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與曹洪的活動並沒有隱瞞太久。第二天下午夏侯惇和夏侯淵兩人因爲夏侯淵回到雒陽而登門前來請客時便發現了張遼與曹洪正在進行的作戰計劃修訂和戰術推演。於是,這兩人也因爲興趣上來後不管不顧的將請客之事拋諸腦後,拉着張遼、曹洪一同推敲起來。
但是很不幸的是,爲夏侯淵接風的酒宴可是還有曹操、曹純以及曹昂、曹丕等曹家與夏侯家的小輩兒參加的,見到夏侯兄弟去請張遼卻始終不見回來,曹操乾脆一揮手,帶着曹純和典韋殺向張遼家。就這樣,張遼的計劃在曹操面前也暴了光。
“你們……”曹操進張遼家自然不需要事先通報,在張成的親自引領下,張遼等人在沙盤前面爭執不下的樣子就直接被曹操看了個清楚。
“見過主公!”張遼等人反應不慢,一見是曹操親自前來,立刻放下手上的東西,向曹操行禮。
“你們這究竟是在做什麼?”曹操納悶的問道。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張遼站了出來。
“主公,是這樣的……”張遼將事情的前前後後向曹操說了一遍,然後也將他那份至今還不算詳細的計劃也同樣告訴了曹操。
“噝!”曹操聽完張遼的計劃,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他雖然一開始對這幾人的不守時有點生氣,可是看見他們在沙盤邊上的爭執便明白他們是爲了即將到來的戰爭,心中已經對他們沒了抱怨。可是這份作戰計劃卻讓曹操的心理急劇波動起來,風險曹操自然看得出來。但是一旦成功,荊州便可一戰而定的這份收穫讓曹操也不由得心動。
“文遠,你的膽子還真是不小啊!”曹操走到沙盤邊上,看着張遼他們用各色小旗標註出來的進攻路線,感嘆的說道。
“確實如此。”一旁的曹純此時也從看到作戰計劃後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指着沙盤上從西城南下的那一條線說道:“翻越巴山就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且與走那條年久失修的米倉道相比還要危險,這根本就是要獨自趟出一條路嘛!”
“子和,這還算好的。”夏侯惇在一旁插了一句道:“一切順利的話,第一戰便是南郡的巫縣,以我軍的戰力,當可輕鬆攻克。然而最後便是留下部分兵力死守巫縣,要抵擋極有可能出兵增援荊州的巴郡益州軍。而主力還要沿江翻山過峽谷,不算道路艱難,一路上還有秭歸、夷陵、枝江三座城池,然後才能見到南郡治所江陵。可是江陵的城防雖不如襄陽,卻也不是輕裝的步兵可以隨意攻取的。就算我們可以是襄陽一兵一卒都不敢派出,但這時候也還要防備着荊南方向的荊州援軍。以荊南四郡和江陵,便可以集結起十萬大軍,難打呀!”
“文遠,你怎麼說?”曹操此時似乎也忘記了還有一場接風宴,以他的經驗,自然知道夏侯惇所說的句句屬實,但是這份計劃中蘊含着的巨大利益卻使得曹操不忍放手,他乾脆向張遼這個始作俑者詢問。
“就是因爲風險太大,所以這份計劃也只是我自己的一個設想,根本就沒有對在場之人以外的任何人提及過。而且樞密院中也沒有哪個小子會異想天開的如此瘋狂。這份計劃中最關鍵額幾處便是如何在崇山峻嶺中行軍?如何在益州軍重兵圍攻下守住巫縣?以及如何在江陵守軍尚未察覺前攻克或者越過秭歸、夷陵、枝江。將大軍開到江陵城下?最後一條便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攻取江陵?這前兩條已經有了解決方案,至於後面兩條,就需要調閱奉孝那邊的資料了。”張遼平靜的回答道。他的話完全實事求是,一點沒有不參雜任何水分。
“哦?看來你們這幾天還是有些成果的嘛!”曹操看着曹洪笑着說道。
曹洪此時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訕笑着回答道:“文遠說的兩條已經解決的問題與我的關係也不大,倒基本上是文遠自己將他自己的計劃更加細化了而已。至少在新軍械和各兵種的配合以及對軍中將領的認知上,除了主公與奉孝等人,我可想不出來還有人能比文遠更加全面?”
