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寧郡王府內也是一片燈火通明,熊嬤嬤、瓔珞等人守在府內各處,如臨大敵。今天的府裡幾乎空了,建安郡王妃臨產,這是五皇子和管通一直等着的最好時機。
城外,一人一騎如一支黑箭疾射而出,一路狂奔追到五皇子和管通、孫六等人,喘着粗氣稟報道:“五爺,孫爺,四爺好象要出城。”管通愕然:“建安郡王妃正臨產……”
“哼!他暈了頭了!”五皇子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不能讓他趕過去,我去攔他。”不等管通和孫六答話,五皇子一邊勒着繮繩調轉馬頭,一邊吩咐道:“你們趕緊過去,無論如何,王妃不能有任何意外!”
“爺放心!”孫六急忙躬身答道,管通張了張嘴,話涌出喉嚨口還是嚥了下去,除了五爺,也沒人能攔得下四爺了,就是不知道五爺能攔得住多久,會不會……管通搖了搖頭,把突然涌上來的不詳念頭搖開,五爺爲人最機靈不過,用不着他多交待。
五皇子帶着幾個小廝護衛,和衆人兵分兩路,各自疾奔而走。
五皇子抄近路正迎上四皇子一行,四皇子的馬被勒的前蹄高高揚起,五皇子臉上帶着好看非常卻沒有絲毫溫度的笑意,迎着四皇子鬆開繮繩,縱馬往前又走了兩步笑道:“天這麼晚了,四哥這是要去哪裡?”
“替你四嫂上柱平安香。”四皇子沉着臉盯着五皇子看了好一會兒,才陰陰答道,五皇子笑容更盛:“正好我也想上兩柱平安香,我陪四哥一起去。”
“不必!這是私事,有外人在不妥當。”四皇子拒絕的乾脆異常,五皇子乾笑了幾聲:“瞧四哥這話說的,咱們是嫡親兄弟,怎麼能是外人?”四皇子橫了他一眼沒說話,五皇子語調一轉,傷感低落道:“四哥,你知道我這一陣子心情鬱結得很,早就想找四哥聊聊,可我差使在身,一直忙,四哥更忙,而且,我很想找四哥好好說說話,可又猶豫。今晚上心裡實在鬱結的難受,就出城跑馬散一散,沒想到正巧遇到四哥,真是巧。”
四皇子眉頭緊皺,陰沉沉盯着五皇子沒答話,五皇子臉上的失落傷感中透着懷念:“這一陣子我總想起從前的事,咱們一處跟着柳先生讀書,書房侍候的內侍總記不住我吃什麼不吃什麼,四哥發了好幾回脾氣纔好些,四哥那時候很疼我。”四皇子臉色微緩:“你年紀小,小時候身子又弱。”
“嗯,小時候四哥很照顧我。”五皇子聲調裡透着濃濃的懷念和感激,四皇子皺眉斜了五皇子一眼:“大哥更照顧你。”
“是。”五皇子不知爲何的嘆了口氣:“那時候柳先生一直想教會咱們兄友弟恭,教會咱們長幼有序。”四皇子眼裡閃過絲厲色,五皇子迎着他眼裡的厲色,帶着幾分譏諷的笑意道:“明知不可爲而爲,柳先生骨硬氣正,也難怪阿爹力排衆議,非指定他教我們兄弟不可。”四皇子盯着五皇子,彷彿有些明悟一般,老五這是找他暗留後路麼?
