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裡養了十來天左右, 李按照扎克利和其他醫生的建議,安排好季肖白去南方溫暖一點的醫院。
因爲身上的皮肉傷基本結痂,北方冷凍天氣裡, 既不利於傷勢的恢復, 也無法完成復建。
於是, 他們去了南邊沿海的城市——遇城。
遇城四季如春, 大小衆景點極多, 極其宜居。
季肖白坐在私人飛機上,攀過趙栩的肩,開玩笑說他們是去度蜜月。
趙栩都懶得理他, 由他高興。
同行的還有扎克利、柳醫生、李。
陳醫生掛念家人,季肖白感謝他的救治, 本來想派人送他回去, 陳醫生觀念傳統心裡沒底, 看到穿得一身黑凶神惡煞的保鏢們更是會聯想起科莫多,便拒絕了。
他說季肖白要是真的感謝他的話, 就替他買一張機票好了。於是,季肖白給他訂了一張頭等艙的票,還附贈了全家人的各種保險。
十幾天裡,扎克利雖然看見陳醫生就吵吵吵,但離別時還是“惺惺相惜”地加了微信, 在微信上繼續舞弄脣槍舌劍。
在季肖白修養的這段時間裡, 他們一直沒有停止科莫多的調查, 可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 以前所有的線索鏈被悉數斬斷, 絲毫沒有音訊。
趙栩一直有和上級保持聯繫,但是每當他提到科莫多與季肖白事件時, 那邊不是沉默就是推詞。
但也有好消息,趙栩大學的同學幫了他大忙。那名同學在新聞界打拼,眼光犀利毒辣,好幾次都揭露了不少被掩蓋的真相與醜聞。加上是警校出身,人脈極廣,打拼六年,已經擁有了很大的公信力。
再加上趙栩之前整理的那些證據,還有一些公益組織成員的鼎力相助,一時間輿論基本翻覆倒向,不僅澄清了明盛集團蒙受的冤情,反而還爆出季肖白多次進行匿名募捐的事情。
雖然官方擔心造成民衆恐慌,並沒有把科莫多的身份和他在逃的事情作爲焦點報道,也沒有將其和季肖白失蹤這件事情聯繫起來。
但是,他們已經很滿足了。
而且輿論導向,民衆同情明盛集團的境遇,加上季仲益是個經商的老行家,一直在質量上嚴格把關從未鬆懈,新聞陸續爆出後,集團旗下的各種產品銷量激增。
轉眼年關將至,過幾天就是春節,似乎寒冬就要過去了。
趙栩和季肖白待在酒店裡,頂上是透明的玻璃吊頂,白天可以沐浴夜光,夜裡又可以仰望星辰。
因爲分隔了九年,季肖白和一起來的這些人有差不多很熟了,所以秀起恩愛來完全不害臊。
有時候,包括面容冷酷嚴肅的李,也會覺得自己和其他人已經被迫化身超能電燈泡,閃瞎了。
扎克利和柳醫生也順利組成吐槽組合,經常在背後偷偷議論,說季肖白怎麼變了個人,成了狗糧製造機。
他和柳醫生說這話,是因爲柳醫生也是一個人。她說自己無處可去,母親在高三那年因病去世,後來柳醫生才選擇了醫學專業。
柳醫生性格很可人,吐槽歸吐槽,但是聲音軟軟的令人很舒服,她的言談也往往不會過於激烈,總會聰慧靈巧地留有餘地。
可是這個檔口,柳醫生卻道:
“誒,我可不是單身狗啊,你纔是。”
扎克利好奇:“嗯?你有男朋友?”
“沒有啊。”
“切,那不是單身狗是什麼?”