曹操一笑,他當然知道曹洪所言的真實性,而且張遼對軍中將領的認知確實全面,他甚至感到張遼比他更瞭解軍中衆將的能力。不過這樣也很好,至少他也可以享受一下張遼常常採用的抓大放小的執政手段。
“說說看。飯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做。能解決一點是一點,不能解決的咱們再想辦法就是。”曹操同樣不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問題一時間僵住那就先行放下,實在解決不了也可以繞開。只有真正到了無法繞開而必須解決的時候,曹操纔會集中全力攻關。
曹操的問題自然還是要張遼來回答,他走到屋子一旁的一張桌子邊上,拿起一張紙,回到曹操身邊,將這張紙遞給曹操後說道:“先說第一條。這其中就包括數萬軍隊如何在大山中行軍,如何攜帶足夠的軍糧、軍械一同隨行。軍糧的問題好解決,無論戰爭何時開始,春天、夏天,甚至是秋天都是野物豐富的時候,山中絕對不會缺少吃的。而漢中有兩萬山地步兵,他們的訓練科目中就有攜帶三天的乾糧而必須在野外堅持生存半個月。所以我擬以山地步兵作爲主力,配屬以步兵常規步兵參戰,加上獨輪車可以再任何狹小、險隘的交通環境下使用,糧食問題就已經解決。而軍械同樣也可以使用獨輪車運送。山地步兵因爲他們的特殊性,所以每人都接受過箭陣攻擊的訓練,而常規步兵也同樣接受過射箭訓練,我軍的攻城戰術中就有遠程箭矢壓制下的步兵登城科目,獨輪車在攜帶了糧食後同時也儘可能的攜帶箭矢就能解決一部分問題。最後便是我給主公看的東西,內容就是將作監有關小型投石機和牀弩簡單化,經過這樣的改裝,小型投石機和牀弩的部件減少了,同時也能夠很輕鬆的拆卸、拼裝。這樣改造後,投石機雖然發射的石塊重量減小,但是依舊能夠將二三十斤的石塊拋射到三百步開外。一臺投石機需要四輛獨輪車,一張牀弩需要兩輛獨輪車,全軍只要騰出五十輛獨輪車和五百名士兵,便可以攜帶十臺投石機與十張牀弩。這樣的裝備,即便是攻擊江陵,只要攻擊的突然性能夠保證,集中權力攻擊江陵的一面城門,江陵守軍勢必無法阻擋我軍。”
張遼在說話的同時,曹操也在看着張遼給他的那張紙上的內容。正如張遼所言,將作監卻是成果豐碩。投石機和牀弩的詳細情況皆列在上面,甚至連多少部件以及重量也沒有忽視。從這上面看,獨輪車確實能夠做到攜帶投石機的散件行軍。
“那第二條呢?”曹操也不及細看,他還是要先將問題全部聽完纔好。
“第二條是守衛巫縣。只要我軍能夠從巴山中順利出線在巫縣城下,拿下巫縣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是巫縣西邊就是益州的巴郡,巴郡的益州軍主將乃是被稱爲益州名將之一的老將軍嚴顏。遼曾經與法孝直談及這位老將軍,法正對此老極爲讚許。稱此老年事雖高,但依舊有萬夫不當之勇,卻善於治軍,深得軍心。爲人性情耿直,對益州忠心耿耿。若是此老得知我軍佔領巫縣,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一邊回報成都,一邊直接派兵攻擊我軍。”
