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殿下……我們這裡……"太石村的老村長手足無措地前後張望着,這回一下子見到這麼多"高貴"的武士大人實在是讓他開了眼界。雖然這裡緊鄰着岸和田城,但因爲不是主要道路經過處,所以平時即便是見到一個大武士也是難得。順便說上一句,老村長判斷武士地位的標準是看衣着的華麗程度。
我跟着那個與八郎來到了太石村,但只帶了兩百名旗本和四百名足輕,還有就是水木宗六郎的五十幾個手下以及先期到達的忍者。中村一氏留在岸和田城,我只帶上了堀秀政一個高級將領,那面令萬人"仰望"的馬印也沒有帶出來。
與其說是打仗,還不如說是觀察一下形勢更貼切些,我倒要看看和泉受到的騷擾已經到了何種程度。如果來的人太多以至嚇跑了那些賊人,我到這個地方來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雖然在我已經是輕車簡從的行爲,可這樣一支人馬還是嚇壞了太石村的村人,這樣多的武士和士兵究竟要吃掉多少他們的儲備啊!即便是能夠勉強應付上兩頓,能不能讓好不容易請來的"客人"滿意也很難說。
太石村的土地雖然也不多,但因爲有不少人從事漁業的關係所,以也有了六七十戶人家,這比一般內陸的村莊都要稍微大些。但也不能表示他們的生活就會有多好,大多數的漁獲只能以極低的價格出售給來此的商販,他們可沒有能力把自己的產品送到堺町去。從村民們哭喪的臉上我看出,也許其中很多人會認爲不如讓海賊們搶一回會更好些!
"怎麼,就讓我們這樣站在露天裡嗎?"看出了他們的窘迫我故意這樣說到。
"殿下恕罪!小民不敢……"老村長的臉一下子變得唰白,喊冤似地叫了起來。我的這句話可大可小,着實是把他給嚇着了。"請殿下先到我家裡休息一下,只是實在簡陋……太簡陋……"他一邊說一邊尷尬地看自己由木板、茅草造成的房子。
"村長,還是請殿下到那間房子歇息吧!"與八郎忽然站到前面,指着十幾丈之外的另一幢房子。那房子雖然也是幢木板茅草房,但要比村長家還要大不少,而且也更新些。
"那……那……"村長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嘴脣一陣哆嗦。他驚恐萬狀地看了看與八郎,眼睛裡充滿了疑惑與不解。
"不要緊的,殿下對此事不會介意!"與八郎瞭解他的擔心,立刻解釋到。
"那就……那就請殿下委曲一下了!"雖然領路朝那裡走去,但村長還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
這座屋子確實很大,緊着點兒坐足以裝下全村的三四百人,之所以村長躲躲閃閃不敢讓我進來,因爲這裡是一座教堂。
這座教堂雖小但也"五臟"據全,一個小小的聖壇上樹立着約有兩米高的十字架,所以基本的要素都俱全了。看得出來雕刻十字架的木匠手藝很是不錯,應該也見過正牌歐洲十字架的樣子。只是可能受佛像傳統觀念根深蒂固的影響,耶穌雕刻得過度豐腴了些。這裡按日本習慣只是一大片木地板,並沒有一排排歐洲教堂裡的那種長凳,當然也安不起大塊的彩色玻璃窗。
"嗯……還不錯!"我四下裡走着看了看,身後跟着一大羣人。我完全理解村長的擔心,雖然織田信長頒佈了容納基督教的命令並且自己也受了洗,但附庸大名尤其是一些地方豪族們出於自身信仰的原因,還是對基督徒採取極爲嚴厲的措施,殺戮的事情是時有所聞。
"殿下不嫌粗陋,我們就感激不盡了!"看我確實沒有什麼發怒的表示,村長這才稍稍放下了懸着的心。
其實隨我來的人裡確實幾乎全是佛教徒,只是不那麼極端而已。進到這間"魔教"的殿堂裡有幾個人本能地皺了一下眉頭,但既然我都表示了認可他們也不好說什麼,這裡除了堀秀正之外,以其他人的身份確實也沒有資格說什麼。
"這就挺好,你們也都坐下吧!"我在靠左邊牆下的中間位置找了各地方坐下,招呼後其他人也都按次序分兩排坐到了我的面前。靠裡的正面位置是十字架的神壇下,就算我可以包容基督教也要避免一些人無端的臆測。
"殿下、諸位大人,我們這樣的小村莊實在沒有什麼好招待的,請先用些茶吧!"看到至今都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正常,村長試着想和我們進行溝通。
"可以,你看着辦吧!不必太麻煩!"我隨口答應了一聲繼續用眼睛觀察着四周,一味的拒絕他們的"奉獻"反而有可能嚇着這些鄉下人。
不一會兒,幾個年輕的女孩兒端着托盤來到屋裡,每個托盤上都放着幾隻茶碗。茶是相當低劣的品種,杯子參差不齊明顯是臨時湊來的,女孩子除了具有相當的青春氣息這一點值得肯定外,其他的可就實在是乏善可陳了!
