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所想,確實高於我等。如若這樣,如何部署呢?”考慮再三,郤缺也認爲趙盾說得有理。
“不知諸位有何良策?”接到宋國新君繼位的消息,非常突然。趙盾只知必須採取行動,具體如何也沒認真想清楚,所以才召集大家開會。
“既然是採取軍事行動,不必如盟會般要求全部到齊。只需擇其軍事實力相對較強者,聯合出兵即可。”士會認爲這樣纔是有的放矢,“如此簡單明瞭,戰場上也好調派。”
“嗯,士將軍說的有理。”荀林父也點頭,“與其讓小國帶着三兵五卒,還不如集中幾個有實力的國家派出精銳。各國率領自己的軍士,分工明確,協同作戰,纔有戰鬥力。”
“哪幾個國家符合要求呢?”既然大家都同意由強國出兵,接下來就是鎖定哪幾個國家。
“鄭國內政穩定,一直是中原小霸,必定要考慮在內。”臾駢對各國軍事力量了解甚多,最有發言權。“其次是陳國。他們的司馬帶兵嚴謹,作戰勇猛,戰場上不可或缺。還有——”臾駢停了停,把幾個小國放在腦海仔細揣摩,反覆比較,“衛國。現任君主頗有作爲,司馬又是沙場宿將,必能助一臂之力。”
“說到各國軍事實力,臾將軍簡直如數家珍。在下是拍馬都無法企及。”士會很是佩服,大聲讚歎。
“士將軍過獎。”臾駢不好意思起來,“士將軍對宋國內部情況瞭如指掌,臾駢也是佩服不已。”
“兩位能人在處,顯然已無我等的立錐之地。”郤缺笑着調侃兩人,又問道:“此次出兵,除了因爲弒君篡位大逆不道影響惡劣,應該還有其它目的吧?”
“沒錯。”趙盾也不隱瞞,嘆了口氣道:“趙某的心事,看來是瞞不了各位的眼睛。既然大家是同僚,我也不需隱瞞。楚國聯合秦、巴兩國,一舉滅庸,震驚中原。真是沒想到,內憂外患夾擊之下,楚國不僅內政穩定,還能外御強敵。看來,楚國的崛起已是勢不可擋。”
“放眼中原,未來能與我國爭霸者,唯有楚國。一旦楚國強勢,他們首先要爭取的就是鄭、宋兩國。兩國都是中原逐鹿的核心要地。兩國歸附誰,誰就能成爲中原霸主。”
“所以,我們必須藉由對宋一役,宣示我國對中原霸業的主導權。趁機把幾個軍事實力最強的國家調動起來,與我國一起對外行動。只要他們還在我們的掌握之中,楚國就算想插手也沒有機會。”
“原來如此。”荀林父嘆氣道:“據說,楚國君主上任之初,沉迷打獵喝酒,從來不過問政事。不想此次楚國內有饑荒,外有蠻族環伺,楚君突然覺醒。更讓人意外的是,他們竟然能轉危爲安,還將庸國消滅。明明是楚國的生死存亡之戰,結果卻成了庸國的滅國之殤。唉,世事難料,成敗轉瞬。”說完,他又搖搖頭。
“楚國此番能絕處逢生,一定是有能人賢士出謀劃策。既然楚國君主已經覺醒,將來廣納賢才,銳意進取,必定勢不可擋。”士會對楚國情況一直很瞭解,此番見他們攻佔庸國,更是對他們特別留意。
“是啊。楚國滅了庸國,北上的步伐必定會加快。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最好的辦法就是藉此事揚威。”趙盾對當前的局勢也很清楚,打鐵必須趁熱。
他看向荀林父,吩咐道:“此番出兵,由荀將軍任主帥兼統領聯軍。”他又轉向臾駢,“臾將軍負責聯絡上述提及的三國。務必儘快趕往宋國,否則,效果將會大打折扣。切記切記。”
兩人得令歸去,其餘三人也回去處理協助事宜。
公元前610年,春。
