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視頻

本來趙栩是要親自去的, 但是擔心有人跟蹤,或者行蹤暴露。因爲離得不遠,於是考量片刻後, 他立即帶人親自把樓鏡接了過來, 也可以保證他的安危。

樓鏡的變化不大, 依然像上次見面時那樣, 面對外界有些畏縮, 怕生不愛笑。

因爲樓心失蹤的緣故,離開了一直依賴着的姐姐後,他的身形似乎比上次顯得單薄和孤獨, 但眼神又更加堅韌了一些。

同時,用以應對外界不安因素的笑容也消失了, 眼睛裡多了幾分成年人的冷靜和冰冷。

車上的時候, 在和樓鏡一瞬不瞬的談話中他大致清楚了當天樓心失蹤的來龍去脈。

趙栩本想寬慰地說幾句, 但怎麼也開不了口。如果樓心因他而死,他又能拿什麼償還呢?又有什麼資格呢?

進了房間後。他給樓鏡倒了一杯熱茶, 無聲地坐在他面前。

房間裡安靜了很久,他才帶着沉沉歉意道:“明天我們就會出發,我們會找到她的。”

他本來想再加一句“也許她沒事的”,可是憑空給人希望之後,又幻滅地毀掉或許更加殘忍。所以, 他沒有開口。

“栩哥。”

熱茶已經沒了熱氣時, 樓鏡終於又開了口。“我替我姐姐, 再幫你最後一次。”

他的視線平靜地掃過來, “以後, 我們姐弟,再也不欠你了。”

趙栩看着他, 彷彿驀然間看到了十幾年前的初三畢業,母親改嫁父親離世後無依無靠的少年。

他曾感同身受過那種絕望和孤獨,一種世事無常的難言酸楚泛上心頭,他心疼地凝視着樓鏡,緩緩糾正道:

“小鏡,你們從來不欠我。”

明明已經徹底冷掉的茶不知爲何又莫名水汽氤氳起來,茫茫然模糊了視線。

樓鏡別過頭,抿着嘴,鼻尖顫了顫。

然後他迅速調整了呼吸,冷靜地打開隨身攜帶的電腦。

有時候就是這樣,當那個一直爲你遮擋風雨的人突然不在了,人就會被迫瞬間成長。

“你先看這個視頻。”

他點開了桌面上的視頻,補充道,“這是我在一個釣.魚.網站上捕獲的,視頻不是首發,而是轉載,不知道你看過了沒有。”

在樓鏡把電腦翻轉過來,抽到趙栩面前的瞬間,他不得不承認——心裡微微的報復心理作祟,他感到一種罪惡的暢快。

但是,看到趙栩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時,樓鏡又後悔了。

大腦一片空白。

趙栩希望這是一場夢。

電腦屏幕並不小,但趙栩卻想撕碎那塊屏幕的邊框,他想跳進去,然後抱起視頻中那個遍體鱗傷的人無所顧忌地奔跑,頭也不回。

那是近半個月以來他第一次看到季肖白。

剛開始他沒有立刻認出來,因爲畫面中的男人過於消瘦,無法與回憶中那個毫不費力地將他緊緊摟在懷裡的映象重合。

他回過神來,是因爲畫面外被處理過的聲音叫了他一聲“季少”。

季肖白赤.裸着上半身,他整個人都是背對着鏡頭的。他低着頭,單手撐在地上跪坐起來,看情況似乎是他剛被人一拳打倒在地,但又執拗地撐起了身子。

而他的另一隻手,正顫抖着捂住嘴掩蓋低低的咳嗽聲。

趙栩心都揪了。

這時,鏡頭故意移動,向他展示周圍的環境。

房間很陰森,燈光昏黃,陰暗的地下室裡處處都是飛濺的血污。一面牆壁上垂着兩條鎖鏈,森森地發着冷光。

看到這些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這正是當年帶給他噩夢的那件地下室。說話的人,則無疑是科莫多。

熟悉的恐懼如電流一般竄過全身四肢百骸,但,鏡頭又移動了。

一隻腳緩緩擡起,狠狠地攔腰踢向身形搖晃的季肖白。季肖白整個人重重地砸向牆壁,髒污的牆壁上又多了一抹血跡。

鏡頭繼續推進,終於看清了季肖白的正面。

他悶哼一聲,靠在牆上氣若游絲,尖銳的痛楚從由無數種疼痛組成的麻木裡抽離,化作實像剜近他擰緊的眉間。

即便如此痛苦,但季肖白仍然躲避着鏡頭。他偏過頭,不想讓人看到自己這副落魄的模樣。

其他人若是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覺得是他感到難堪,只有趙栩明白,他是不想讓自己看到,他怕自己難過。

小白……小白……季肖白!

