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風消雲散
“啓稟……主公,河越城失守了!”說宗這句話傳令兵腦袋向下一沉身子一歪,幸好邊上的兩個侍從使勁兒架住纔沒有摔倒在地上。
“河越城怎麼了?!快說我的河越城怎麼了?!”北條氏政再也顧不得體統,直接從桌子上竄過來到了跟前,一把抓住了那個傳令兵的領子,一邊搖一邊吼到。可是不管怎麼搖怎麼問,那個傳令兵只是垂着腦袋不回答。
“主公,他……暈過去了!”邊上一個扶着傳令兵的侍從小心翼翼地提醒到。
“叫醒他!馬上給我叫醒他!”北條氏政終於鬆開了手,可聲音卻達到了人類所及的頂峰。
邊上又過來了幾個侍從武士,拿着涼水或者裝酒的杯子。幾個人或噴或喂的折騰着那個人,只希望他趕緊醒過來好滿足衆人的好奇心。
北條氏政在屋子當中來回地走着,周圍幾個上了歲數的人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那就會發現他此刻還真是像他的父親氏康,只不過這隻“獅子”是關在籠子裡的。有好幾位重臣想上去提醒他,但是在關東各位大名的面前又不好做得過於明顯。
剛纔還氣勢如鴻的蘆名盛隆此刻就像得了瘧疾,如秋風中的黃葉一陣陣顫抖着,經過一連串變化後臉色最後定格在了蠟黃上。此刻他盯着那個傳令兵的緊張程度絲毫也不下於北條氏康,兩隻眼睛幾乎瞪了出來。
蘆名的領地在陸奧南部,在這些人里路程是最遠的。現在前田慶次揚帆向東,小早川隆景攻伐伊豆,要是河越城再被西軍佔領,蘆名盛隆可真就是“有家難奔,有國難投”了!
好歹蘆名盛隆還算能判斷形式的,宇都宮國綱乾脆就傻了!按照正常的評價他確實算不上天才,所以依現在的年齡見識根本無法判斷這樣的狀況。宇都宮的領地離河越城並不遠。按照情報延緩的慣例,他地地盤可能已經丟了。
有幾個人站在稍微靠後的位置上,彼此用眼神交換着某種信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必須多做幾手打算了,識時務的纔算是真英雄!
“主公……”大約十分鐘後那個傳令兵終於緩了過來,從顫抖的嘴脣裡發出了些咿咿呀呀的聲音。
“河越城!河越城到底怎麼了?!”北條氏政立刻又站到了他的面前,好在這次他沒有再伸手。
“真田昌幸……真田昌幸攻取了河越城……”
“真田昌幸?怎麼可能?”北條氏政目瞪口呆,其他人也均是面面相覷。“北條綱成有黃備五千,怎麼就把河越城給丟了?”
真田家雖然在武田滅亡之後受到了大量封賞。
但也不過就是領地10萬石,加上農兵也不過能湊齊六七千人馬,怎麼可能拿下兵強城固的河越城?再加上北信濃、西上野一帶豪族成份複雜,真田家又是怎麼能無聲無息襲取河越城的!
“昨天早晨真田軍兩千人,突然出現在河越城下……”那個傳令兵又喝了一口遞到嘴邊地水,這纔將經過娓娓道來。
原來真田軍突然出現在河越城下,北條綱成因是處於武藏腹地並沒有想得太多,不過他擔心這是爲了配和諸星攻勢進行的擾亂,所以立刻出兵進行攻擊。開始北條的軍攻擊非常順利,連贏三陣一直追到了20裡外的一個山谷。
可不想就這時候。一支紅頭髮綠眼睛的恐怖騎兵突然衝出山谷。直直地衝入了暈頭轉向的北條軍中,遭到一陣大殺大砍後北條全軍潰散,北條綱成好不容易收攏了一部分殘兵敗將逃回河越城。
在背後敵兵的緊緊追擊下北條綱成狼狽而逃。依他的性格寧可回身一戰哪怕是死也不願意揹負這樣的恥辱,可是他也知道,哪怕自己是成爲千古笑柄也要爲北條家保住河越城,不然北條家就徹底完了。
可是就在河越城的城門已經遙遙在望地時候,突然一夥數百人地野武士從道邊樹後冒了出來,嚴嚴實實地擋在住了最後的道路。爲首的一個年青武士北條綱成認識,他就是明智光秀地侄子明智秀滿!
