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跨馬直奔士會府邸。郤缺恰好也來找士會,賀文只跑一處便遇到兩位將軍,節省了不少時間。
“兩位將軍,在下賀文,有禮了。”賀文雖與兩位將軍熟識,畢竟是下人,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
“賀總管不必拘禮,請坐。”士會安排郤缺和賀文分別坐在他的左右兩側。
“昨夜,貴府家丁過府打聽大將軍的下落,不知大將軍可曾回府?”賀文親自來見,顯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士會猜想,應該跟趙盾有關。
“還沒有。”賀文十分焦急:“在下正是爲此事而來,請求兩位將軍幫忙。”
“還沒回府?”郤缺擡眼看了看窗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足以令大將軍一夜未歸?”他看向士會,兩人均感到此事不同尋常。
“說來話長。”賀文似乎有顧慮,“不知兩位將軍是否有公事要外出?在下不敢耽擱兩位將軍的正事。”
“無妨,今日我們二人都不用當值。賀總管沒到之前,我們正打算一同前往貴府,想不到賀總管倒來了。”士會說道。
“太好了!”賀文重重的舒了口氣,彷彿跨越重重障礙終於見到平原。“在下與老夫人反覆思量,大將軍之所以徹夜不歸,可能是……”
賀文把六個時辰裡他和老夫人的所想所說簡要概述了一遍,包括他對這個事件的判斷也毫無保留的說出來。兩位將軍都是自己人,再說,既然是來求助,理應坦誠相對。當然,趙穿和三兄弟外出的事他沒說。那是趙府的私事,他和老夫人知道便可,不足爲外人道也。
“啊?賀總管的推斷會不會太過離奇?”郤缺一路追隨賀文的思路,從擔憂到認同,聽完賀文的推論則是目瞪口呆。
“在下仔細思量,反覆推敲,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大將軍爲何無影無蹤。”賀文看看郤缺,又看向士會,士會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急了,一下站起來。
“就算在下的推斷有誤,找到大將軍的下落仍是當務之急。如果有人能進宮查問,相信總有人聽到或者見到什麼。只要有一絲線索,找到大將軍的希望就多一分。可是,只有兩位將軍才能——”賀文焦急的眼神投向兩位將軍。
“賀總管稍安勿躁。”士會趕緊出聲安撫賀文,“大將軍毫無音訊,一夜未歸,從前可有發生?”
“除了帶兵出征,外事聘問之外,在下進入趙府之後從未發生過。”賀文總管趙府上下,趙盾的生活起居,一言一行,甚至思想變化,他都瞭如指掌。
“我們先拋開是誰謀害大將軍不說,否則,可能會影響我們對整件事的判斷。”賀文如此肯定,士會也不好一口否認。而且,據他對賀文的瞭解,他的判斷,可能性很大。於是,士會說道:“我現在就進宮,直接面見君主。問清楚,昨日大將軍是何時到,何時離開,儘量問得詳細周全。”
“好好好——”士會肯幫忙,賀文點頭如同搗蒜,“有士將軍幫忙,相信很快就會獲知真相。”
“我一個人去。”士會看向郤缺,“請郤將軍先和賀總管回趙府,等我的消息。如果君主仍然堅稱大將軍已經離開,我們再啓用第二套方案。”
“什麼是第二套方案?”賀文脫口而出。
“借其它公事爲由頭,郤將軍下午再入宮。趙府派個機靈圓滑的侍從跟着郤將軍,爭取呆在宮中的時間長些。到時,這名侍從可四處查訪,到處觀察,爭取找出有用的線索來。”
不愧是趙盾用盡心力也要挖回來的人。危急時刻才能看出一個人的能耐——士會迅速拿出應對方案,有步驟有計劃,有權變有原則。
“好。”郤缺也同意這樣的安排,“既然已經定下計策,我們分頭行動。”
兵分兩路,賀文帶着郤缺來到趙府。
翹首以盼的趙姬沒想到賀文如此迅速就回來,後面還跟着郤缺。說起來,郤缺也算是半個趙衰舉薦的人。他對趙家一直心懷感激,趙盾對他也是真心以待。再次來到趙府,見到趙姬,郤缺覺得非常親切。
