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鏡叫了車,飛速趕到樓心的公寓,二話不說就拉上小區保安狂奔進電梯。
終於到了樓心的樓層,他狂拍房門:“姐!姐!開門!”
門緩緩打開時,保安和樓鏡同時心裡一緊。
樓心頭髮凌亂,神情有些緊張,但強行鎮定下來對保安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是家裡有老鼠亂竄發出的聲響,我以爲是進了賊,麻煩您白跑一趟了,非常抱歉,您可以先回去了。”
保安大叔警覺性很高,再三問了問有沒有什麼物件丟失、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萬一真得有什麼人在房間裡可就十分危險了。
樓心搖搖頭微笑。
但是她背後正緊握住樓鏡的手,樓鏡可以感覺到,素來非常勇敢的姐姐手卻一直在發抖,她還在後怕。
進了房間後,樓鏡立即問:“姐,出什麼事了?你真得沒事嗎?”
樓心一進門靠着牆壁蹲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我去洗澡的時候確實有人進了房間,應該是有人下了指令,他拷貝了我的電腦數據,然後砸爛了我的電腦。”
樓鏡雖然有輕微的社恐,但在關鍵時刻絕不會畏縮,反而會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可靠。他把樓心扶到房間的沙發上,打量四周陳設才發現房間牆上原來貼着的季肖白和趙栩的線索全都被人撕掉了。
電腦不僅被人砸爛,連硬盤芯片一類的東西都被毀得一乾二淨。
這是明目張膽的掠奪與恐嚇!他們就是衝着季肖白或趙栩來的。
樓心喝了一口水:“阿鏡,那個人動作很輕,我不知道他是誰,又是怎麼知道我在查他們兩人的,我懷疑我被人監視了。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季肖白那個大魔頭?”
樓鏡沒有說話,而是打量着房屋四周,一邊在房間的角落裡叩擊,檢查後確定沒有監聽攝像設備才道:“姐,可能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來的人很有可能相當危險,他沒有殺你很有可能是因爲接到指令要留下活口。他不知道從你那裡拿走的資料是否有用,因爲如果沒有用的話他可能還會回來。”
“資料?”
“嗯,那個人極有可能監視你很長一段時間了,他們知道你在查季肖白和趙栩的信息和位置,所以一直沒有動手,而是等到你有了實質性的突破才動手。爲什麼呢?”樓鏡觀察着房間裡任何一點可疑的痕跡,企圖發現些什麼可用的信息。
樓心語調一沉:“因爲他們也想知道季肖白和趙栩的位置。”
“這證實了我之前的猜測,季肖白和趙栩關係匪淺,他們至少曾經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人。”樓鏡擡了擡眼鏡,嚴肅道,“所以說,派那個人過來的人,是季肖白和趙栩共同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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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栩坐在季肖白牀邊,居然不知不覺間守了他一天。
扎克利偶爾會來查看季肖白的傷勢,然後恭恭敬敬地朝他們兩人行了行就無言地離去了。
季肖白是他昔日的情人?
他還是不相信。
他最多就是感覺曾經有過莫名的淵源而已,但絕非熟悉,也絕非故友,更談不上是情愛。
季肖白對自己稱得上變態的感情和愚弄,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得解釋?單單靠季肖白的屬下幾句話,憑什麼要他信服?記憶催眠什麼的,更有可能的是他被季肖白抓到以後才發生的不是嗎?
一道灼熱的目光射了過來,趙栩下意識往季肖白的方向看去,卻見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視線相撞的剎那,季肖白溫柔地喚他:“阿栩,原來你一直守着我。”
趙栩語氣冰涼:“想多了,我只是無處可去而已。”
說罷他要起身力氣,季肖白忽然伸出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
因爲一用力腳環就會被觸發的原因,趙栩沒有掙扎,而是轉過頭來靜靜看着季肖白良久,眼神幽幽暗暗。
“這一次演的又是哪一齣。苦肉計?季肖白,你究竟玩夠了沒有。”
季肖白握着他的手緩緩一鬆,趙栩又看到了他眼底的悵然若失,令人分不清真僞。
他笑得很虛弱,輕聲問:“阿栩,你不是一直都想離開我麼,你放心,很快,很快我就放你走,還你自由。”
這類似的話,季肖白說過很多遍了,可每一次說完後迎接他的都是佔有慾極其強烈的懲罰。
這種話,他早就不相信了。
果然,他剛走沒兩步,季肖白就緩緩起身靠了過來,他擡起雙臂,溫柔地把他摟在懷裡。
季肖白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上,有些晶瑩的濡溼。
他在哭?