"你們這裡經常受到海賊的襲擊嗎?"我僅僅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了,轉頭又看向了大門的外面。其實剛纔我已經進行了一番仔細地觀察,這裡的村民們臉上雖然也是勞動人民慣常的風霜侵襲,但卻並沒有多少的菜色,看來至少是在吃飯的問題上還說得過去。
"海賊們幾乎每個月都會來騷擾,但以前從來不殺人,也不燒房子……"村長說話時不敢擡頭看我,看來雖然身爲村長卻是個沒有見過什麼市面的人。"我們這個村子裡沒有什麼錢財,也沒有其他什麼值錢的東西,這一點海賊們也都知道。每次來時也就是拿走一些糧食,然後就是召集全村的人來罵一番織田家的諸位殿下……"這個人居然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該對海賊們痛斥一番,只是非常簡單可觀地陳述事情。
"我們的村裡土地並不多,海賊們的洗劫真是使我們的處境變得很困難!"可能是覺得村長這樣的說辭實在難以令人滿意,與八郎急忙把話接過來說道:"多虧了丹羽殿下的恩典,對於我們這些飽受海賊欺凌的無辜百姓給予了多方照顧。不但免除了我們大部分的稅收,而且允許我們這些人在西面的山區自由採伐樹木建屋,若非如此我們可就真不知道怎麼辦了!我們附近所有的百姓都很念着他的好,真是位仁慈寬厚的人啊……"
"我們織田家自右大將以下都是很體恤百姓生活的,你們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我知道丹羽長秀確實是個以溫和手段管理地方的人,這個與八郎說得應該也都是事實。不過關於口碑就很難說了,根據我的經驗常年處於交戰區域的人民對於雙方都不會有太好的觀感,一般來講只有處於穩定的統治核心地區的人才會逐漸產生歸屬感。不過這個與八郎倒既是個有膽量又會看風向的人,這倒是維持地方不可或缺的人物。"……不過眼下還有南面的紀伊惡黨持續作亂,徹底剿滅海賊的事情要等一段時間再說了。如果他們只是要一些糧食的話,儘可以先給他們。丹羽殿下也給了你們一定的補償,有什麼必要一定要我們發兵前來呢?"這點我確是很奇怪,從他們兩個剛纔的話裡我覺得他們不是不能忍的。
"殿下,您是有所不知啊!"聽我這麼一問村長立刻叫起了撞天屈,一張臉扭得像苦瓜一樣。"……原本那些海賊確實只是擾亂一番,也並沒有造成什麼大的禍亂。可近一個多月以來他們就像發了瘋一樣,一改從前的作風,到處胡亂殺人放火。這附近已經有六個村子遭了他們的毒手,不但房子被燒光,還經常有人遭到殺害。十天前這裡向南五里遠的根上村就被海賊洗劫了,因爲走避不及還死了三十多人!"
"不知道是爲什麼嗎?"這件事情我真得不太清楚,類似村級百餘人的戰鬥,又是在還沒有開始直接管理的地區,類似情報可能被劃歸不用我親自處理的內容裡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也搞不太清楚,亂亂紛紛的各種謠言很多!"見我關心這件事村長好像有些欣慰,但他的信息量也很是有限。"……只是從前些天來這裡的堺町商人們那兒聽說:和泉要來一位新的守護殿下,而這位殿下又和以前統治我們的三好殿下有很深的冤仇。就因爲這,淡路的海賊們奉了三好殿下的命令要和這位新來的殿下決一死戰,連帶着我們這些老百姓也倒了黴。唉!這個世道我們這些普通百姓對於誰來統治,其實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只要能讓我們的日子過得下去……"說到這裡村長終於住了嘴,即便是再遲鈍的人也發覺了周圍氣氛的不對。
所有將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村長,神情古怪之極。與八郎臉色煞白,額頭上黃豆粒大的汗珠一個勁兒地往外冒。村長的話已經算得上是大不敬了,趕上脾氣暴躁的就有可能把一村的人都殺掉。
"後半夜還要打仗,去準備些飯菜來吧!"我覺得爲這麼一句話並不值得大動肝火,村長只是在不經意間說出了大多數平民百姓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