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裡,李月姐在河堤上狂奔,心裡一陣子把自己罵的狗血淋頭,疏忽了,她太疏忽了,前世,月嬌就是自賣自身跟人走的,而今生因爲許多事情都不一樣了,墨風的身體至今爲止也還不錯,不需要月嬌自賣自身籌救命錢,所以李月姐一直以爲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也因此,這方面根本就沒有考慮,可偏偏事情卻以另一種方式又似乎繞到了前世的老路上去了。這怎麼不讓李月姐暗自懊惱。
都怪自己,一直以來,都覺得前世自家的弟妹吃了太多的苦,也因此,今生只想他們快快樂樂的生活,只想着讓她們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卻疏於去了解她們的心思了,只是這丫頭太任性了,不管天大的事情,也沒有說走就走的道理啊,她置家人於何地?等找回來,這回使不得要狠狠的敲打她一頓。李月姐緊緊的握着拳頭,兩條眉毛也狠狠的擰着。
而另一個可能卻是李月姐不敢想的,這萬一要找不回來了呢?她如何去見泉下的阿爹阿孃?
一想到這裡,她就覺得那心被人緊緊的一把揪着似的。
“大姐,大姐,快來,找到四妹了。”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河堤上,墨易朝着自家大姐高聲的叫道。
找到了,還好,還好,李月姐被揪着的心一下子鬆了開來,連忙急步上前,皎白的月光下,就看月嬌低頭站在那裡,墨易等人就站在她邊上。
李月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看着這丫頭一臉子慫樣的站在這裡,擔心過後。李月姐心裡的火頭又直冒了起來。
“回家。”李月姐二話不說,黑沉沉着一張臉,上前拉着月嬌的手就往家裡拖。
“大姐,我……”月嬌微微掙扎着。一臉通紅。
“閉嘴,回家再跟你算賬。”李月姐幾乎是惡狠狠的道。
月嬌兒從沒見過自家大姐這般的生氣,不由的縮了縮肩膀。那眼眶一紅,淚珠子就掛在了臉上。
“哭也沒用,也怪大姐以前太放縱你了,竟使得你任性的連家人二字都不知道了。”李月姐仍冷着一張臉,這時候表情跟李婆子發火時一個模樣,讓人看的背直冒寒氣。
月嬌這時再也不敢說一句,卻回過臉看着墨易。希望二哥幫忙說句知,墨易哪裡敢觸自家大姐雌威,再說月嬌也有些不懂事,是該受點教訓,於是側過臉。視而不見,
“嘿嘿,墨易,你家大姐厲害啊,這回月嬌不死也要脫層皮了,嘖嘖,這等脾氣今後也不知哪個消受的起。”一邊被墨易叫來一起找人的鄭典看着李月姐鐵青的臉色,也一臉怕怕似的咋着舌道。
“鄭典,你找打是吧。居然埋汰我家大姐,小心我家大姐知道了找你家老太告狀,到時候不死也脫層皮的便是你了。”墨易氣在重重一拳擂在鄭典的肩膀上,沒好氣的警告着。
“得,開玩笑唄。行了,人找到了我就回去了啊。我家裡也是一門子的關司,四叔四嬸死活不分家,那四嬸子在老太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呢,二嬸孃也不是省油的燈,將四房這些年從家裡撈的算的清清楚楚,這會兒還逼着四嬸子把以前的吐出來呢,大伯大娘雖然不說話,但也決不肯幫着四房背這大窟窿的,老太叫大家鬧的見天的頭疼,氣死我了。”鄭典一陣吐糟,家裡也是不得安生啊。
“嗯,回去吧,今晚多謝了。”墨易衝着鄭典拱拱手。
