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總您說笑了,我不記得我們公司請您的券商做我們的FA了。”
“您當然沒請我們了,您的FA給您分那麼多錢,我們小門小戶小券商,也滿足不了您的胃口不是?”
任軍連連揮手:“哎呦孟總,您是帶着調查記者的職業習慣來詐我來了,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下收黑錢,再說我們是買方,買方FA賺的是辛苦錢,哪裡有剩下的分我。”
“買方分沒分你我沒證據,賣方肯定分你了,因爲那本該是我的錢。您說對吧?”
孟串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朝地上彈了一下菸灰,地毯上被火星子燙出來個洞,她用高跟鞋碾了碾。她這是純屬故意的,噁心任軍。
果然任軍眉頭皺得更深了,趕緊從茶桌下面拿了個一次性的杯子倒了點水放到她面前。
“任總,您甭跟我在這水仙不開花——裝大頭蒜,證監會都找上門來了,自然是您這邊也認這項目第一齣口是我們,如果不是我本着對您的信任直接把BP給您,如果不是您辜負了我的信任越過我私下跟企業聯繫,那麼這一單我們原本該收3個點,據我所知,對方的心裡價位是8億,您這邊居然給出了9億的高價,我還第一次見到您這樣的資本市場活**,買東西不講價還擡價,您說這裡面的貓膩是什麼?”
任軍反應也很快,冷笑回覆道:“孟總真是獅子大開口,第一,您這邊除了給了我一份BP之外沒做任何工作,行業裡您這種工作量只屬於介紹連撮合都算不上,開口就是3個點您也不怕撐死;第二,我從來沒說過任何您這邊不是這個項目的第一齣口,但是應該付您錢的是賣方,您可以根據合同跟賣方討要點數,與我們買方無關。”
任軍專門強調了“根據合同”這四個字,說明他清楚地知道這個項目傻了吧唧的孟串兒還沒來的及跟賣方簽訂財務顧問協議,這種態度就是明擺着耍流氓,我就不給你奈我何。
“我當然要跟賣方要錢,但是如果你授意你的FA買賣通吃,賣方哪有額外的錢給我?”
“孟串兒我警告你,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莫須有這三個字不是一個曾經那麼職業的調查記者能隨便出口的!”
“別把自己說的跟岳飛似的,我現在是一名FA不是記者,但最基本的邏輯就是但凡是這個圈子裡面混的都不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如果損了人,一定利了己!這是傻子都知道的邏輯!既然你總強調我從前是一個職業的調查記者,那麼你應該清楚,你上一輪用同樣邏輯做的那個遊戲公司的併購是怎麼回事要查很容易!更何況那家公司今年的業績虛增離譜,你先好好想想怎麼面對明察秋毫的證監會吧!”
“你TM的屬狗的?血口噴人胡亂攀咬!你有證據嗎?”
“我屬藏獒的,以後你就知道了,證據會有的,時間而已,反正我們這邊一分錢沒有,那就慢慢耗着吧!反正今天我來只是讓你承認我們是項目的第一齣口,其他的都是廢話!”
“呵呵,我從沒承認。”
“呵呵,你要聽錄音嗎?”孟串兒晃了晃手中還在飛行模式的手機,任軍咬着牙擠出倆字:“卑鄙。”
“這倆字兒我擔不起,回送給您正合適。”
孟串兒當着任軍的面關閉了語音備忘錄,緩了一會情緒慢慢說道:“任總,我今天來之前就知道3個點我們不可能收到,因爲的確如您所說,我的工作僅僅是讓你知道了有一個特別適合貴公司的併購標的物,然後把它的BP毫無保留地推薦給了您,但是,我工作的不飽和是由於您沒有給我機會導致的,所以您以及貴公司要對這件事情負責,我退一大步,3個點我們不要了,1個點都不現實,但是500萬的辛苦費您總是要付給我們平臺的。您說對不?”