柳醫生卻笑了,桌沿的雙手撐着兩頰,鼓起來十分可愛。
扎克利又觀察了一下她的手指,並沒有發現戒指什麼的。
柳醫生噗嗤一笑,看起來有些嘲弄,可是眼底其實很甜。
扎克利有剎那的恍惚,冥冥中感知到了什麼關卡被打開了。可柳醫生的那雙小眼睛目光竟有些飄渺,似乎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另一個人。
由於扎克利嘴碎,藏不住情緒,所以他對於季肖白這個狗糧機的不滿也沒有藏着掖着,用騷話狂懟,臉上還能毫無痕跡。
季肖白是不在乎,但是他擔心趙栩會介意,因此,他平時儘量低調。可是,平時低調的後果就是私下裡更加高調。
這天,扎克利有來指導季肖白的復建,佔去了好多時間。而且隔三差五來查看傷勢,來送藥,來問柳醫生去哪兒了……總之,各種膈應他們。
終於到了晚上,扎克利才消停。
季肖白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手裡的書,他不時偷瞄趙栩。
趙栩在電腦前整理東西,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他用淡淡的嗓音問:“怎麼啦?”
季肖白放下根本沒看進去幾個字的書:“我想洗澡。”
“嘿嘿,你幫我。”
趙栩白他一眼:“不是昨天才洗了嗎?”扎克利考慮到季肖白行動不便,遇城的氣候也足夠溫和,兩三天洗一次澡就足夠了。
季肖白說:“我想你抱我,而且今天還沒有吻到你。”
趙栩見怪不怪了,看了他一眼,嗓音依舊淡淡的:“你就不怕才養好的傷又復發了?”
“我這不是傷基本上都好了麼?我身體這麼好,不用擔心。”
確實,季肖白的外傷基本上都好了,扎克利都連連驚歎他鐵打的身體素質。至於腿傷,本來預計四十天左右才能下地行走,這還不到一個月,他就在趙栩的攙扶下可以慢慢地走動了。
季肖白美其名曰:愛的力量。
“好,等下。”趙栩嘆了口氣,但是嘴角卻微微揚了起來。
季肖白和他重新在一起後,恨不得天天都黏着自己。趙栩明白其中的原因,他自己也分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這種久違的心動,來源於兩個人都經歷過的死後重生。
他處理好樓鏡發過來的文件,起身走向季肖白。季肖白換了個姿勢,側躺在沙發上,衝緩緩朝他走過來的趙栩輕佻地挑眉。
趙栩腦海中立刻飄過四個大字:搔首弄姿。
他把季肖白抱起來,像往日裡那樣帶他去泡澡。
“是不是很很重?”季肖白攬着他的脖子,湊近趙栩的耳根說。
“不重。”
“沒事兒,等我腿傷趕緊好了,以後我來抱你。”
趙栩抱着季肖白的手掐了掐他的腰:“痛痛痛!”
洗澡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洗完澡後,趙栩已經被季肖白撩撥得面紅耳赤,這也正是季肖白想要的效果。
他把季肖白放在牀上,然後第一次主動地俯身去吻他。季肖白也像個情場老手,攬着他目光深情,連呼吸都是誘惑。
然而,的音樂響起。
“不管他。”季肖白說。
趙栩“嗯”了一聲,他本來也沒有要去接電話的意思。
誰知道那個電話鈴聲一直響個不停,趙栩脾氣再好也面怒慍色。季肖白雙腿不便,所以都是趙栩在替他接電話。他走過去時怒氣已經消了很多,畢竟萬一誰有什麼急事也說不定。
電話上是一串數字,並沒有保存爲聯繫人。
他按下接聽鍵:“喂?是哪位?”
對方聽見是陌生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趙栩很好脾氣地等待着。他看了一眼有點生氣的季肖白,心想三秒鐘內對方要是再不說話他就要掛電話了。
對方在第三秒的時候終於開口,那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帶着傲慢的不客氣:“你果然和我兒子在一起。”
那個語氣不算疑問,篤定的意味,簡單幾個字就將批判不滿的情緒表達得淋漓盡致。
趙栩愣了。這是季肖白的父親?
他沒有見過季肖白的父親,但從以前的映象來看,這個叫季仲益的男人作爲父親長期失職,李和扎克利也提過他,他們的言語裡都對季父懷有不滿。季肖白本人則更甚,他從未和趙栩提起季仲益這個人,除了第一次見面時的撒謊。
趙栩看了一眼在牀上無聊得翻了個身的季肖白,神色如常,出於對長輩的尊敬,他習慣性的語調儘量溫和,對着電話裡淡聲道:“嗯,是的。”
季仲益那邊長舒了一口氣,不難聽出他在壓抑憤怒。
“讓他接電話!”