只是這位老夫人面色發青,眼睛腫似胡桃,跟從前的光彩照人判若兩人。想來,這半天時間定是煎熬萬分。
郤缺上前,主動跟老夫人打招呼。四目相對,相互點點頭,說道:“老夫人千萬放寬心,大將軍吉人自有天佑,定會毫髮無損的歸來。夫人切不可憂思太重,傷了身體。”
早上,聽到趙盾可能已經遇害的假設,老夫人已經哭過一輪。正是愁思萬千,情感綿長的當口。郤缺親臨,一時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又有郤缺的一頓安撫。只覺得滿腔愁緒終於逢到知音來訴,嘴一抿,眼睛一熱,眼淚再次造訪。
郤缺見狀,趕緊上前扶起老夫人,“老夫人請坐。”安排她坐好後,趙府的僕從遞上手帕,郤缺接過,親自遞給老夫人。“老夫人千萬要保重身體。等大將軍回來,看到老夫人憔悴消瘦,怕是會責怪我等不懂人情事禮,吝惜撫慰。到時,在下定然無顏面對大將軍。”
郤缺故意多說幾句話,就是想分散老夫人的注意力。否則,任她淚雨滂沱,傷身不說,也沒辦法說正經事。
趙姬抹乾眼淚,清清嗓子說道:“郤將軍言重。剛纔一番話,着實讓老婦感動。怪只怪婦道人家遇事不夠沉穩,只知哭鬧,實在失禮。”
郤缺心中感慨,趙府真是人才濟濟。賀文忠心耿耿,智慧機變。趙老夫人雖說也哭,卻不似一般婦女只知哭啼胡鬧。此刻還能說出如此大方得體的話,實在非常難得。大將軍啊大將軍,你可知,多少人爲你憂心操勞奔波?你可不能出事!
“大將軍於國是國之棟樑,朝中重臣。於家則是趙府的主心骨。一夜之間,竟失去蹤影,老夫人着急擔憂也是人之常情。爲此憂心,流淚難過也是在所難免。還請老夫人暫時收攝心神,咱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問題。”郤缺語氣很誠摯,態度很務實。
“有郤將軍這句話,趙盾有救了。”多了一個重量級的幫手,趙老夫人的心安定許多。
賀文沒想到請回了郤缺。他本來打算,見過兩位將軍之後就去找趙穿他們四人。既然郤缺來了,士會那邊很快也會傳來消息,他就不能離開。而且,他還得物色一名機靈的侍從,隨時準備進宮打探消息。兩件事情都緊急,正是分身乏術,不知如何是好。
他將郤將軍和老夫人留在大堂,自己走到迴廊,思前想後,想要找出個兩全之策。
如果他仍堅持親自出馬去找趙穿,萬一兩位將軍打探到消息,府上要調派人手應對,他不在的話,其它人雖然也能安排,但是兩位將軍如此重視,趙府只留幾個僕從應對,顯然有些怠慢。所以,今天一天他必須在場。
可是,找到趙穿,告訴他事態緊急,同樣不能耽擱……
忽然,一名侍衛經過眼前。賀文定睛一看,原來是從前在軍中做過前哨的馮川。他參加過好幾次戰鬥,經驗豐富,人又滑溜機靈,派他去打探消息最適合不過。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賀文把他叫過一邊,向他簡單描述了此行的任務,又交待些問話技巧,如何隱藏自己等等。叮囑完畢,讓他隨時待命。
賀文又叫來侍衛長,要他列出幾名表現優秀的侍衛,作爲通知趙穿的備選。兩人反覆比較篩選,終於定下人選。賀文回屋修書一封,請他務必交給趙穿本人。臨行前又交待他,速去速回,不得耽擱。
兩件事情都安排好之後,賀文重新回到大堂招呼郤缺。不一會,趙府派出去的兩路人馬回來了。
明線得到的消息是,昨日輪值的侍衛都聲稱,他們親眼看到大將軍離開。
暗線得到的消息是,宮中一切正常。他們跟蹤了幾名下值的侍衛,從他們的對話並沒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兩路人馬都沒得到有價值的情報,由此得出一個結論——他們之前的推論是正確的:輪值侍衛一定是接到命令統一口徑,否則,沒有理由人人都回答得如此整齊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