“等等!”張遼的話被夏侯惇打斷,“文遠,我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你的解決之法,倒是一直在說益州老將嚴顏。這究竟是……”
“元讓莫急,文遠這事告訴你我,那嚴顏不是個拘泥規則的將軍,他不會眼看着我軍佔領巫縣而無動於衷。所以那些拖延荊州向益州求援的事情就沒必要做了。對嘛,文遠?”曹操笑着說道。
“主公明見!”張遼讚了一聲。
益州老將軍嚴顏,在史書中記載不多,演義中也沒有過多的內容。但是相對於演義中最終投降劉備的嚴顏,張遼更相信後世重慶市忠縣《縣誌》中記載的嚴顏在被張飛俘虜後一直被軟禁。而在成都被劉備攻克後自殺身亡的記錄。文天祥那首流傳千古的《正氣歌》中也有“爲嚴將軍頭”這樣的詩句,若是嚴顏沒有這樣勇烈的表現,文天祥也不會將嚴顏與蘇武、張巡等歷史上的忠臣烈士相提並論了。而且早幾年張遼也從與甘寧的閒談中瞭解過於甘寧同鄉的嚴顏,以甘寧的傲氣尚且不得不低頭的老將軍,張遼無論多麼重視都不爲過。若是算上嚴顏巴郡世家的身份,嚴顏纔是張遼最爲重視的益州軍將領。
張遼接着說道:“嚴顏若得知我軍動向,勢必會提大軍出魚復,攻擊巫縣。而我軍則需要派出一名善守的將領,以少量兵力死守巫縣,不能讓巫縣得而復失,更不能讓益州軍繞過巫縣攻擊我軍。”
“那文遠你心中也已經有了能夠堅守巫縣的人選了吧?”曹操問道。
“有了。現任漢中都尉龐德的參軍郝昭。便是最佳人選。”張遼說道。
郝昭可是張遼早早就定下的人選,以歷史上郝昭僅用了三千士兵,在陳倉小城拒守諸葛亮三十萬北伐大軍,雙方相持二十餘日,而諸葛亮卻對陳倉無計可施,最終只得退兵的戰績。張遼相信,以巫縣的地形,給郝昭同樣的三千精兵,郝昭絕對能在巫縣使益州軍寸步不能前進。這樣一來,繞道巴山攻擊荊州的曹軍的後路便徹底安全了。
“郝昭?”對於郝昭這個被張遼待在身邊很長時間的年輕人,曹操自然有印象。這個也能與張遼論一論同鄉之誼的男子給曹操的印象便是身軀雄壯(九尺),箭術出衆,且極有謀略。至今曹操還記得他在幽州樞密司旁聽的一場以郝昭和曹真爲主的一次樞密司內部的戰爭推演。
“原來是他。能讓文遠放心的留在漢中爲龐令明做參軍,可見文遠對其的器重。嗯,操似乎還記得滿寵也對這個郝昭讚不絕口啊!”曹操這樣說便是認可了張遼的安排,何況這份計劃中,也只有從漢中出兵纔是最方便的,同理,也只有熟悉漢中大山的將領才更有資格領兵。
張遼的話已經說完了,曹操微微點頭,看着身邊五名大將說道:“其實這計劃最關鍵的也就是第一條和第四條,一爲起點,一爲終點。第二條還算重要,但第三條以我軍的實力,已經算不上困難了。如今操想知道,若是按照這份計劃執行,文遠你覺得何人爲將最佳?”