孟串兒何等聰明,這些人已經吃進去的錢不會再吐出來,自己是求財來的,目的不是爲了整死地升控股更不是爲了攪和的併購不成。無論威脅還是恐嚇都只是求財的手段而已。
任軍剛要說話,孟串兒揮手打斷了他:“我知道這件事情您一個人做不了主,所以我只給您一天的時間跟你的上級商量,時間一過我不保證我還能對您這般客氣。”
任軍癱坐在茶桌旁邊的沙發上,沉默了一分多鐘道:“孟總冰雪聰明又有膽量又有理解力和執行力,我們公司很願意和您這樣的精英合作,目前我們正在孵化一個項目,作爲上市公司的子公司,這個項目的融資應該不難,我們也需要優秀的FA??”
任軍試圖拿其他項目誘惑孟串兒,這意思就是,這單先就這麼着,我這還有賺錢的機會你想不想要?
孟串兒哈哈笑道:“多謝任總擡舉,我這個人不喜歡被忽悠更不喜歡畫餅充飢,這次合作愉快了再說下次吧,條件我說完了,不耽誤您的寶貴時間,有空再聊。”
其實孟串兒心裡的底也就300萬,500萬留出來都只是個講價空間,但僅就這300萬要起來也會十分費勁。
而今年她的業績任務也就500萬,若有這300萬可以保證至少一年的衣食無憂了。
所以她在回家的路上給幾個曾經的老同事現在仍然在一線奔跑的,業界都排在前十的,一提起名字各上市公司都哆嗦的調查記者們打了電話:“喂,我,串兒,給兄長們爆個線索,去查一下地升控股的董秘。”
“艹!你丫消失多少年,一開口就爆料還不給具體線索。”
“具體線索我還得靠你們查呢,趕緊的別廢話!”
“行了,瞧好吧!”
一個一個都這話,孟串兒的嘴角揚起了一抹不易覺察的微笑,任軍就等着電話接到爆吧。
其實這個雖然合情但並不合理,從心態上,她讓曾經的同行們查任軍不算光明正大,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在裡面。
但是她的世界觀一直有個反問句:“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對待君子要如青松之高潔,對待小人最好更卑鄙無恥些。從不假惺惺地感謝傷害自己的人,報復回去纔算平衡公道。
天色漸晚,路燈像商量好了一樣一盞接一盞亮了起來,記得小時候廣西電視臺有一檔節目叫華燈初上。
那時候才上小學,不懂華燈初上是啥意思,但覺得這個詞兒挺溫暖的,就因爲節目名字叫這個,小孟串兒還給電視臺寫過信被抽爲幸運觀衆,得到了一張劉德華親筆簽名的光盤……
那時候人多容易滿足,得到那張光盤足夠開心一整年。
而如今看燈火昏黃,街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忙,有一對小情侶在一個麻辣燙攤子旁邊等吃的,女孩把頭靠在男孩肩膀上,手插進男孩的衣服兜裡甜甜蜜蜜的,這一幕讓在車裡的孟串兒輕輕嘆了口氣。
似這樣年少輕狂的愛情自己在該擁有的時候從未曾有過,遇到於小山就是天雷勾地火,每一步都走的轟轟烈烈,連情話都跟命連在一起,生生死死的一點也不正常。
見慣了大風大浪,大是大非他纔會對零零碎碎的生活算計無度,自己現在連一分錢都恨不得掰開了揉碎了算清楚了花,拿信用卡透支買衣服也就是他能幹得出來,他需要的並不是適應他們的愛,而是讓他們的愛適應生活,迴歸現實。
所以她有個隱隱約約的想法,這一單即使成了,也先不告訴於小山,等他真正認識到艱苦生活的重要性再說。
孟串兒拿鑰匙開門的時候還在想,如果這個孫子開門之後不在自己轉身就走,他不在一天自己非要走三天不可。結果左腳剛進門就被拉進一個熟悉的懷抱,一身酒氣的於小山死死地擁住她:“你TM的關什麼機,嚇死我了。”
她被他勒得快不能呼吸了,心裡卻還有餘怒未消,想伸手推開他,卻發現連放手的空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