然後恍惚間聽他說了一句:“對不起。”
說不上來是厭惡還是什麼感受,趙栩只想甩開他踢開他,離他遠遠的,遠到天涯海角去,永遠不要再見到他。
趙栩低着頭,碎髮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眼睛裡所有的情緒,可他的聲音是那樣冷:“放開。”
季肖白沒有放手,緊緊摟住他,反而越來越用力,好像一放開他就再也見不到他了一樣。
他癡狂眷戀地把他勒在懷中,恨不得把他揉進自己的骨血。
趙栩閉上眼睛忍着,然後隔了好久才道:“我有話想問你。”
季肖白終於緩緩放開他,然後力竭地靠在牀頭,看着站在牀邊、離自己只有咫尺之遙,卻像隔了數萬座羣山的心上人瘦削的背影。
——他知道他終究會離開,最後連這一抹背影都不會留下。
趙栩問:“你經營的那些骯髒的企業,是不是暗地裡也牽扯着拐賣的勾當?”
季肖白仔細打量着他逆光的身姿,想把這一抹剪影刻畫在心底。
他道:“是。”
趙栩握緊了拳頭:“因爲這些骯髒的交易,你是不是殺過很多人?”
少年時,誰都曾做過偉岸的夢。可成年後,昔日要攜手共進的人卻分道揚鑣,甚至成了死敵。
季肖白緩緩眨了一下眼睛,深深凝視着眼前人,道:“是。”
趙栩沉默了片刻,季肖白能清楚看到他因爲深呼吸而擴張又收縮的背部。
半晌,才聽見趙栩拼命遏制住了怒意一般咬牙道:“是不是你讓扎克利對我催眠,讓我對你產生一些錯亂的記憶?”
因爲是背對着的,所以趙栩沒能看到季肖白臉上短暫的錯愕和緊接着的釋然。
他很快就明白應該是扎克利他們瞞着自己和他說了什麼。
但接着,他只是笑了笑,故意讓語氣裡的愉悅明顯得不能再明顯:“是。”
趙栩不顧腳環的限制猛然轉身,腳上傳來酥麻,他硬生生剋制住,用最大力度惡狠狠地去揪季肖白的衣領。
“都是實話?!”
季肖白語氣從容,似笑非笑:“嗯,都是實話。不對,我是不是不應該承認得這麼快,應該辯解幾下纔對。”
說着,季肖白更加輕佻地笑了起來,故意用趙栩最厭惡的笑容,用最容易激怒他的笑容。
趙栩怒不可遏,眼神冷到極致:“我爲什麼會遇到你這種爛人,你爲什麼可以逃過法律的制裁,而不是爛死在監獄裡?”
季肖白閉上眼噗嗤笑了出來,再睜開眼時,趙栩又看到了濃濃的佔有慾,他本能地後退。但是季肖白已經捉了上來,攥住他的手,一把就將體能被限制的他扯到了自己懷裡。
這一個動作,瞬間證明了之前的溫情款款都是做戲,趙栩果然又被耍了,怒火立刻燃燒到極致。
他再也不顧忌腳環的存在,如恢復了自由身一般手肘往後猛力一擊,力道出乎意料得重,本就重傷的季肖白猝不及防地遭受了當胸重擊,頓時感覺胸腔內炸裂開來,重重咳嗽了起來。
“季肖白,等着吧,你會付出代價的。”
趙栩寒聲說完,不再看他,迅速擡腳離開了房間。
門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間又回到了空蕩蕩的狀態。
季肖白臉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疲憊。
他仰頭髮出了一聲輕嘆,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腰部隱隱傳來刺痛。
手一摸,一片血紅。
季肖白卻低低地笑了,笑聲越笑越癲狂。
刻意說謊會給人一種罪惡的愉悅,而他此刻,就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沉浸在那種鮮少體會過的謊言快感裡,正滲透他每一根骨骼。
錯過的光陰,被編纂的誤會,曾經的盟誓……通通都不重要了。
有些人,不必知道真相。一世安好,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