曹操這話讓在場的幾人面色頓時一整。何人爲將?這等於是要確定漢中這一路大軍的主將人選。然而從張遼的這份計劃看,這一路的主力卻又必須翻越巴山,繞道攻擊。這就讓原本意圖申請漢中方向主將的夏侯淵有點抓瞎了。
但是夏侯惇此時卻沒有了幫着夏侯淵這個親兄弟的想法,他當下邊站出來說道:“主公,此計劃皆是文遠提出,自然是文遠統帥漢中方向大軍最爲合適。”
夏侯惇一心爲公,就連夏侯淵也只能點頭表示贊同。而且張遼和他們的關係實在是太密切了,而且還有豫州一路大軍呢。
然而張遼卻苦笑道:“主公,諸位,其實漢中方向的主將究竟是誰根本就無所謂,只要將這迂迴攻擊的將領配置好就行了。即便是遼就任主將。也必須留在上庸、房陵吸引荊州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可能消失在前線而去親自帶兵的。”
張遼這話倒是沒有讓曹操等人奇怪,曹營幾名大將早就在各路諸侯的心中掛上了號,而張遼更是重中之重。若是曹操南征,張遼卻突然間消失了,蹤影全無,那些諸侯定然會命手下各處加強戒備,以防張遼偷襲。那樣一來,迂迴的大軍便很有可能會因爲敵軍加強戒備而被發現,最多也就是攻克巫縣,打到秭歸、夷陵一帶便會被荊州、益州的大軍團團圍住。雖說曹操相信自己的軍隊能夠堅守待援,可是計劃失敗後所帶來的影響卻是無法彌補的。
“對啊!你們都是四徵將軍了,我雖然剛撈了一個鎮西將軍,不過別人對我的注意絕對沒有對你們那般重視,我可以帶兵突襲的嘛!”曹洪這時候高興起來,他一直賴在張遼這邊,爲的就是要爭取親自帶兵迂迴突襲的權力。
曹操看着興奮的曹洪,在看了看一臉思索之色的張遼,他扭頭對夏侯惇、夏侯淵和曹純說道:“你們看呢?”
“這一路的主將必須要能夠鎮住部下,既然文遠、妙才、元讓都不能成行,也就是子廉、子龍和文謙、公明這四人有資格了。”曹純想了想說道:“但是子龍鎮守北疆已是既定之事,公明、文謙是否能鎮住漢中軍將……”
曹純沒有提起他自己,他身爲鎮軍將軍,又是虎豹騎統領,本就是隻能跟着曹操的中軍前進,偏師主將絕對與他無關。
“難道公明、文謙不信,子廉便可以嗎?”夏侯惇在自己與夏侯淵都沒有機會的情況下,也不介意爲自己曾經的部下徐晃爭取一下。
“這份計劃中我雖然沒有看到全部的將領名單,可是文遠提到了郝昭,那就勢必是以如今漢中的將領爲主。同時到文遠一貫的作風,自然是以經歷過巴蜀大山的將領爲宜。那除了郝昭之外,就只有龐德、文烈、子文、子桓還有張頜張雋義了。文烈要代替我統領虎豹騎,文遠也不會贊成子文、子桓參與此事。元讓,難道公明、文謙能比子廉更能得到龐德、張頜二人的信任?”
曹純的話相當明白,龐德與曹洪有些交情,郝昭是張遼一手栽培出來,絕對會聽命於曹洪。而最關鍵的張頜卻又因爲當年的袁曹之戰與徐晃和樂進有些心結。而曹洪卻偏偏因爲身處張遼麾下,一直在東面作戰而沒有遇到過張頜。如此一算,也只有曹洪統帥大軍方能得到包括曹操、張遼以及參戰將士的認可。
就在此時,只聽見張遼突然開口說道:“我說諸位,這個計劃依舊還是個計劃。主公也尚未批准,咱們也不至於如此着急。還是先看看主公的意思。”
張遼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眼睛便齊刷刷的看向曹操。這讓曹操哭笑不得的指着張遼說道:“文遠啊!你這是否算是逼宮?”
張遼纔不在乎曹操的這個問題,曹操眼中的笑意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張遼訕笑道:“主公此時切莫答應我等。這份計劃尚不完善,若是主公覺得可行,也應該讓奉孝等人蔘與進來一同商議周全。”
“你啊!話都讓你一個人說完了。”曹操沒好氣的搖搖頭說道:“好吧,明日操便讓奉孝與仲德也先行參與進來。不過今日卻是要爲妙才接風,諸位,時間已經不早了,都隨操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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