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子的事情,成了李月姐一塊心病,夜裡,李月姐翻來覆去了好久也睡不着。
“月姐兒,怎麼了?”鄭典迷迷糊糊的摟着李月姐,親了一口問。
“六郎,我有點擔心,倉場和坐糧廳的水太深了。”李月姐窩在鄭典的懷裡,喃喃的道。
“這官場上,哪處的水不深?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再深的水我也要淌一淌,別多想了,睡吧。”鄭典打了個哈欠拍了拍李月姐的胳膊道。
可要是溺了水怎麼辦?李月姐這話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喉頭裡打了個轉又吞了下肚,不吉利。而冊子的事情李月姐決定緩一兩天再說,她要思慮清楚,李月姐直到天矇矇亮才睡去。再張開眼睛,天已經亮了。一邊鄭典已經起牀了,李月姐正要跟着一起起牀,卻被鄭典按住了。
“你昨天夜裡睡的很不安穩,再多睡一會兒,我上衙去了,別太多擔心。”鄭典道。
李月姐這時確實覺得那太陽穴一陣突突的直跳,不過,她一會兒要去碼頭送田阿婆,也沒時間睡了,便道:“不行,得起來了,我一會兒要跟二弟去碼頭送田阿婆。”
“怎麼?田阿婆要走了?”鄭典邊穿衣服邊問。
“可不是,說是淮安那邊來信了,程田氏身子不大好了,田阿婆必須走了。”李月姐道。起身披了衣,又幫鄭典繫着腰帶。
“哦,按理我也該一起去送的,不過今天是祭倉神的日子,我怕是走不開,幫我跟田阿婆道一聲珍重,說起來田阿婆這個歲數了,這次回淮安,怕是再難見面了。”鄭典道。
“可不是。”李月姐點點頭,心裡不由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兒。
鄭典上衙了。李月姐吃過早飯,又拿出嫁妝,在裡面挑了點細綢布和緞子,又挑了一對景德鎮瓷瓶,預意着平平安安,再各色首飾盒子。這個是送給程田氏家那邊的,另外再上衙買了四色果盒,然後候着墨易年蘭兒和月嬌月寶過來,幾個便坐了馬車朝碼頭去。
“對了,墨風呢。他怎麼不來?”李月姐問墨易。
“他說今天幾個同窗有一個祭倉神的文會,不能缺席,所以就不來送了。讓我們代他問候一聲。”墨易道。
李月姐聽了不由瞪眼了:“這怎麼行,再怎麼也不過是一個文會,當初他病的時候,可是田阿婆在京裡照顧他的,以前,又因着他體弱,田阿婆在吃食上爲他操了多少的心,如今田阿婆回鄉。如何能不來送,便是天大的事也得丟一邊,快。把馬車直接駕到書院去。”
李月姐沉着臉道,更何況她心裡有數,田阿婆就是她們兄弟姐妹的太祖母。而田阿婆這年紀了,那真可以說是過一天算一天的,因此,這一別,很可能是永別,墨風如何能不來。
於是,馬車羒砉樟爍鐾洌攀樵喝ァ?
墨風穿着月色的書生服,跟着一幫差不多大的學子從書院出來,今天是祭倉神祭漕神的日子,一幫十三四歲的少年,意氣風華,便約了一起去壩樓那裡,激揚文字一翻。沒成想一出門就看到自家大姐和二哥站在不遠處。
“大姐,二哥,你們怎麼來了?”墨風連忙上前。
“來叫你一起去送田阿婆。”李月姐乾脆的道。
“可我要去參加文會。”墨風有些不樂意的道。遠處,幾個同窗又朝着墨風招手:“墨風快點。”
李月姐一聽墨風這話,那真是有些氣着了:“文會這次錯過了還有下次,田阿婆這回鄉那以後再想相見就難了,到底哪個重要你不會不明白吧,我說你讀書都讀狗肚子身上去了,田阿婆待你如何,你心裡應該有數吧,如今她回鄉去,你因着一個文會居然能不去送,你說你這事情做的對嗎?”
