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天晴了!
“德川殿下,這件事情真是不好辦哪!”我長嘆一聲將手按在了桌子上的一摞厚厚的紙上,彷彿還不能表達自己的感慨,又重重地拍了兩下。“連前田利家殿下都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其他的我就實在不好說什麼了!”
德川家康的眼睛原本盯在那摞紙上,然後就是隨着我的手上下移動。外面昏黑的天空中此刻正飄着鵝毛大雪,雖然沒有開窗但我也知道。爲此屋裡擺上了暖呼呼的火盆,可即便如此也不值得滿頭大汗的,那德川家康前額上亮晶晶的一層究竟是什麼?
我手裡正在按着的究竟是什麼,竟然會讓德川家康如此失態?那就是一份情況彙報,前田利家寫來的《甲斐及信濃地區情況說明》。
經過此次關東征討德川家康失去了三河、遠江、駿河三國,並且主力又被拴在小田原城下耽擱了好幾個月,爲此現在還在他治下的甲斐和信濃的部分地區就出現了動盪,酒井忠次有些鎮不住場面了。當然,如果不是武田信清回去了的話……
武田家在甲斐的聲望確實無可匹及,就算是老謀深算的德川家康也不是那麼容易,何況他還是隻控制了這片地區兩年不到的時間。在甲斐的山梨和信濃的伊那等地,甚至出現了公開的叛亂。
對於這種情況我自然不能坐視,因而素有聲望的前田利家在本多正信的陪同下前去處理,他和這一地區的誰也沒有什麼恩怨問題,所以自然不會受到什麼牴觸。不過以今天前田利家謹小慎微的爲人,自然不可能作出多麼出格的事,正是因爲雙方都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均是態度強硬決不退讓。
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前田利家就變得焦頭爛額,可就是下不了決心處理任何人,儘管我已經賦予了他這樣的權力。最後在猶豫不決之下。他將這段時間的情況寫成了一份呈報給我,得出了“使雙方分離較好”這樣的結論!可究竟要遷移誰,那些豪族還是德川家康?這一點前田利家在呈報中並沒有說清楚。
“一切全憑大納言殿下作主!”德川家康雖然明顯處於激動地情緒當中,但說的話卻非常很有分寸。他是無疑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既然一切已經發生,那麼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武田家在甲斐的影響至今不能消除,這實在是一件非常令人頭疼的事情!”我十分爲難地說到,聲音好像牙疼。“別人或許還好說。德川殿下畢竟是和武田家直接對抗了十幾年的,這就使矛盾越發地難以調和。對於你們雙方的這種隔閡我不好多說什麼,畢竟這並不是說誰對誰錯,或者大是大非地原則問題。既然已經涉及到了德川殿下這裡又沒有旁的人,你有什麼話還是直說的好!”
“大納言殿下如此體恤,真是叫我不知該說什麼了!”德川家康似是感激又似是感慨地嘆息了一聲,真就圍繞着他的身邊升起了一股滄桑感。“此次東國波動本就是源於在下,朝廷降罪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在下失德引起治下豪族不滿,這也是罪有應得。事到如今我實在是無話可說,無論大納言殿下如何處置。在下都是絕無怨言!”
“這個……”我猶豫了一陣。許久之後好像才下了決心,但似乎又有些難以啓齒。“之前曾經在駿府對本多大人說了一些……”
聽到這麼恐怖的話,他的臉上幾乎是在瞬間失去了血色。
“不過德川殿下在對小田原北條氏的討伐中立下了大功。那些話自然也是時過境遷了!”我終於還是嘆了一口氣,隨即又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信長太政公在討滅武田時和德川殿下約定的,是三河、遠江、駿河三國的吧!”
“大納言殿下所言不錯,就是這個樣子!”德川家康地眼角極不顯著地跳了一下,然後又低下了頭。
我在心裡不禁暗笑,他可能還在猜測是不是我要把他擺回東海道上去,可是我又怎麼會那麼幼稚呢?東海道一向是關東分裂勢力和京都政權角逐地前沿,我是絕對不會放心把他放在這樣一個地方的。
“說來還真是巧啊!”我的嘴角向上翹去,彷彿想起了什麼非常有意思地事情。
“當年信長太政公與德川殿下相約。將三國七十餘萬領地託付。之後經過了一系列這匪夷所思的變動,德川家起落至於如今又回到了甲斐、信濃和其他一些共七十餘萬石,看來這還是真是天意啊!”
