若沒有技巧,也是不容易的,更何況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凌世子爺?
等他磕磕巴巴把皮細細碎碎地剝下來,那枇杷肉的表面也被他弄得坑坑窪窪的,着實有些慘不忍睹,還沾了一手的汁液和碎皮。
凌舒白看了看自己的勞動成果,面上也露出了唾棄的神色,本是想扔掉重新剝一個,又想起手中的這小東西可能是那人極喜愛的果子,默了默,便舉到嘴邊咬了一口。
意想不到的汁多味甜。
凌舒白又咬了一口,這才自言自語道:“唔,味道還不錯。”
卻是他這只是說給自己聽的話語,使得那窩在別處吃着枇杷的蘇念語嚇了一大跳,手中的枇杷更上驚得都掉在了地上。
有……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