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戰慄的京都
“京都還是那個老樣子啊!”我騎馬走在織田家一衆家臣的隊列裡,四下打量着京都的街道,身後不遠處的織田帥旗下則是一身戎裝趾高氣揚的信長。
兩天前,觀音寺城不戰而下,織田大軍旋即急速向京都開進。由於四國的戰事激烈,三好家已無力向近畿派出援軍,在這種情況下死守毫無屏障的京都無疑是非常愚蠢的行爲,所以京都的守將三好康長唯有引軍退走。織田家兵不血刃,順利取得了天下。沒能充分展示武功雖然令織田信長不免有些遺憾,但平穩接收了朝廷也算是一種補償了!
京都的街道和房舍與我幾年前來時相比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經過兩場變亂人口反而象是多了些。我在路的兩邊看到了許多前來迎接勝利者的百姓,這在幾年前完全是不可想象的。爲了安全起見,人羣的前面是由全副武裝的足輕布成的警戒線。
昨天,先期入城的柴田勝家和丹羽長秀已經牢牢控制了各處要害,但所引起的波動僅僅限於心理上的而已。織田信長下達了嚴令:有肆意劫掠、騷擾百姓者,就地處決!他雖然非常殘暴,但同時也是一個極要面子的人。今天織田信長和淺井長政、德川家康各帶1000兵馬入城,而把大軍紮在了城外,並從昨晚就一再傳令:今天入城一定要把鎧甲擦的像嶄新的一樣,就連馬匹都必需刷洗乾淨!
柴田勝家和丹羽長秀都是織田家的老臣了,自然非常瞭解這位主子的心思。清清冷冷的入城場面可是件大失面子的事,不知找來這麼多人他們和手下作了多少“說服動員”工作。
我一側頭,忽然遠遠的看見了二條城。這裡是唯一留着永祿大逆痕跡的地方,大門已經完全失去了蹤影;城牆有多處的坍塌;天守閣被大火焚去了半邊。聯想起那位勵精圖治的“劍豪將軍”,心裡不免涌起了些微的唏噓之感。越往裡走,匍匐跪拜着的人就越多。漸漸的,在這種氣氛裡,我都逐漸產生了高高在上的感覺。忽然,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出現在我的視線裡,看服飾應該是個中下層的貧民,嬌弱的身軀在寒風裡不停的顫抖着……
“寒風?”我擡頭看了看已經趨近中天的太陽。現在是八月的下旬,哪兒來的什麼寒風?我再次仔細的看了看,的確不是因爲坐騎的顛簸,而且她身邊的人也都在顫抖。“他們怎麼了,天氣有這麼冷嗎?”我把心中的疑問隨口問了出來。
“噗哧!”走在我前面的池田恆興沒有忍住,一下笑了出來。“冷?你還真是有幽默感哪!”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我不解的問到。
“他們這是嚇的!”身旁的前田利家替我解釋到。“京都是天下的中心,無數的武將爲了心中的慾望在向這裡前進,但這也就給京都的百姓帶來了無窮的災難!僅應仁之亂以後,細川、畠山的繼承權之戰,將軍、細川晴元、三好長慶之間爲爭奪政權的混戰先後在這裡上演。這裡的人是被嚇怕了,尤其咱們還是從東國來的……”
“東國?”我很是奇怪。“這和東國有什麼關係?”
“看來你對武士的事情真的是很無知,這多少讓我找回了一些自尊心!”池田恆興一拉自己的馬,微一停頓來到了與我們並行的位置。“讓我來給你上一課吧!”他裝模作樣的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京都經歷的最嚴重的一次劫難發生在近四百年前,平源戰爭的時期,當時作爲源氏分支的東國武將木曾義仲,攻打盤踞在京都的平家勢力。取得勝利後他縱兵大肆劫掠,士兵們姦淫燒殺無惡不作,即便是皇室貴胄也不能倖免,許多名寺古剎、皇家園林都毀於戰火!據說當時京都的大火經月不息,人口銳減到了戰前的二十分之一。”
“還真是悽慘哪!”我隨即又說:“那都是快四百年前的事了,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時間雖久,可影響日深!”他輕鬆的聳了聳肩,聽語氣好像是在談一件有關風花雪月的事情。“經過長時間的流傳演繹,在這些京都人心中,我們這些東國武士的形象早就和妖怪劃上了等號。不信你就化下裝,去隨便找個人問問:東國武士和那些吃人的河童、天狗究竟哪個更可怕?那時你就明白,他們爲什麼會發抖了!”
“你好像對這種感覺很欣慰嘛?”我上下打量着他問到。
“那有什麼關係!”池田恆興猛地一揚臉。“他們心存恐懼會比較好管理,又不必我們做什麼事,何樂而不爲呢!”前田利家居然也一臉欣然的連連點頭。
“你翹鼻子的樣子倒真是像一隻天狗!”我無可奈何的說到。“……一隻貪吃的大天狗!”正說笑間前面的隊伍突然停止了行進,奇怪的是織田信長並沒有顯出任何疑問,只是催馬緩緩走向了隊列的前排。我們這些人都跟在他的後面,心裡充滿了好奇。
在引導馬隊的前面,道路的正中間,站着五個衣着樸素的老者。他們雖然高矮胖瘦各異,但普遍的一點是態度還算沉穩,神情肅穆莊重。正中爲首的老者手裡捧着一個木盤,上面擺着三隻酒杯。“我等是世居京都的學者,特來拜見織田彈正忠殿下!”看到織田信長的出現,爲首的老者上前一步說到。
“我就是織田信長!”織田信長下馬來到了他們跟前。“不知諸位長者前來有何見教?”他居然說話非常客氣。
“殿下除逆靖國,解救皇室與百姓於水火,功績有如日月江河!我等特在此迎候殿下,不足表京都百姓心意之萬一!”說罷,爲首老者恭恭敬敬的把木盤舉過頭頂,遞到織田信長的面前。
“感謝諸位長者的拳拳盛意!”織田信長舉起酒杯依次喝下。“我信長必不負天下百姓之心!”
接着老者又以和歌讚頌織田信長的功績,織田信長卻也能吟唱作答。
“居然還能整出這套把戲,還真沒少下功夫!這酒……恐怕也是一再作過‘毒性檢驗’了吧?”我脫下裝束整齊的甲冑,倒在牀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氣。沒想到這一幕誰都明白的做作竟然一連演了三個小時,連帶着我們也受了三個小時的罪。不過還別說,周圍的無知小民們看到織田信長儒雅的一面,至少空氣中瀰漫着的緊張情緒是大大降低了。經這麼一折騰,我們到達下榻處本能寺時已經到了下午2點,又耽誤了一頓中午飯。“都餓過勁兒了,但願織田信長以後少點兒別出心裁!”
“主公,有人找您!”正在我琢磨着是先吃飯還是直接午睡時,島勝猛進來通報。
“哦?”是誰這麼快就找上門了。“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一個穿着體面的僕人被帶到了我的面前。“這是鄙主人呈給大人您的信!”說着他遞過來一個雪白的信封。
“你回去對你的主人說,我會準時赴約的!”看過信後我對他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