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高高擡起的“貴手”(上)
與德川家康及其盟友的交戰,毫無疑問會是在富士川一線,以此爲目標的準備自然要加緊進行。其實我的忍者早就已經探知,除北條氏聚集的三萬大軍之外,裡見、佐野、相馬、宇都宮、那須、蘆名等大名的軍隊,也在源源不斷地向箱根一帶開來。
“這樣算下來他們的人馬會達到八萬,也許這樣自認爲就可以和我抗衡了吧?”我私下裡這樣盤算到,爲自己的那點兒“狡猾”暗暗竊喜。
我既然做過一陣子商人,那就自然明白一個道理:花哪怕是虧本的價錢只要能夠達到壟斷市場的目的,那麼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下去!而東國的那些人本質上還只是些“土財主”,只能簡單的看到我這手邊持續增加到的十萬人馬。他們就忘了算一算,近畿、西國、九州、四國還能動員出多少人來,而我又會把他們用在什麼地方!
現在西邊所有主要大名幾乎都在我的軍前,即便不是本人也是家中的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那麼我一但要繼續徵集他們的力量,想來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吧?
說到這裡我不盡要感謝上天,自天正八年(1580)的大災之後一直是風調雨順,這才使我得以在兩年之中積攢起了足夠多的糧食。要知道龐大的軍隊雖然可以在全國範圍內徵集,但糧草給養卻絕對不能採用這樣的方式。
在沒有現代化交通工具的中古時代,大規模運輸上的意外和損耗是不可避免的。中原大地上有一條舉世驚歎的大運河,可一旦要是在長城內外大舉用兵的話,還是會使當事人爲了糧食而頭痛欲裂,何況這還是在地形複雜、一路數管的日本呢!
不管這一切進行的多麼順利,我心中還是一再地提行自己要“低調”。即便是偶爾地張揚一下,那也最好讓人感覺是志得意滿地狂妄!
“他在裡面等多長時間了?”來到一個走廊的轉角處時我停了下來,扭過頭對跟在身邊的蒲生氏鄉問到。
“從上午到現在,已經足足兩個時辰了!”他想也不想地回答到。嘴角掛着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想來他的心性已經更穩定了,我們且去見見!”我說着滿意地繼續向前走去。
其實蒲生氏鄉說得並不準確,本多正信等的可不止僅僅兩個時辰,而是被“蹲”了足足實實三天。本來我確實是想在第二天就見他的,可後來覺得拖幾天效果會更加理想八五八書房,這在外人看來也更加符合我的心態。
當然,也不能完全就這麼幹等着,那樣難免會讓人看出假來!三天地時間裡富士川西岸聚集了更多的軍隊。並且偶爾會有人渡過河試探攻擊,完全是大舉進攻前的架勢。
“勸啦!”隔扇門被侍從拉開,因爲只是見一個人所以沒有喝到。我一進去就看到一個人以額觸地跪伏在那裡,也不知道是一直這樣還是聽到腳步聲剛趴下。
“拜見大納言殿下!”本多正信恭恭敬敬地問候到,聲音裡聽不到絲毫火氣。
“這幾天在下俗務繁忙,實在是怠慢本多大人了!”我高居正位俯視這下面的人,面色陰沉不要說“抱歉”,連一點兒“通融”的意思都沒有。
“實在是不敢當,是在下來得魯莽干擾了大納言殿下的大計!”本多正信誠惶誠恐地回答到,微微擡起頭只是爲了重新磕下去。“德川家見罪於朝廷。自鄙主公以下均是誠惶誠恐。多虧了大納言殿下全力維持,德川家上下具都感激不盡。今聞您駕臨駿河,東國之人具感其幸。鄙主公亦知有負大納言殿下的關愛。因而戰戰兢兢派外臣前來問候!”
“你們……唉~!”我伸出手去用摺扇指着他,但最後還是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有什麼話再說,你先起來吧!”
“是,謝大納言殿下海量寬容!”得到我的許可後本多正信直起了身,可頭還是低垂着。
“德川殿下這次實在是太過份了,居然如此對待我的好意!”我忿忿不滿地對他說到,不過至少語氣不再是那樣寒冷如冰。“依照朝廷的本意,本來是要收回德川家地所有領地,是我上下週旋纔有了僅僅收回兩國地結果。這算是很多嗎?連一半還沒有到。
爲了能有這個結果我費了多少口舌,又搭上多少人情。完全是顧念到與德川殿下多年的情意。可你們這種攻擊朝廷正式任命守護的行爲,又將我置於了何地!”