“最後的時刻!”北條綱成笑了起來,此刻他感到無比的輕鬆,一切都已經成爲了定局,他不需要再擔負任何的責任。一帶馬頭。他舉刀迎向了後面疾馳而來的恐怖騎兵。
傳令兵的情況介紹完了,在場大名門的心基本也涼了!河越城一失關東就成了一局死棋,八萬大軍被壓縮在駿河、相模、伊豆、武藏之間的狹小地域,只能一步步等着被人絞殺。
諸星家的“南蠻鬼騎兵”可是聞名已久,不過在座的這幾位誰都沒有親自接觸過,究竟是怎麼回事誰都說不清楚。按照傳聞來說,這隻騎兵一出現就是昏天黑地飛沙走石,打起仗來就是血流成河,據說他們不但殺戮活者還拘役死者地靈魂。
這些大名在這個時代來講。都算是一些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自然是有些見識的。只不過雖然傳言雖然不可盡信,但是誰也不想親自去試試。便是那些傳言有八成誇大,僅僅這兩成事實也是受不了啊!
可是不奪回河越城也不行,在座的誰也不會答應,或者說誰也承受不了這樣的戰局壓力!問題是現在派誰回去,帶多少部隊回去。帶得少了肯定是不管用,不要說是圍城,在河越城畔的平原上只怕就會被強大的“南蠻鬼騎兵”沖垮!要說多帶的話……可多少纔算多,前面還有着十萬諸星聯軍呢!
就在衆人發愣無計可施的時候,一個原本站在屋角地的武士悄悄地湊到了人羣的外圍。這是一個瘦小乾枯毫不起眼的人,只是一雙眼睛中不時閃過絲絲精光,他就是宇都宮家的首席家老芳賀高繼。
芳賀高繼來到宇都宮國綱的身後把他拉着後退了幾步,湊在他的耳邊聲嘀咕了幾句什麼。“哦?!”聽了他的話後宇都宮國綱彷彿被燙了一般猛然扭過了頭,看着芳賀高繼的眼神裡滿是震驚和恐怖。
芳賀高繼也盯視着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宇都宮國綱稍稍猶豫了片刻,最後彷彿是下了什麼決心。“河越城不容有失,如果北條殿下允許的話,我願意去復奪河越!”他向前跨了一步,豪氣干雲地說到。
“宇都宮殿下,你……”北條氏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似乎有些猶豫。
“河越城和宇都宮脣齒相依,當此危亡之際我必當仁不讓!”說完這句宇都宮國綱又遲疑了一下,扭頭向後看了一眼。“此等生死存亡之際,我等各家自當同心同德,要是在下真有什麼不周北條殿下想必也不會坐視!”
“這是自然,宇都宮殿下果然少年英雄!”北條氏政大感欣慰,重重地在宇都宮國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關東物富民豐兵強將勇,只要萬衆一心必可擊退諸星。請宇都宮殿下先行一步,我必率大軍隨後接應!”
“軍機緊迫事不宜遲,在下這就發兵了!”宇都宮國綱好像真的很着急,招呼了一聲轉身急急地走了出去,低着頭沒有看任何人。
“雖然宇都宮殿下英勇,但是說到復奪河越城未免有些勉強!”北條氏政一轉身拉住了德川家康的手,非常“親切”地說道:“出現瞭如此情勢誰也沒有想到,我必須尾隨宇都宮殿下攻略河越,此間的事情只有全權拜託德川殿下了!”
“不勞北條殿下掛慮,此間事在下一力承擔!”至此德川家康依舊面色如常,在所有人裡最爲鎮定的就是他了。
“諸星勢大不可力敵,如果過這裡守不住東路又斷絕了的話,請殿下先北上甲斐然後轉武藏與我會合!”北條氏政又不放心地叮囑到。
德川家康微笑着送走了所有人,屋子裡只剩下了他自己。面上的笑容依舊沒有在臉上消失,他緩步走上剛纔北條氏政的主位坐了下來,側過頭好像是在聽着外面的動靜。
隨着陽光投在地上的影子越來越長,窗外的喧譁也逐漸安靜了下來,房間裡德川家康已經一個人坐了一個多小時,氣氛和他臉上的笑容都越來越詭異。
這時候屋門再次緩緩拉來,幾個人走了進來站在了桌子前面,什麼也沒說就在那裡靜靜地等着。
“他們都走了嗎?”德川家康拿起了身邊的一把刀,仔細地欣賞着。這是一把很樸素的刀,他佩戴了30年,每次撫摸和擦拭這把刀的時候,他都會感覺到從那上面傳來一種力量充實到身體中去。
“都走了!”本多正信用很小的聲音說到。“再過一個時辰,在前邊富士川穀地的部隊也會撤來,估計到了子時會全部經過葛山城!”
“很好!”德川家康猛地將刀抽出一截,半尺長的刀鋒反射着夕陽有些刺眼。他知道這是他人生中再一次長久忍耐的開始,但並沒有任何的不滿,因爲每次的忍耐後他都會感覺到從刀上傳到他體內的那股力量更加強大。
“全軍休息準備,寅時對足柄城展開攻擊!”刀鋒重新入鞘,那道耀眼的光芒也同時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