你怎麼這麼蠢!

一隻手伸進鏡頭裡,然後伸向季肖白的頭,猛地扯過他的頭髮,硬生生地把他的臉拽向鏡頭,瞬間放大了季肖白的臉。

房間的燈光過於昏暗,這個距離很近,攥着季肖白頭髮的那隻手臂遮住了大半的光源,此刻的畫面昏暗模糊,除非熟識的人,否則很難辨認出鏡頭裡備受折磨的男人是誰。

季肖白的頭髮上全是汗珠,額前的碎髮混着血水溼噠噠地貼在額頭上,原本英俊的額頭上青紫一片。他咬緊牙關,看向科莫多的方向,眼神漠然。

他雖然虛弱,眸中卻又寫滿了冰冷的怒意。

“怎麼不說話呢?”科莫多笑道,攥着季肖白頭髮的手指又用力了幾分,“來,和他說說話,你平日裡不是很能貧嘴的嗎?”

季肖白低低咳了兩聲,嗤笑着看着科莫多,低緩地道:“說什麼?說你是狗嗎?不用說他也知道。”

科莫多也跟着冷哼了兩聲,然後鬆開手,在下一瞬間往他的小腹揍過去。季肖白的身體驟然本能地往前傾伏,痛感還沒有來得及舒緩,然後緊接着又被拽起領子往牆角撞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坐在電腦前的趙栩呼吸一滯,根本沒有留意到自己的手指正用力摳着桌沿,指尖森森發白。

屏幕裡的人就像是預料到了他的反應一樣,虛弱地喚了一聲:“別看……”

然後,又是鋪天蓋地的凌.虐。

樓鏡也睜圓了眼睛。他後悔了。

視頻他看過開頭,隨意瀏覽了幾下,知道大致的內容,因爲畫面過於殘忍,他沒能看得下去。視頻一共有十幾分鍾,但其實是分成好幾段合在一起的,也就是說,季肖白所遭受的暴力,可能是視頻內容的幾十倍甚至幾百倍。

電腦的聲音很小,可即便坐在離趙栩有一段距離的對面,他還是能聽見那些可怖的聲音。

看着趙栩臉上從未見過的表情,樓鏡意識到,他不該這樣的。

思緒呆滯了片刻後,樓鏡逃避似得移開視線。

短暫的報復心過後就是無盡的愧疚,他被仇恨矇蔽了雙眼,變成了持刀的瞎子,同媒體上抨擊的弱者沒有差別,找不到地方發泄自己無能的悔恨,便瘋了一樣地砍向無辜者而非仇人。

而且,他忘記了屏幕內外的兩個人還是闊別八.九年之久的戀人,以趙栩現在的反應來看,他應該是恢復記憶了。如此一樣,他的所作所爲,更是誅心之舉。

試想,換個角度,如果有人把折磨樓心的視頻給他看,他可能會不管那個人是否無辜,徑直癲狂地去報復所有人。

畫面裡的疼痛不斷重複,單單看得久了都會麻木,更何況是承受刑罰的人。

趙栩沒有快進,他切身體會着和季肖白一樣的痛,心口的痛深深長長地剜如骨髓。

大約十分鐘左右的時候,鏡頭出現了第四次剪輯的痕跡。

“休息得怎麼樣?說吧,Flex在哪裡?”

“Flex是誰?如果你問我前男友趙栩的話,我倒是可以再重申一遍。”季肖白的嗓子比上一次狀態好了一些,應該有專人治療,否則他根本不可能撐到現在。他的聲音只有微微的低啞,明明說的是分手的事,可語氣裡有幾分宣示主權的傲慢,“我已經和他分手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關係,說不定,他比你更想殺我。”

對趙栩來說,這句話就像一把刀,刀柄握在心上人手裡。

當你與他背道而馳,他持刀追上你。你以爲他要殺你,其實他只想擁抱你、保護你。

當你在懷抱裡掙扎着依然決定逃開,腰間突然微微一痛。你以爲他把刀刺進了你的身體,其實他只是耍了個小把戲把刀柄抵向了你,卻把刀刃刺向自己。

痛嗎?其實他比你更痛。

有人架起季肖白,然後幾鞭子甩了過去,重新撕裂還沒有癒合的舊傷。他始終低着頭,不讓鏡頭看到自己的表情,可是脖頸後暴起的青筋卻讓這個隱忍的動作失去了一定的意義。

又是一鞭子啪地一下甩過來,警告着對方耐性的磨滅,“你他.媽說不說他在哪兒!”