“確實是天意,也唯有如大納言殿下者才得以早窺天機!”德川家康的心定下來一些,從我的話中他也聽出了大概的意思。
“德川殿下寬心體諒,那麼我也就放心了!”我將手中按着的那摞紙拿了起來,順手裝進了一個信封。“東北地方初定,正需要一位像德川殿下這樣德高望重的人來穩定局勢。我想請德川殿下遷居陸奧中部賀美、色麻、長岡以北的十五郡,合計領地也有七十餘萬石了。地方是有些偏僻,只能是委屈德川殿下了!”
德川家康沒有擡起頭來看我,而是更深地垂了下去,對於這個結果看來他是早有準備,甚至來說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結果。“感謝大納言殿下的厚賜,家康和德川家上下實在是感激不盡!”
“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德川殿下能夠理解就好!”我伸出手在他已經伏下去地肩頭上拍了拍,對他的態度表示出滿意。
“大納言殿下國事繁忙,在下就不多打擾了!”心中掛念許久的大事已經確定下來,德川家康準備告辭。
“哦,還有一件事!”我忽然一拍腦袋又說道:“天下既然已經平定,我準備上奏天皇陛下恢復大名子弟守護皇宮的制度。這雖然是難得的殊榮,但是以德川家卻也當之無愧,就請德川殿下選一位公子儘快送過來吧!”
“請問……讓於義丸過來可以嗎?”德川家康試探着問到。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對於他的謹慎我報之以寬容的一笑,十分豁達地說道:“於義丸殿下聰明伶俐敏而好學,確實是個可造之材。等遷移的事情一了你就送他到京都來,我親自主持替他元服!對了……”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我看他與池田殿下公主地婚事也該辦了。於義丸元服地名字就叫恆康吧!”
這個人選是德川家康自己提出的,但我如此爽快的就答應下來他卻又有了些猶豫。不過事以至此已經不可能改口,如今是沒有誰敢拿我開玩笑的。
看着德川家康退出去我搓了搓有些發麻的臉,總是保持這種虛假的笑容也真是累得很。一個偉大的領袖不是那麼好當的,總是要隱藏真實地自己,或者委屈自己。爲什麼許多著名的帝王在年老時就會變得昏聵,我個人看法是他們錯誤地認爲自己不再需要隱藏自己了!
可能很多人都會對我的這種作法不能理解,但我確實是有着自己的打算。除了出於安定的和團結大多數人的目的之外。我更是需要在邊遠地區能夠有一個平衡。九州是大友和島津;西國是毛利和池田;那麼東北就得是德川和伊達了!
我知道信清從心裡來講還是信任伊達政宗多一些,爲此我就給了德川更大的一塊地方,將來還準備再將陸奧守護和奧州探題分致兩人。另外我還有其他的一些說不出口的原因,在依靠竹中、前田這些人取得天下之後,削減各地大名實力地行動就將會逐步展開,只有還存在大量外部勢力地情況下,我那些一手扶植起來的大名們纔可能接受某些措施。
“毛利、小早川、蒲生三位殿下拜見主公!”正在我摘掉“面具”想要輕鬆一下的時候,外面侍從地一聲稟報又使我不得不放棄了這種美好的打算。
“拜見諸星大納言殿下!”門開處他們三個人走了進來。
“不必如此,三位殿下請坐!”請他們坐下後我說道:“明天就要召開天下大名的聚會了,這幾天三位協助重治籌備實在是辛苦了。此次天下終於抵定。陛下也終於可以安心了!”
“全賴大納言殿下扶危定傾之功!”蒲生氏鄉雖然有些憔悴但很興奮。蒼白臉上的眼睛裡卻泛着紅光。“竹中殿下還在會見一些外地來的大名,因而命我等先來向大納言殿下稟報:所備諸事一切順達,明天開始的聚會決不會有差錯!”
“那我也就放心了!”我深深地長出了一口氣。轉而向毛利輝元和小早川隆景說道:“自此次東征以來毛利軍屢見戰功,小早川殿下登陸伊豆更是成敗關鍵。
毛利家已經用行動證明了對朝廷的忠心,實在是殊堪嘉勉!”
“大納言殿下運籌帷幄,毛利家不敢居功!”毛利輝元謙虛地推辭到。
“現在小早川殿下的領地有多少?”我忽然問到。
“長門東部三萬石!”小早川隆景回答到。
“那這三萬石就作爲嘉獎,返回毛利本家好了!”在他們驚異我何以如此明顯的“借花獻佛”時,我又繼續說道:“至於小早川殿下,就加封伊豆七萬兩千石領地,如此一來就兩全其美了!”
“是啊,這就兩全其美了!”蒲生氏鄉立刻扯掌稱妙。
“雪已經停了,快去把院子掃乾淨!”小早川隆景還想說些什麼。外面天守閣下面卻忽然傳來了一陣喊聲。
這是天正十年(1582)的十二月三十日地事情,地點是尾張清州城的天守閣,過去織田信長的書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