“時至今日德川殿下還讓你來幹什麼?如果不想萬劫不復地話,還是及早投降主動向朝廷請罪纔是正理!”本多正信剛向張嘴,就被蒲生氏鄉大聲喝止住了。“如今天下大名齊系,出千義憤對德川家同聲討伐,已成滔滔之勢。你還是趕緊回去,勸德川殿下不要再作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纔好!”
“德川家罪無可恕外臣亦是誠惶誠恐,但還請大納言閣下海量容外臣一言!”本多正信作痛心疾首狀,一臉懇切地說道:“大納言殿下對德川家的恩惠山高海深。爲前番事件的平復可謂費盡心力,只可恨前次出使京都的大久保忠佐妄背誑語,這才觸怒朝廷犯下了這無可挽回的大罪!”說到這裡他微微翻了一下眼皮。
此時我的神色已經好了許多,至少看起來不想剛纔那麼激動。
“三河武士多是鄉野愚魯之輩,乍聞收回故地難免爆發諸多激烈行爲!”看到我沒有申斥的意思並且在聽,他又繼續試探着說道:“大久保忠佐自京都返回後爲掩飾其愚行,上下調唆極盡其能事,不少人受到他的蠱惑以致羣情激憤。鄙主公亦是深知大納言殿下的照顧,可無奈受到彼等武人地挾持,這纔有了後來對抗朝廷守護接收的妄舉,及至現在悔之不已!”
“德川殿下也是不容易啊……”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下意識”地說到。
“大納言殿下!!!”聽到我的這句話兩個人同聲驚呼了出來,所不同的是本多正信是驚喜無限,而蒲生氏鄉是驚詫“莫名”。
“德川殿下還有什麼話嗎?”我擡手止住了已經張開了嘴的蒲生氏鄉,對又在磕頭的本多正信問到。
“雖然這話實在是無禮,但鄙主公還說讓我代他懇求大納言殿下!”本多正信聲情並茂地說到。“自當年隨信長公上洛時起,鄙主公即深感於諸星殿下的仁德。到後來姊妹川、三文原、長筱,一直到討滅武田勝賴,大納言殿下更是多次加惠於德川家。鄙主公至今唯有掩面拜求,懇求大納言殿下再次施以援手,在朝廷及天下大名面前爲德川家乞一線之明!”說完之後再次擡起頭,用有些複雜的目光盯住了我。
我半天沒有說話,只是微垂着頭,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三尺的地方。在那裡擺着一隻百獅鬧山地宣德銅香爐,一縷帶着奇香的白煙從它上面嫋嫋升起、盤旋。屋角處立着一隻南蠻自鳴鐘,不斷髮出嗒嗒的聲音,因爲現在屋子裡很靜所以聽得非常清楚。也許對於此刻屋裡的某些人來講,這一聲聲就好像敲在他心上一樣。
此刻這個沉默似乎理應由我來打破,但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獲取一個更加有力的效果。這屬於偶發的細節問題,在之前並沒有太仔細的考慮過。
可結果卻有些出人意料,沉默並不是由我打破的,而且不是源自我事先的安排。
“啓稟主公!”御弁丸從出現在正面敞開的大門口,跪下來向我稟報道:“大友(義統)、伊東、大村、鍋島諸位殿下現已到達,在外面請見主公!”
“請他們先休息一下,我稍晚些時候再見他們!”我順口回答到。
“大友殿下等一再請求,希望能夠儘快赴前線參戰!”
“知道了!”打發走御弁丸後我捶了捶腦袋,“苦惱”地自言自語道:“各家大名到來的軍隊已經超過十萬,這可要我怎麼解釋啊……”
“德川家上下人等,俱是仰賴大納言殿下的庇佑!”本多正信的眼淚流了下來,在職業演員以外你絕對找不到更加“誠懇”的人。
“事已至此天日昭昭,德川家不給出個‘交代’只怕是過不去的!”我又思慮良久,才咬牙說道:“此時朝廷雷霆震怒,各路大名羣情激憤,某些話我也不太好說。如果只用之前京都時的那些要求,各方面肯定都不會答應。雖然我也很不忍心,但德川家的領地肯定是要進一步削減了!”
“謹遵大納言殿下諭示!”本多正信說這話時,眼睛居然毫不閃爍。
“具體事情還要上報朝廷,不過駿河和甲斐肯定也是要祝奪了!”我說這話的同時,眼睛緊緊地盯住了他的表情。在這時駿河實際已經不是什麼問題,但是甲斐的得失可不是個那麼簡單的問題。“我想德川家繼續保留信州的築摩、評訪、伊那、佐久四郡20萬石,各方面還是可以接受的!”
“雖然是萬分的無禮,但外臣實在還是有一些不得已的下情回稟!”本多正信雖然出現了極度的困肩,但還還是注意到了被他隱藏在“面具”後面的冰冷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