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t!他怎麼還不開口,tmd你們怎麼辦事的!少爺吩咐在24時辰之內撬開他的嘴,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還剩一個小時了!一個小時!”
短暫的寂靜被一句冗長的謾罵撕裂,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就好像有誰拿槍威脅着說話人的性命一般。
趙栩莫名想笑,可是他這輕輕的舉動卻牽動了渾身的劇痛。耳中嗡隆一片,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聽清。
但他能感覺到不遠處粗暴的嘶吼聲陡然調轉了方向,似乎是往他這邊的方向過來了。長期訓練下的生理記憶告訴他,有危險將要襲來。他下意識地想要躲閃,剛費力地動了動指尖,才忽然想起自己是被鎖鏈緊緊吊起來的——在刑房的正中央,以任人宰割的姿態。
他重重嘆了口氣。但那只是他以爲,其實他早已氣若游絲。
自從被抓進來以後,拷問便從未間斷,鞭刑、藥物、無休無止的痛擊……無不在這些經驗豐富的人手下效益最大化,每一分痛擊都刺痛着他似已麻木多年的神經。
頭頂上,昏暗的燈光在不停地晃盪,整個世界都是旋轉飄浮的。
陰森的刑房裡,卻充斥着一股難聞的熱氣,黏稠的血液和着汗水不斷滑落,滴滴噠噠地墜落在地上,把房內本來壓抑的氣氛襯得更加陰沉和暴躁。
頭髮被人狠狠地一把拽起。
在尖銳的痛覺撕扯下,喉間不堪重負地想發出抗議的呻.吟,被他以驚人的忍耐力強行壓制住。
但卡在喉頭的鮮血卻順着被拽起的力道劃落喉間,長久滴水未進的嗓子瞬間感到一陣灼燒般的痛楚,但這遠比不上他這一日裡經受的那些刑罰。
男人眉頭一橫,粗暴地拽起趙栩的頭髮,憤憤看着這個有史以來遇到的最頑固的囚徒。
他臉上全是血污,溼透了的髮絲垂了下來,遮住了他原本清秀的眉眼。
他雙眸半閉,那是在針劑的刺激下強行讓他保持清醒的緣故。但他的神志已經開始變得迷茫,這也說明,饒是這個男人忍耐力再強,最多也只能再撐一日。
男人瞪了兩秒鐘後,又連扯帶攥地甩開他黝黑的頭髮。
哪裡還有一日!
明盛集團的季肖白只給了一天!
誰的命令都可以耽擱,唯有季肖白不可以!
所以,在場的好幾個人中,最焦急的其實是他這個審訊者。
“頭兒!頭兒頭兒他他他好像有話要說。”一個小廝忽然出聲喚道。
“什麼?!”
負責審訊的男人正在房裡記得團團轉,正打算繼續對他用刑的時候,聽見手下急切和驚訝的聲音。
男人當即俯下身,卻只聽見趙栩構不成字的呼氣聲。
“你說什麼?”男人湊得更近了一些,以趙栩目前的身體狀況,他毫不擔心此刻的他是否還有力氣伺機攻擊他。
趙栩低垂着頭,紅色的汗液一點一點地順着髮絲滴落,“水……”
男人聽清了他說了什麼,頓時有些喜上眉梢。
他終於開口了!要知道在這23個小時裡,別說招供,他愣是連一點呻.吟都沒有發出。
若不是此刻,他都快要以爲趙栩是個啞巴了。
男人立即呵斥屬下拿水來,大抵是怕傷到他的嗓子,動作不再是一貫的粗暴,而是緩緩地給趙栩送了下去。
趙栩感覺思維逐漸清晰了很多,費力地擡頭,看了看眼前人。
依舊是熟悉的面孔,他果然沒來……
看到趙栩的眼神,男人心頭燒起一陣怒火。
那是和23個小時前審訊開始時一樣淡漠的眼神,帶着微微的疲倦,像個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的宅男,偶爾隨意露出一個學生樣的清秀笑容來,卻能瞬間把對方的怒意挑釁到至高點。
此刻,趙栩就這樣笑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如同審訊者剛和他在路上碰面打了個招呼。
男人剋制住沾滿血的利拳,咬牙切齒問:
“現在可以說了嗎?”