由晉國荀林父爲主帥,衛國孔達、陳國公孫寧、鄭國石楚爲各國率隊主將,一齊往宋國進發。兵分四路,欲對宋國形成合圍之勢。
消息傳到宋國,新君大爲恐慌,急召心腹華元商量對策。
華元認爲,晉國之所以攻打宋國,無非是認定弒君之舉殘暴悖理。所以,他們要帶領諸侯討伐宋國,以便讓天下人都引以爲戒。如果能讓晉國明白,宋國的先君如何不得人心,新君實是衆望所歸,他們可能就會改變看法,不再爲難宋國。
另外,華元認爲,趙盾力行霸業,可是,此次派來的荀林父似乎並不十分熱衷此事。身爲中軍佐,他的地位僅在趙盾之下。可是,兩人並不是一個派系,據說還有些嫌隙。如果對這位荀將軍許以好處,贈送厚禮,他很可能會動搖。只要他退兵,宋國就能免除一難。
主意已定,宋國國君下令,派出上將軍華元去往晉營求和。
“大兵壓境,華將軍不在軍營備戰,爲何跑來在下的營寨?”根據事先收集到的情報,華元是宋國新君的心腹,且是一員虎將。他的到來,目的自是不言而喻。荀林父佯裝不知,分明是要他自陳目的。
“荀將軍是晉國的權貴顯要,無論政治手段還是作戰能力,皆是人中之龍。在下此番來的目的,又豈會不知?”華元先給荀林父戴頂高帽套個近乎,算是見面禮。荀林父保持緘默,看來也是成府頗深之人。也罷,他就開門見山。“既然荀將軍不點破,在下只好直言。此番是奉我國新君之命,前來請和的。”
“請和?”荀林父冷笑道:“貴國新君弒君奪位,引起公憤。如果不趁機剷除,將來各諸侯國爭相效仿,如何是好?這是對外;對內,百姓受內亂之苦,必定慘痛流離。作爲諸侯盟主,豈能坐視不理?”
荀林父一番義正辭嚴的說辭,本以爲會將華元逼得難堪狼狽。誰知華元只是微微一笑,卻不言語。
“華將軍爲何發笑?”宋國將軍聽他說起如此嚴重之事,竟然還能笑,荀林父有些怒了。
“荀將軍莫誤會,請容在下細說。”華元收斂笑容,正色道:“據荀將軍說,晉國聯合諸侯攻打我國,乃是因爲殺害先君之事。可是外人卻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宋國先君,昏庸暴虐,殘害百姓。朝野上下,販夫走卒,對他的行爲早已不齒。國家發生饑荒時,新君卻自掏腰包,仗義疏財,將糧食全部拿出來施捨民衆。”
“不僅如此,還派人給耄耋老人送藥送錢,噓寒問暖;見到有才學的賢士,必定禮遇推薦;尊重宗室前輩,與同輩和睦共處,愛護晚輩;早出晚歸,經常與大臣商討國家大事。可說上是,爲了宋國的前途命運,新君操碎了心。”
“這樣一個人成爲國君,正是宋國百姓衆望所歸,又怎會令百姓慘痛?殺了一個昏君,立了一名賢君,百姓之福,何苦之有?”
“再者,伏擊先君的行動只侷限於宮廷,並未擴大,也未傷及平民無辜,事態盡在掌握。新君即位後,國內局勢穩定,一切井井有條。”
“依華將軍所說,貴國新任君主乃是位謙遜有禮,紓困解難,國人信服,衆臣愛戴的仁君了?”聽完華元一番長篇大論,荀林父仍存疑問,語氣卻軟了下來。
“正是。”荀林父口氣鬆動,華元暗自鬆了口氣,繼續說道:“如果扶立的是個無能之輩,又豈能爲世人所容,百姓擁立?”
“即使將軍所說全是事實,可是,堂堂國君被誅,天下皆知。此事影響十分惡劣,晉國是不得不管。”荀林父想起會議所說,要藉此揚威,口氣又嚴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