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使館表示感謝加說明各種情況之後,孟串兒和蘇珊娜分別給父母報了平安,老太太在電話裡啥表現大家猜也猜得到在此就不贅述了。
隨後一行人陪着孟串兒去了趟蘇珊娜駐地自帶的私人醫生。
醫生說孟串兒的膝蓋被流彈擦到了,裡面進了一個小小的碎彈片。
“幸虧沒感染,感染了你這條腿會比較麻煩。現在來說取出來就沒事了,但是畢竟在你身體裡呆了六天多,回國之後你要積極復健。很快就會跟從前一樣。”
取完彈片後孟串兒要回駐地一趟。卡尼對她說:“孟,有於陪着你,我就放心了。你倆一定有很多話想說,我就不打擾了。”
於小山用力拍了拍卡尼的肩膀:“不多說了,兄弟。”
孟串兒點點頭:“卡尼,謝謝你,救了我跟蘇珊娜的命。”
蘇珊娜撲過去就給了卡尼一個大大的擁抱,還在他的兩邊臉上分別親了一下:“我的英雄,我會終此一生地感謝你。”
卡尼的英俊的臉一下子就躥上來不明原因的紅暈,孟串兒看了一眼揶揄道:“不如你以身相許?”
於小山捏了一下她的胳膊低聲道:“這倆人你別瞎撮合,一個米國一個阿富han,不結仇就不錯了。”
“都什麼年代了還興國仇家恨那一套?我看他倆挺好,要真能在一起就當爲世界和平做貢獻了。”
“胡扯!卡尼是穆斯L,不能碰外國女的。”
“我看你才胡扯,有什麼宗教能阻斷真愛?”
……
蘇珊娜、卡尼、於小山和孟串兒就此別過,不算刺骨的寒風裡,夜幕早已經降臨。喀布er的夜晚從來都最適合別離。
孟串兒知道自己該走了,她得去尋找下半生的意義。
阿富han像是一個過渡,她實現了自己的事業理想。
遇到了一個又一個的夥伴或者敵人,她在他們的生命中走過山山水水,然後留下了一場真實的虛幻。
好像站在須彌山顛,與過往相反的方向,手一握緊,掌裡全是針。
孟串兒對蘇珊娜和卡尼說:“我們中國有一句古話,叫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若有天再相見,咱們幾個定要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那時候的孟串兒還不知道,還有一句古話叫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再見已是百年身,那是另一段刀光劍影,生死關劫。當然這是後話,暫且按下不提。
於小山要抱她她不讓,於是只能扶着孟串兒一小步一小步直着膝蓋往駐地方向走。
“你就不能靠着我點嗎?逞什麼能!”於小山又好氣又好笑這個丫頭都傷成這樣了還執拗地自己儘量擺正身體。
孟串兒白了他一眼:“我當然要靠,不過我要回國靠,在這片土地上讓我堅持最後的獨立自主。”
其實她心裡想的是,你個大傻子,得讓我習慣習慣啊,一靠近你我就我不能呼吸了。
嘴硬這個毛病終身不會改,也拒絕改。不嘴硬,非孟串兒。
“串兒丫頭????”兩個保安大叔門口監控室跑了出來。
“你真的被你未婚夫救出來了?謝天謝地真的太好了!!”大叔估計上了年紀了,身體很硬朗,可是眼窩子變淺了,說話間就帶了哭腔。
未婚夫???什麼玩意??孟串兒瞄了一眼身邊的於小山,後者輕撫嘴脣咳嗽了一聲,然後小聲道:“大叔可能瞎猜的。”
孟串兒安撫性地抱了抱兩位大叔,也紅了眼眶。
“我來看看豐隆和超哥。”
保安大叔深深嘆氣:“小豐隆的女朋友在地下室,他倆的衣物基本都讓父母帶走了。”
豐隆啥時候有的女朋友?這也太詭異了。孟串兒皺了皺眉,一瘸一拐地在於小山的攙扶下走進了地下室。
羊駝絨的地毯還在,用來加熱的小太陽也在,只不過沒有打開。
地下室陰冷陰冷的,三把形態各異的小沙發椅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打撲克用的小桌子也滾到了一邊。滿地都是那天的撲克。看來這裡從六天前三個主人走出去就沒有再被動過。
豐隆的電腦前坐着一個姑娘。穿着一件黑色的Nobis羽絨服,趁得膚白盛雪,帶了一頂黑色的CUCCI的帽子。旁邊放着日默瓦的小號箱子,大概是專門從國內趕過來的。
一看就是一個家境非常優越的孩子。
沒化妝,但是活脫脫就是一個美人胚子,只是臉上淚痕未乾,眼神空洞洞的毫無生機。
孟串兒剛想開口,卻被她搶了先:“你是孟串兒?”