“大哥性子寬厚,我雖比不上他,”四皇子頓了頓,停了片刻才接着道:“大哥和我都不象阿爹,無論如何,阿爹當年的兄弟情份和我們大相徑庭。”四皇子話含糊意思卻明白非常,五皇子意外非常的看着四皇子,幾日不見,他這個四哥竟讓人刮目相看。
“相請不如偶遇,前面有處酒肆,咱們兄弟進去清茶一盞,清清靜靜聊幾句可好?”五皇子指着前面建議道,不等四皇子出言拒絕,緊接着勸道:“四哥和嫂子來日方長,日後相處的日子更是久長,咱們兄弟能坐一處敞開無忌說說話的時候還不知道能有幾回。”四皇子看着五皇子,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沉着臉點了點頭。
郊外那座不知名的莊子外,管通和孫六一身黑衣,蒙着頭臉,並肩站在莊子外一塊稍高些的土包上,夜色深沉,除了不遠處莊子裡零零落落幾處微紅的暗光,別的,他們什麼也看不見。
孫六側耳凝神聽着動靜,不遠處,隱隱的金屬撞擊聲刺破濃黑的夜色傳過來,孫六心裡一陣狂跳,管通也聽到了,嚥了口口水低低道:“已經動手了。”孫六‘嗯’了一聲,甩下鬥蓬扔給管通,轉身招了招手道:“我進去了,你在這兒看着!”管通接過鬥蓬,看着孫六帶着十幾個身手極靈活的壯漢往莊子疾衝進去。
李恬雙手撐炕,凝神細聽着外面的動靜,青枝和銀樺一左一右緊貼在她兩邊,青枝手裡緊緊握着火鉗子,銀樺手裡舉着只金如意,這是她倆能在這屋找到的唯二的趁手武器了。
屋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撞了下,青枝和銀樺嚇的打了個大寒噤,齊齊看向李恬,李恬盯着橫放在地、緊頂着門的紫檀木條几,面色沉靜,青枝和銀樺心定了很多,李恬衝銀樺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問一聲,沒等銀樺問出聲,門外傳來黃明焦急非常的聲音:“夫人,有幾個毛賊衝進莊子,夫人快開門,跟我到暗道躲一躲!”李恬眉頭微挑,青枝和銀樺又驚又喜的對視了一眼,銀樺忍不住激動道:“姑娘,肯定是五爺……”
“別說話!讓人聽到!”青枝急忙打斷銀樺的話,李恬一顆心提一半放一半,手一軟倒到枕頭上,門外黃明的聲音更急了,沒喊幾聲,就聽到一聲沉悶的慘叫,門裡門外片刻靜寂後,門被輕輕釦了兩下,一個陌生低沉的男聲問道:“王妃可在屋裡?”青枝和銀樺緊張的盯着李恬,李恬伏在枕上,衝兩人搖了下頭,又指了指門口,銀樺會意,脫了鞋,掂着腳尖走到門口,側耳凝神細聽。
見屋裡悄無聲息,低沉男聲提高聲音又問了一句,用力推了推門,銀樺一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奔回去扶着李恬趕緊躲起來,就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腳步聲停到門前,孫六的聲音響起:“哪位姑娘在屋裡?青枝?銀樺?”銀樺大喜,急轉頭看向李恬,李恬一口氣鬆下來,只覺得頭目森森,眼前金星亂閃,銀樺見李恬垂下頭,急忙揚聲應道:“孫六爺,是我和青枝姐姐。”門外‘咣’的一聲響,不知道是什麼掉在了地上,孫六驚喜交加的聲音響起:“快開門!快去把轎子擡進來,快!”
青枝跳下炕,和銀樺兩人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一口氣推開紫檀木條几,拉開門栓開了門,孫六守着屋門,指揮轎子擡到屋門口停下,親自打起轎簾,青枝和銀樺半拖半抱着李恬送進轎子,青枝跟進轎內侍候,銀樺和孫六一左一右扶着轎欄,不管不顧的一徑往莊子外衝出去。
孫六的任務就是接回李恬,至於其它的事,那是管通的事。
轎子出了莊子換上車,孫六親自趕車,也顧不得什麼舒適不舒適,一路揚鞭狂奔,晉寧郡王府僅有的幾十個死士騎馬圍簇四周,一直狂奔進城門,孫六才稍稍舒了口氣,車速稍稍放慢往晉寧郡王府趕去。
遠遠一顆煙花飛昇綻放,剛出了酒肆的五皇子仰頭看着煙花,長長舒了口氣笑道:“四哥看,這煙花是我這輩子看過的最美的煙花,四哥知道那是哪裡麼?”四皇子盯了眼煙花,目光凌利如刀的緊盯着五皇子,五皇子看起來心情愉快之極:“和四哥聊了這麼會兒,我這心裡的鬱結就象這煙花一樣散的乾乾淨淨!”
“我的莊子不是你能進得去的。”四皇子聲音冷淡,五皇子哈哈大笑:“四哥手裡人才濟濟,四哥的莊子我進不去,可在有些人家手裡,那就費不了吹灰之力了。”四皇子眼裡厲色跳過,眼眶緊縮眯起輕笑道:“五哥心眼越來越多了,這是要行反間計麼?當年柳先生難道沒教過五哥什麼叫疏不間親?”
“親還是不親,得看人家認還是不認,”五皇子笑意盈盈:“嫂子臨盆在即,四哥真要去上香給嫂子祈福麼?四哥,這話弟弟真是實心爲你,所謂人心換人心,四哥既要用人,也該待嫂子好些。”四皇子直盯着五皇子,突然問道:“誰告訴你那個莊子的?”
“四哥怎麼忘了,我和恬恬心意相通,她喜歡的,也是我喜歡的,她想要想吃想玩的,也是我正想着的。”五皇子語帶譏誚,四皇子微一皺眉就恍然而悟,是了,那些點心,是那些點心把那座莊子拉出明面!四皇子愣愣的出了神,她就這麼不願意見自己?自己這心,她就這麼視而不見?是了,一定是她不知道是誰帶走的她,她不知道是自己,她怎麼能想得到呢?這不怪她……
四皇子悵然恍惚,五皇子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轉身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