李月姐說着,尤不解氣,伸着食指,直點着墨風的腦袋。
“大姐,大姐,我去,我去還不成嗎?同窗們看着呢,給我留點面子。”墨風叫自家大姐這麼一點,只得苦巴着一張臉告饒了。
“早這樣不就好了,去跟你同窗說一聲,然後我們去碼頭。”李月姐瞪了他一眼。
墨風這才一溜小跑的去跟同窗道別。
不一會兒,李家一行人便到了碼頭,因着去找墨風,耽誤了點時間,李家人到的時候,申晴容正扶着田阿婆準備登船了,只是田阿婆那頭還一個勁的回頭朝着碼頭望,這會兒正回頭之即,看着李家一行人急匆匆的過來,那滿是皺紋的臉便綻開了笑容。
“阿婆,我們來遲了。”李月姐邊忙上前在另一邊扶着田阿婆道。
“不遲不遲。”田阿婆一個勁的道,兩手握着李月姐的手飛快的拍着,隨後騰出一隻手,拍拍墨易的肩,又摸摸墨風的腦袋,最後卻是拉過月嬌的手,然後那眼神便一個個的看過去,一臉捨不得的樣子。
“老祖宗,上船了。”一邊的申晴容瞧着田阿婆跟李家那一副難捨難分的樣子,便不太舒服了,重又扶過田阿婆道。
“哎哎哎。”田阿婆又忙不疊的應着申晴容,轉臉又有些依依不捨的望着李家一行人。然後和在申晴容和于于期的攙扶下上了船。一邊申學政帶着申家小郎同行,申學政是去江淮各府督辦學政的,正好陪着田阿婆一起回鄉。。
隨後於子期同申晴容便下了船,一邊的船伕正要抽了搭板,李月姐看着船頭那一直朝着自家兄弟姐妹揮手的田阿婆,心中突然覺得有些空落落的,田阿婆這一走,今生怕是再沒有相見的可能了,李月姐想着,一咬牙衝着那船伕道:“等等。”說着,便幾個跨步,衝上了船。
“怎麼了怎麼了?”田阿婆還李月姐有什麼事情,顛着腳步迎上來忙不疊的問。
李月姐卻是迎着田阿婆上前,伸開胳膊,便抱着田阿婆,然後在她耳邊低語了句:“太祖母,一路順風。”
雖然李月姐沒法子接受申大人,但不防礙她接受田阿婆。
田阿婆聽到李月姐和稱呼,那有些馱的背猛的直了起來,兩眼眼晶晶的盯着李月姐,嘴脣更是抖動了個不停,好一會兒才道:“好,好,好,你們也好好的啊。”
“嗯。”李月姐重重的點頭,隨後才又轉身下了船,這時船伕才抽了搭板,船悠悠然然的離開了碼頭,田阿婆的手仍揮個不斷。
“你剛纔跟我老祖宗說了什麼?讓她那麼激動。”等到船漸漸的駛出衆人的視線,那申晴容纔回轉過臉來,衝着李月姐道。
“沒什麼,祝她一路順風嘍。”李月姐淡笑的道。
申晴容一臉狐疑的看着李月姐,很明顯的,李月姐說的絕對不會僅僅是這句話,但李月姐不說,申晴容也沒法子,只是沒好氣的瞪了李月姐一眼。
有着田阿婆這一層關係,李月姐自不會跟申晴容計較,仍是一臉淡笑,反倒讓申晴容一臉悻悻,隨後便上了一乘小轎,一邊於子期在轎邊說了句:“夫人先回去,今天張家灣壩樓那邊有祭倉神和漕神的議式,我得過去一下。”
申晴容點點頭,兩個轎伕就擡着小轎回去了,於子期這時卻是轉過身,衝着李月姐道:“鄭娘子,借一步說話。”
“有什麼事於大人不防直說。”李月姐回道,墨易在一邊皺着眉頭,這男女之間是有大防的,怎可私下說話。
於子期便看了看一邊的年蘭兒月嬌和墨風等人。
“大姐,今天壩樓熱鬧的很,我帶月嬌他們去逛逛。”那年蘭兒頗是知情識趣,知道於大人說的事情她們不方便聽,便道,而月嬌柔更是個喜歡湊熱鬧的,自是在一邊應和。
“是啊,大姐,我們先去壩樓那邊,說不定文會還沒散呢。”那墨風也道。
“那好,你們帶着月寶去逛逛吧,人多,小心點啊。”李月姐便點頭,由着月嬌和墨風帶着月寶兒去玩玩。
看着月嬌和墨風月寶三個離開,李月姐同墨易相視一眼,然後才又衝着於子期道:“於大人,有什麼事你說吧。”
“於子期看了看周圍,然後示意李月姐和墨易兩個跟着他,三人便離開人羣,到了河堤邊一株老柳樹下,綠柳拂堤,倒是一個清靜的所在,隨後於子期纔拿出一封信遞給李月姐:“這是我今天早上收到的。”
李月姐一臉狐疑的接過,拆開一看,直覺腦袋就那麼轟的一下,信的內容竟是有人告鄭家借漕船夾帶私貨:“這……歷來漕幫不都是這樣的嗎?”
“漕船帶私貨,這是一種約定俗成,但實際上卻是違反朝延律法的,平日相安無事,也不過是大家心知肚明,民不舉官不究,可真要有人一旦較真起來,再加上漕幫人好勇鬥狠的,誰手上沒有幾條命案,到時,只要上官一較真,那是一抓一個準的。”於子期道。
竟是這樣?李月姐拿着信,手在發抖,她知道,這定是有心人對鄭典的報復,而其目的應該是阻止鄭典查倉場和坐糧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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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突然墨風氣喘吁吁的跑來:“不好了,大姐,姐夫從壩樓上摔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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