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山伸出右手撫了撫自己的只有極短極短的頭髮茬子的頭,又晃了晃脖子,慢悠悠地走到桌子前面拿回了剛纔的那瓶伏特加,喝了一口。
回頭望向四個人,挑起眉毛問了一句:“還不走?等我請你們喝酒麼?”
四個人不甘心地望了望這間屋子,彼此使了個眼色,紛紛撤出去了。於小山長舒了一口氣,趕緊去書櫃旁邊摸到《煙味至愛》那本書,剛想按下按鈕把這個李望中放出來。
就聽見外面清清朗朗一聲音:“於小山於老闆在嗎?亞青社宋暮新想拜會一下。”
於小山一咬牙,心下暗想:這特麼的是什麼日子,剛走一波閻王又來一個齊天大聖。憑着於小山的腦袋瓜子自然明白,肯定也是衝着地底下這個貨,可是這個貨是李望中啊,做芯片的哪個不知道他!
雖然沒來得及問任何一句,可是於小山大概能猜到許是李望中不想在女神國呆了,因爲只有這樣纔會有聯邦調查局的人來抓他。
若不是如此,憑藉李望中在芯片領域的地位,在女神國應該屬於國寶級別的人物,別說有人抓他,怕是他皺一皺眉頭,政府都捨不得。
眼下的光景,李望中爲什麼想離開女神國於小山一點也不關心,於小山更關心的是外面那個宋大聖,宋暮新簡直是掙脫了五行山的孫猴子,玉皇大帝也得讓上幾分。
最最擔心,宋暮新跟這個李望中不是一邊的,一旦這個擔心成事實,李望中是神仙也難保得住了……宋暮新不是剛纔那幾個貨,他既不好騙也不好惹更不好嚇唬。
保不齊,從李望中跑進來那瞬間宋暮新就瞅見了,然後看着聯邦調查局的進來,又看着他們一無所獲地出去,然後自己就可以進來了。
於小山的腦子在不到三秒鐘的時間裡轉過的千萬道彎,每一道都曲折往復,這些彎彎繞繞糾纏在他腦子裡,讓他瞬間就有頭疼欲裂的感覺。
他知道他往自己身上攬了一個大麻煩,可是如果時間退回到一個小時以前,他也還是會選擇這麼做。
李望中這種人,是於小山一輩子也成爲不了的人,他能做的事兒,不僅於小山做不了,怕是全世界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得出來。
這人絕不該被粗暴對待,更不應該成爲女神國的私有物品,而更關鍵的是,李望中是華人。哪怕能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能讓這個人爲祖國所用,促成這萬分之一機會的人都是萬古長存的民族英雄。
於小山本人不屬於沽名釣譽的那種人,他從小到大基本不在乎別人的目光,是羨慕、是嫉妒、是嫌棄、是厭惡、是同情都隨意。
他始終沒學會該怎樣活在別人的眼睛裡。時間長了,過了興趣的保質期,再提起來他們自己都感覺沒勁了,多猛烈的暴風雨之後也會是雨過天晴。
可是做不成英雄,也不能做個罪人,把李望中拱手讓出,從哪個角度來說自己都會是個罪人。
於小山是做這門生意的,他太知道芯片的研發對於現在的國家來說有多麼的重要。可擁有高端芯片的組成三要素的國家,都太強勢了,對這東西的渴求每個國家都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有時候,戰場並不意味着轟隆隆的炮火硝煙,也不全是流血犧牲,單就科技來說,足可以定一個國家的生死。
無論如何,李望中這個人都不會毀在自己手上,於小山深呼了一口氣,打定主意往外室走去。失敗了也要去嘗試,盡一切努力也要護這人周全!
於小山拎着伏特加走到外室,宋暮新正悠閒地坐在於小山的老闆椅上自己沏茶喝,旁邊兩個黑西裝的高個子垂手站在他身後,低着頭跟他媽默哀似的。
“於老闆真是好興致啊,一個人從星光閃耀,皓月當空到黎明破曉,天邊微光,從茶到酒,獨飲獨酌。並且還夜不閉戶,真當這女神國是路不拾遺的完美世界呢?”
宋暮新靠在老闆椅上,右腿壓在左腿上,鞋尖微微翹起,越發顯得慵懶而居高臨下。
“宋老闆纔是好興致,但宋老闆的興致跟茶酒無關,單單喜歡偷窺。估計是徹夜無眠守在我店鋪門口,偏等着聯邦調查局的出去,掐着點兒進來,都他媽的打量我是傻子。”
旁邊那倆默哀的登時掏出槍來指着於小山,於小山瞪了這倆貨一眼,衝着宋暮新道:“別跟我整這些沒用的,我平生最討厭別人拿槍指着我。”
宋暮新笑着揮了揮手,那兩人又回到默哀的姿勢。
其實宋暮新內心非常驚訝,因爲他的確盯了一宿,也的確親眼看見那四個人進去又出來,但是他以爲,於小山怎麼也會遮掩下來,卻萬萬沒想到第一句話就被挑明瞭說。
這種特別直白的開門見山,不是聰明絕頂就是愚蠢至極,於小山明顯不屬於後者。
宋暮新端起茶杯扇了扇茶的香氣,然後輕輕地抿了一口,點點頭,不緊不慢地問道:“哦?原來於老闆大開方便之門,不是爲了迎接宋某,聽上去於老闆剛纔受委屈了?”
“從前沒聽說亞青社的老爺子說話這麼磨磨唧唧,跟個娘們似的。”於小山坐在了宋暮新對面的椅子上不屑地頂道。
後面兩個默哀的貨又要掏槍,於小山指着他倆說:“把你們那個破玩意收起來,今天你們老大的目的不是爲了崩了我,拿起來放下拿起來放下你倆不嫌累得慌?”
宋暮新再是老成持重也禁不住莞爾笑了一下:“你們兩個上外面去。”倆貨應聲去了外面,茶樓門口一左一右,也是省了鍾馗的年畫了。
“既然於老闆這麼爽快,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李望中在哪,交給我吧。”
於小山喝了一口酒,又點了一根菸說:“我知道這貨是誰,就算我不知道,剛纔的那幾個來了我也該知道了。可是問題是,我連他的毛都沒見過一根,你們爲什麼管我要人?”
宋暮新的右邊嘴角略微勾起,眼神深邃地盯着於小山。於小山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孟串兒曾經跟他講過一個童年趣事。
小時候的孟串兒膽子特別大,每次做錯了事情,老爺子總是讓她看着他的眼睛回答問題,老警察的眼睛想也能想得到有多銳氣逼人,足可以盯到人發慌。
可是小孟串兒在玩類似的心理遊戲的時候卻從來沒有輸過,她永遠不會躲避對面直視過來的目光,她會勇敢地盯回去,直到對方把目光收走。
最近想這個丫頭的時間實在是太多了,任何不合時宜的時候都會蹦出來這個影子。於小山定了定心神,氣定神閒地直視宋暮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