“謝啥,真要謝,你家大姐於我家纔是大恩。”鄭典說着,一甩身上的輕袍,邊轉身邊擺擺手,那身形倒是灑脫,只是他才走了幾步腳下不知踩着個什麼整個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好在他身手靈活,一個後空翻又站定,順手彎腰拿起之前踩着的東西藉着月光一看,不由的哇哇大叫:“這哪裡來的大紅鯉魚,難不成,成精了,能從河裡蹦的這麼高蹦到這岸上的草叢裡了,嘖嘖嘖,還真有鯉魚跳龍門啊,只可惜啊,好好的魚活的多自在啊,卻偏偏要跳龍門啥嘀,反而害了自己的性命,真是時也,命也。”鄭典擡頭對月感嘆的道。
墨易以爲這小子又開玩笑,便沒又沒好氣的擂了他一拳
而李月姐這時卻是轉過身狠狠的瞪着這小子,鄭典這話,總給人感覺話裡有話似的。
鄭典連忙舉起手,一手還舉着那條早死了的鯉魚,一臉很無辜很純良的道:“我說的是實話,哪,魚在這裡。”說完,這傢伙還耍寶,一副小生怕怕似的往後退,沒成想,樂極生悲,後面是一片茂盛的荒草,他又不知踢到個啥,身後骨碌一聲,他這會兒反應實在來不及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子丟的實打實的了,氣惱之下一手往後一掏,居然是一隻小水桶,不用氣的掄起來往前面一砸:“誰這麼錢多啊,這上好的水桶也不要了。”
李月姐先是看到了魚,只是那魚早就死透透,又被鄭典踩了一腳,早就面目全非了,只是接下來被典小子丟出來的水桶卻讓李月姐的眼睛不由的眯了起來,今夜月明星稀,典小子掄過來的水桶她分明看的眼熟,這水桶不正是之前月娥提着來給秋八娘送紅鯉魚的嗎?難道月娥出事了,一想到這裡,李月姐顧不得月嬌了,飛快的朝前面不遠的碼頭跑去。
墨易提起水桶使勁的看了兩眼,又丟在地上,也是臉色大變,帶着月嬌也跟着自家大姐跑。
唯有鄭典,這廝站起來拍拍屁股,一臉莫名其妙啊,李家阿姐這發的是傻瘋?不由的撿起那水桶仔細的看了看,纔在水桶底發現了個李字,這水桶是李家的?那咋在這裡啊,別是又有什麼事吧?鄭典想着。也不急着回家了,追着墨易跑了過去。
李月姐沒一會兒就跑到了西埠碼頭上,幾家遊船燈火通明。
“八娘,秋八娘……”幾條遊船都差不多。李月姐也不知秋八娘是哪一條船,便大聲的吼着。
“啊,是李月姐啊。可是給我送鯉魚來了?”秋八娘自一條遊船上探出來半個身子,看到了李月姐,便高興的問。
李月姐連忙上前:“不是的,我想問問月娥,八娘,你可看着月娥了?”
“沒啊,月娥咋啦?”那秋八娘問。
“不知道。月娥說來給你送魚呢,我來看魚送沒送到。”李月姐回道:“又問,真沒看到?”
“真沒看到,這西埠不比鎮東的柳窪碼頭,晚上人並不多。我這船一直停在這裡,你家月娥來了,我哪能看不到呢。”那秋八娘發誓的道。
“哦,那我再去催催。”李月姐道,現在情況不明,一些事情她不好明說。
便跟秋八娘告了辭,又轉身衝着墨易道:“你快回去,看看月娥有沒有在家裡。”
墨易點點頭,撒丫頭往家跑。
“我們再回剛纔的地方去。”李月姐扯着月嬌又一陣跑。鄭典這時纔剛過來,看着李家大姐又帶着月嬌往回跑,不由的氣悶啊:“李家阿姐,這倒底是咋啦,跑來跑去的。”
李月姐這時哪有工夫理他,帶着月嬌又回到先前。鄭典發現魚和水桶的地方,仔細的看了看,除了魚和水桶,再沒有別的異樣之處,李月姐的心中一片恐慌,月娥做事一向是負責任而細心的,如果不是出事,她不可能把水桶和魚丟在這裡。
“大姐,月娥不在家裡。幾家關係好的人家我都問了問,都沒見到月娥。”這時,墨易趕了過來着急的道。
最壞的可能出現了,月娥果然出事了,李月姐緊緊的閉了閉眼睛然後張開,心裡急速的轉着念頭,月娥乖巧,一向不於人爭,鎮上的人誰會向她下手呢?難道是倉家婆娘?不可能,倉家婆娘雖然覬覦自家月娥,但還沒有到非得到她的那一步,再說了,這種事情可是犯法的,倉大郎的前車之鑑,倉家婆娘對這種事已如驚弓之鳥,不可能行此大險。
不是倉家婆娘,那會是誰?