季肖白輕哼着冷笑了幾聲,不卑不亢地緩緩反擊:“我早就替他安排了新的身份,他現在已經在另一個沒有我們的世界,開始了新的人生。”

科莫多的鏡頭都氣得抖動起來。

然後,他忽地意識到這個視頻是專門拍給趙栩看的。

“呵,新的人生?”他冷靜下來,語聲譏諷,“你低估了我對他的影響了吧,你不知道有些陰影是可以一輩子留存的嗎?他這輩子都要活在我的陰影之下!”

這句話一出口,趙栩渾身輕輕一顫,彷彿被一把鈍刀撬開了那些被藏起來精心呵護的傷痕。

是的,忘不掉。

那些噁心的記憶,鐫刻在記憶裡,時時鞭笞着他的神經。尤其是恢復了記憶後,他更加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季肖白。

但他還沒來得及被那些噩夢般的回憶湮沒,就被畫面中的聲響拉回到現實。

季肖白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居然掙開了兩邊架起他的黑衣人,猛地擡起拳頭向鏡頭這邊揍了過來。鏡頭質量很好,砸在牆上發出很大的聲響但依然保持着記錄。

畫面立即陷入黑暗,短暫的利拳發狂地衝擊着皮肉,雖然看不見,但他能想象到季肖白究竟有多憤怒。宛若被人觸及底限,豁出性命也要要對方償還血淋淋的代價。

四周傳來短促的驚呼,緊接着是一陣騷.動和壓制,無須仔細分辨其中的聲音,就能感受到其中充斥着的野蠻與暴力。

有人關掉了相機,當畫面重新出現的時候,視頻已經快結束了。

季肖白躺在血泊裡,凌亂的頭髮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能看見他嘴角揚起的嗤笑。

鏡頭移了過來,季肖白張了張脣,對着鏡頭用脣語悄聲說了兩個字。

科莫多隻當他是力竭,想要開口說話卻無力,可確實,他這個樣子幾乎和死沒什麼兩樣了。

腰際被人踢了幾下,他聽見科莫多幽幽的聲音:“很好,很好。你們兩個一個畫傷了我的臉,一個弄瞎了我的眼睛,這樣看來還真是有幾分相配啊。相配!我讓你相配!”

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我這人向來大方,我不生氣,就用你這兩條腿來賠償好了。”

伴隨着科莫多一聲令下,黑衣人紛紛舉起棍棒往他的腿部砸去。

趙栩緊握着拳頭,痛心地閉上眼睛,聽見了十幾分鍾以來季肖白第一次忍不住痛呼出聲。他呼出聲的瞬間還有一大片白氣縈繞在空氣中,可見這間地下室究竟有多冷,果不其然,這一舉動又牽動了他寒證下難以抑制的咳嗽。

隨後,低淺的咳嗽被掩埋在棍棒聲裡,卻沒能蓋過鏡頭前惡魔斯文的語調:“Flex,還在看嗎?如果想留着他這條賤命的話,立刻回來,我在這裡等着你。”

畫面消失,視頻終於結束。

這種感覺像什麼呢?一字不落地看完這十幾分鐘的視頻,比他身處噩夢、身處囚籠都要漫長得多,每一秒都要保持清醒的煎熬。

看到最難以遏制心緒的時候,趙栩曾想直接拿起電腦一把摔掉。可是,忍過了以後,合上電腦,他居然比自己意料中平靜。

“栩哥……?”

趙栩嘴上早已血色全無,樓鏡擔心他,遲疑地喚了他兩聲。

這時,趙栩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盯着電腦出神。

他有些僵硬地起身,擠出一個樓鏡從來沒有見過的難看笑容,用一貫溫和的語調道:“謝謝你告訴我,小鏡。你就待在這裡,這裡足夠安全。”

“你去哪裡?”

“去見他。”

“見誰?現在?”

“男朋友,就現在。”

趙栩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進屋的時候屋裡有暖氣,他便脫掉了風衣隨便地搭在手臂上。起身時,他把手上的風衣換到了另一隻手上,露出原本那隻手的手腕。

樓鏡這纔看清,他的手腕上緊緊地繫着一根紅色的飄帶,上面寫滿了佛經一樣的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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