孟串兒點點頭。
“我叫曾婷婷,你聽豐隆提起過我嗎?”聲音像從另一個世界裡飄過來的,沒有溫度也沒有情緒。
這TM怎麼回答?說聽過是撒謊,說沒聽過是不是有點傷人?孟串兒跟超哥和豐隆兩年時間形影不離,無話不談,家裡的祖宗十八代基本都能叫出名字。
唯獨這個曾婷婷,豐隆是真的隻字未提。
孟串兒第一次遭遇人生卡殼:“呃……”
姑娘自嘲地苦笑:“果然沒提過。人要是能永遠都不長大就好了,豐隆哥哥就會永遠在我身邊。可是我就是不明白……”
她擡起頭看向孟串兒,這回眼神有了光彩,充滿恨意的,絕望的,憤怒的光彩:“憑什麼他們都走了,你還活着?爲什麼不是你走了,他們活着?”
說完站起來拎着箱子哭着跑了。
於小山捉住孟串兒的纖長的手,有點擔心地望着她。
孟串兒用另一隻手拍了拍於小山的手背:“我沒事,你我都能看出來豐隆對她很重要,人在這時候需要找個支點,討厭我或者恨我能讓現階段的她有事可想,隨她吧。”
“你這腦袋瓜子一天彎彎繞繞咋那麼多,不累得慌嗎?”
孟串兒沒說話,靜靜地站着。她需要在今晚,就在臨行前的今晚對心裡的這段歲月進行一下緬懷。
於小山特別明白,短短6天,孟串兒的世界天翻地覆,大悲大喜,驚天動地。她需要平復一下,否則人在這時候容易瘋。
所以他沒吭一聲在身邊陪着她,一夜無話。
……
超哥,豐隆,你們的仇報了。雖然不是我手刃了他們,但是哈尼亞網絡經此一役徹底覆滅,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武器和裝備全部收繳。你們的名字已經刻在世界優秀記者的歷史上,永不磨滅。
超哥,豐隆,明天我就回國了。對不起,我沒能跟你們共死,因爲我知道你們把生還的機會留給我不是爲了讓我去死。是爲了讓我更好地活着。
我會幫你們贍養父母,照顧妻兒。我一定會的!
我不會後悔來這裡,雖然我將來也不會再回到這裡。
我的人生,遇到你們,擁有你們,跟你們並肩作戰,是我最大的榮耀。我會帶着這份榮耀,這是屬於我們三個人的。
明天我叫你們一聲,你們記得跟我回家,咱不在這個支離破碎的地方待着了,好嗎?
……
回國的飛機上孟串兒窩在豪華商務艙裡睡了一路,迪拜轉機的時候於小山叫她起來她還一直迷迷糊糊。
孟串兒的膝蓋啥時候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得看回國之後的調養和復健。所以航空公司給準備了輪椅,於小山推着她去中轉休息的地方吃東西。
“我已經變成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了。這條腿會不會廢掉啊?”
“現在知道害怕了?你衝出去的時候想啥了?”
孟串兒回頭白了他一眼:“那是戰爭好嗎?戰爭的時候誰會考慮那麼多?和平年代當然不一樣啦!”
“別把自個說得跟退伍老兵似的,你就是一個臭丫頭,這回行了,你英雄也當了,理想也完成了,想跑暫時是跑不起來了,調查記者這行你可以放手了吧?”
“憑TM啥放手啊?”孟串兒這小爆脾氣,還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講過話。
“憑我是你爺們兒!”
一句話把孟串兒整沒電了,臉上瞬間燃起火燒雲一樣的紅色,於小山俯下身子歪着腦袋看了看:“咋?你這種小豹子居然會害羞?”
她趕緊打岔:“那啥,我今天還沒跟我家老太太報個平安……”
“順便跟她說你被派到一個安全的國家去一段時間。領導讓你馬上出發。”
“啊?爲啥?”
“第一,你得跟我回C城,我已經安排好了熟悉的醫生給你制定復健計劃;第二,如果你不想讓你媽看到你站都站不起來,然後把你罵得狗血淋頭以後都不許你做任何事情的話。”
孟串兒小雞啄米一樣點點頭:“嗯嗯,你真聰明,我得跟我媽說我被外派仨月,至少仨月,等我恢復好身體再說。”
“那我這仨月都幹啥啊?不得呆長毛了?”
“吃飯,睡覺,呆着,你最好老實點,畢竟現在推着你的是你的救命恩人。”
“好好好,救命恩人你最大,從今以後我不信命,我只信你,行了吧?”
“我信命,但我的命就是你。當我們走完一切,最終的最終你會發現在彼此生命裡刻着四個不可磨滅的字——命中註定。”
……又整沒電了。
孟串兒爲掩飾自己的害臊尬聊道:“哎?於小山,我發現你很會說情話啊。”
“滾犢子。”
這兩個癟犢子肯定不知道,C城早有人伏下天羅地網,等了他們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