“月嬌,你之前爲什麼在這裡?”李月姐突然轉頭問自家四妹。
“我跟人約好了的,她們在這裡等我。”月嬌低垂着腦袋道。
“那他們人呢?”李月姐聲音有些尖銳的問。
“我不知道,說好在這裡等我的,可我來卻沒有看到人。”月嬌有些茫然的道,不明白爲什麼說好等她的卻不等了,這時她的眼光也落在地上的水桶上,一種恐慌涌上心頭。
李月姐看着自家四妹的臉蛋,月娥和月嬌是又胞胎,兩人長的很象,但因爲平日裡兩人的氣質完全不同,因此不會有人認錯,可今天在這裡等月嬌的是外人,又是晚上,李月姐做着最大膽又最合情理的假設,月娥是被等月嬌的人當成月嬌帶走的,而月娥肯定是不願意走,急執中,最後水桶和魚被丟在草叢裡的事情。
“月嬌啊月嬌……”李月姐咬牙切齒的,急的胸口痛,本要叱責一些重話,可看着此刻似乎已經意識到發生什麼事的月嬌那蒼白毫無血色的小臉,最終卻什麼話也說不出,畢竟這事也不是月嬌想的,只怪賊老天太不是東西,最後只是大聲的問道:“快說,你倒底是跟什麼人約好的?那些人是什麼底細?
“是跟鄭四嬸子來往的那個婦人,年邊的時候,她還在我家門口等過鄭四嬸子。”月嬌喃喃的的道,此刻她的腦海一片渾沌。
“是夕娘……”李月姐有些意外的重重問道。
月嬌傻傻的點頭。
一邊鄭典這時已經大約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了,又一聽夕娘,立刻上前衝着月嬌問:“那夕娘在哪裡?”心裡直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夕娘昧了自家四嬸籌集來的銀子,給自家弄出這麼大一個風波,雖然二爺因着空廒案牽涉太廣,放了她一碼,但自家這事,自己沒理由不找她晦氣的,如今又招惹了月娥,這真是自找死路,當日二爺雖然放過她,但實則是不願意的,只是迫於形勢,可如今,撞上這種事情,那自是沒有放過的理由了。
“我我我……”月嬌茫然的搖搖頭,兩眼望着虛空。
李月姐暗道不好,這丫頭心裡承受不住了,心中一急,不由的上前擁着月嬌兒在懷裡:“四妹,冷靜,別急,咱們想辦法把月娥救回來,就能沒事,對不對,你仔細想想,夕娘他們在哪裡,咱們得把月娥搶回來。”
“對,把月娥搶回來。”月嬌象是抓住了一根浮木,終於回過了神:“那個跟夕娘一起的秦媽說過,她們馬上要開船回江淮的。”月嬌顫着音道,兩眼卻巴巴的看着李月姐。
李月姐極力的冷靜,然後估算着,從月娥出發到發現出事,中間只有半個時辰多一點,而從西埠碼頭出發,水道是逆行,聽月嬌說的他們有一幫子人,再加上那夕孃的身份,乘的一定是商船,說不定還載有貨,逆行風帆難張,必然得用縴夫拉,再過去就是十三灣水道,船行必然十分的慢。以她的操舟能力,定能在十三灣水道那裡截住夕娘他們的船。
“李家阿姐,這事交給我來辦了,那夕娘可還欠着我四叔家的債呢,這回絕不放過她,這從柳窪到通州的路途不管是陸路還是水路那都是我鄭家的天下,這回定讓她插翅也難飛。”鄭典說的有些狂,但也確實是這樣,鄭家的車馬行就管着陸路,如今又掌握着通州漕幫,便是那拉縴的縴夫也多跟鄭家有着千細萬縷的關係,鄭家雖然上不得檯盤,但在販夫走卒這一塊卻有着龐大的關係網,若不是這樣,那二爺又憑什麼會看中鄭家。
“好,那我們兵分兩路,我和墨易操着河工衙門的船從水道上追。”李月姐點點頭道。然後帶着月嬌回家,墨易去找楊東城,這事得由河工衙門出面……感謝文青女的粉紅票,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