趙栩往季肖白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他接電話。
季肖白生氣地甩開頭,又在牀上裹着被子滾來滾去,示意他快點來,並且心情很暴躁很不滿。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誰的電話都不想接,何況他們父子的關係相當不和,他擔心季肖白爆炸起來氣壞了身體。
趙栩於是道:“他現在可能不想聽。”
大廈中,季仲益站在窗前,踩滅了腳下的煙,還是不能熄滅心中的怒火。
不僅之前季肖白被抓的事情他沒有被立即告知,連季肖白被救出來的事情也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對於這個獨子究竟是如何被科莫多抓去了,如何被科莫多折磨,又如何被解救出來他統統一無所知。
隨身秘書李只盡忠於季肖白,扎克利也對他隻字不提,那個搞笑的外國佬還把他的聯繫方式拉入了黑名單。而最終,季肖白被抓的事情最終還是敵人以挑釁的方式告訴他的,他不知道消息十分真實可信,多方查證才知道兒子已經被失蹤一週了。
後來他也一直在追查季肖白的下落,企圖把他救出來,可是科莫多根本不理會他的談判。他想和李等人合作,李直接代表季肖白斬釘截鐵地拒絕。最後,就連他被救出來的消息,竟也是和季肖白微信上聯繫過的表姐告訴他的。
他窩了一肚子的火,當然明白這是季肖白對於他這個父親的漠視和絕妙的懲罰。
季仲益嘆了一口氣,向曾經極其不滿的少年作了妥協:“事關你們的安危。”
“好,您說。”
季肖白在牀上撲騰,大聲地催到:“阿栩,你來了沒有啊,誰啊,這麼煩人。”
趙栩語調不疾不徐:“好馬上,咱們高中同學鐵蛋,之前我和他聯繫上,我留的你的電話號,他問你的身體狀況,我說你恢復得很好。”
這是季仲益時隔一個月才聽見的兒子的聲音。他有些驚訝,他自以爲作爲血濃於水的父子,自己足夠了解他。善於僞裝,城府不遜於自己,平時他在自己面前也是足夠冷酷漠然。當然,之前好幾次就趙栩的話題他們有過幾次不愉快的聊天,他知道趙栩對季肖白而言是不一樣的存在。雖然有想象過他們相處起來會有不同,但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季肖白帶着埋怨和撒嬌的聲音,他很難相信自己的兒子也會笑得如此純真。
或許,這個叫趙栩的男人,對他而言真得不一樣吧。
季仲益出神間,電話那邊傳來了他兒子的花式撒嬌和埋怨,以及對他這個“高中同學鐵蛋”的各種耿直的問候。
知道季肖白現在很開心,忽然,他有了一種做父親的幸福感,靜靜沉默着,想多聽聽他的聲音。但緊接着,他聽到季肖白讓趙栩掛掉電話,不然他就下牀親自來掛。
“……”
趙栩溫和的語氣裡多了緊張,小聲道:“抱歉,先掛了。”
他背下了電話號碼,刪掉了通話記錄。走到牀邊,季肖白撲通一聲把他撲.倒。
第二天早上,趙栩先醒來。
季肖白枕着他的手臂,另一隻手放在他的胸口上,睡得像一隻豬。
趙栩擡起另一隻手,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
早上6:30.
他忽地想起季仲益昨天在電話裡說有重要的事情,於是打出了昨天背的電話號碼,試着加了一下微信。
微信暱稱居然是老一輩裡爛大街的“和氣生財”,微信號則是JZY加一串符號。
他以自己的名字發送了驗證申請,彷彿一夜沒睡一樣,季仲益一秒鐘通過驗證。
趙栩還沒來得及性慣性地禮貌一句,季仲益不愧是季肖白的父親,行動力驚人地先一步發了消息過來。
“是關於科莫多的消息,這邊有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