趙栩不動聲色地攥緊了頭頂縛住他雙手的鎖鏈,露出一個有些疑惑的神情。
男人攥緊了拳頭:“說話!”
“好……”趙栩眨了眨那雙殺傷力十足的死魚眼,虛弱的語氣立刻被轉化成懶洋洋的口吻,“餓了……有吃的嗎?”
鋪天蓋地的利拳瞬間如期而至,青紫交加的腹部應和着未癒合的鞭傷,讓趙栩猛然吐出了一大口血沫。
然而利拳並沒有停歇。
手下們開始面面相覷,他們從未見過老大如此失控的模樣。
何況,人要是被打死了怎麼辦,少爺要的可是活的。
可惜,變故就發生在他們還未來得及制止的一瞬間。
原本被吊在鎖鏈下方已經垂死的趙栩忽然動了。
他故意激怒他,趁着審訊者力竭和大意的剎那,發動全身僅剩的所有力氣飛快一躍,死死勾住了審訊者的脖子。
在這23個小時裡,每遭受一份痛擊,他便趁着那力道暗暗扯拽頭頂的鎖鏈。
鎖鏈是固定在天花板上的。審訊負責人不知道,其實這是所有固定方式裡最差的一種。若是遇見在體內上天賦極佳者,這便是一種極易逃脫的方式。
不過,他拷問手段陰狠毒辣,即便曾有過那樣的人,但卻未必能在他手底下捱過一日並能找到破綻激怒他。
趙栩在審訊者的手下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便藉着腳下人的發力,以驚人的速度和力道一面完全制住審訊者,一面拽下頭頂的鎖鏈。
“哐當——”
鎖鏈脫落下來,成爲了趙栩的武器。
審訊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個在自己眼皮底下扭轉局勢的青年。
他的眼睛仍然是沒有完全睜開,微微的疲憊裡混雜着虛弱、以及破釜沉舟的殺伐決斷。
那雙眼裡,有清秀宅男般的疲倦慵懶,也有他在頂尖高手眼中見過的凌厲威壓。
審訊者不再做徒勞的掙扎,敗在這樣的強者手裡,並不算恥.辱。
趙栩沒有看他,面無表情地用鎖鏈絞斷了他的脖子。
他一面看似不費力地迎擊着那些已潰不成軍的雜魚,一面熟練地從審訊者那裡找到鑰匙解開了鎖鏈。
解開了禁錮後,很快哀嚎遍起,整個刑房站着的只剩他一人。
他重重長吁一口氣,然後託着力竭的身軀走向房門。
昏暗的燈光輕晃,把他疲憊瘦弱的身軀拖得老長。
趙栩摸出鑰匙。
意料之外又像是意料之中,門開了。
可惜,開門的不是他。
緊接着,伴隨着一聲槍響,右腳腿肚處傳來一陣劇痛。
他吃痛地撫膝跪了下來。
趙栩眉眼冷了幾分,對着門外濃稠的黑暗漠然道:“你果然還是來了。”
精緻皮靴的鞋跟聲響起,與回聲重疊,聽來有些詭異的愉悅。
黑暗的甬.道里,一張英俊的面容緩緩走近燈光下。
——那是他的暗殺目標,季肖白。
季肖白居高臨下地與他對視了幾秒,趙栩不想看他,移開了視線。
瞬間,季肖白原本彎曲上揚的脣角立刻抿成一條危險的支線。
他彎下身來,掰起趙栩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嗓音低沉地可怕,一字一頓道:“你以爲,你走得了麼?”
趙栩從小就厭惡他人的觸碰,尤其是被這樣一個同性以如此曖昧和屈辱的動作對待。
他條件反射地想避開,卻被那雙手攥得更緊,拖得離季肖白的臉也更近。
剛纔反擊那些人已經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氣,這一次,他真得一點反抗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無法預料自己即將遭遇什麼,只是感到十分後悔。
早知如此,實在不該接下那單單子,更不該以朋友的身份接近他。
因爲他所調查到的所有關於季肖白的資料裡並沒有提到他的性向,而在他意識到他在玩火自焚時已經晚了。
可惜,沒有如果。
“阿栩。”
季肖白以一種詭異地姿態抱住他,力道看似溫柔,實則是不容掙脫的強橫。
“遊戲,纔剛剛開始。”
一根針劑沒入脖頸。
天旋地轉,世界又回到了混沌的晦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