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丁青山揉揉鼻子,睜開眼睛:啊,都已經到了這個時辰,迷糊一下居然睡了這麼久!
他一躍而起,展臂抻腰,力量重回到體內令他心情大好。雖然有些傷勢一時半會好不了,但應付剛纔那種混混可是綽綽有餘。一想起剛纔遇到羣混混還要施計暫避,他不由臉上一紅:幸好沒被被小雨她們看見,否則也太沒面子了。
他三兩下脫掉身上的破衣,從包袱中取了套乾淨衣服換上,順便重新給傷處擦了遍藥膏。淡淡的芬芳環繞,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莫小雨:不知道她現在正在做些什麼?見不到自己她會不會着急地流淚?不過有小云陪在她的身邊,應該不要緊吧?
突然,他有些鄙視自己:才分開一天,怎麼就變得這麼婆婆媽媽?好男兒當志存高遠,兒女私情全都應該放在一邊。對!先去齊州,找到昝將軍,拜見齊王。然後立軍功,奪天佑府榜首,這樣才能神氣地去見她。
擡頭望望已過中天的紅日,他用長槍挑起包袱,豪情滿懷地踏上大道。早就說過要去齊州從軍,也許她倆正在齊州等着他呢。
陽光正好,大道直行,咚咚的腳步似出征時的戰鼓。丁青山昂首向前,表情堅毅,眼中卻顯現出不自知的溫柔。
也許成功最美好的時刻,不在功成名就之後,卻在隱約觸及的憧憬之時。
而有的人,打從第一眼見到開始,就再也放不下了。
……
遠遠望見齊州城門,紅日已開始西落,城門外不知爲何排起兩條長龍。
丁青山眯眼看去,城門下有一隊軍兵,正對進城者嚴加盤查。他走去隊尾詢問,方知是齊王的命令。
排在隊中,遙望城門,他忽然有些不解,既然是爲了嚴防山賊混入城中,爲何要讓入城百姓繳納進城費用?他對身旁的老丈提出問題。
老人轉動着渾濁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淡漠地說道:“齊王殿下說了,征討山賊需要軍費,這些錢是供給天佑府使用的。”
“天佑府那幫人能征討山賊?”前面有人啐道:“老天保佑他們別惹是生非就好!自打立府以來,就沒見那幫大爺做過正經事。”
“少說兩句,你不要命了。”旁邊的婦人慌忙扯住那人,緊張地向城門口望了望。見軍兵們正忙於公務,未曾注意到這邊,這才鬆了口氣。
那人又啐了一口,不再言語。
從西北刮來的冷風揚起一陣黃土,使排隊的人們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丁青山皺起眉頭,沉默不語。豔紅的夕陽照在鐵灰色的城牆上,投射出濃黑的陰影,將城下的人們籠罩其中。而那抺濃黑,不知何時已擴散進人心。
隊伍緩慢移動,輪到丁青山時,他猶豫着報出昝君謨的名字。
“你是昝將軍推薦來的?”軍兵立刻變得恭敬起來。他請丁青山稍待,轉身前去通報。
過不多時,從城樓旁的茶舍裡走出一員腰挎寶劍的武將,在那名軍兵的引領下,步步生風地朝丁青山走來。
那員武將走到丁青山面前,把他打量一番後,問道:“本將燕弘信,乃是齊王天佑府統領。這位小兄弟是如何識得昝將軍的?”
丁青山將經過簡略說了一遍,同時也暗自端詳那員武將。近看此武將,方臉寬額,濃眉豹眼,一把烏黑的長鬚飄散在胸前,雖然年紀已然不輕,卻端得是一幅英姿勃勃的好相貌。往那一站,熊腰闊背,氣概非凡,頗有大將風采。
丁青山述說完畢,燕弘信點頭道:“昝將軍慧眼識才,竟覓得丁小兄這等人物。說起來天佑府雖廣開大門,卻良莠不齊,若是能多些丁小兄這樣的人才,齊王殿下也不必發愁了。”
聽聞此話,丁青山有些釋然:看燕弘信威武幹練的樣子,當不是等閒之輩。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恐怕是一些武林敗類敗壞了天佑府的名聲。
說話間,燕弘信喚軍兵牽來兩匹駿馬。他騎馬在前,領丁青山穿街越巷,來到城南的一座府門前。
下馬之後,丁青山擡頭觀看,此府正是聞名已久的天佑府。
二人步入府中,有武將聞聲而來。
燕弘信爲丁青山介紹:“這是舍弟燕弘亮,現爲天佑府副統領。”他轉頭對燕弘亮道:“這位丁青山丁小兄是應君謨之邀而來。”
丁青山上前見禮。雖服飾略有不同,燕弘亮也是儀表堂堂,細看之下,果與燕弘信有幾分相像。
燕弘亮笑着攜起丁青山的手,道:“你來得正是時候,君謨正在府中,方纔還提到你呢。”說着,熱情地領他向內府走去。
快步直穿過兩道府門,丁青山被帶進一間大廳。
邁進大門,燕弘亮大聲叫道:“君謨,看看我帶誰回來了?”
廳堂之中圍坐數人,有兩名道士,一名僧侶,還有幾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士。昝君謨坐於正中,與那名年長的道士相談甚歡。
見是丁青山,昝君謨立即起身相迎,笑着道:“原來是丁兄弟,我正擔心你呢。”隨即他拉過丁青山的手,向身旁衆人介紹:“這位丁兄弟與我可有救命之恩呢。”
丁青山微感窘迫,忙擺手道:“昝將軍言重了。”
衆人之中有一猛漢高聲笑道:“既是如此,該當慶祝一番!”
“對對對!”昝君謨大笑,當即令人大擺酒宴。
席間,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衆人紛紛向丁青山敬酒。
昝君謨爲丁青山一一介紹:“這兩位是蜀山仙長及其大弟子,這位是靈巖寺住持,還有這邊幾位,都曾經是江湖大賢,現全在天佑府任職。”
幾杯酒水過後,丁青山腹中暖意融融,先前的忐忑猶豫逐漸消散:觀齊王麾下武將個個出衆,必是有小人故意作梗,致使天佑府在民間聲譽不佳。看衆將相處融洽,將帥合心,此等小事應不難處理。待掃平山賊,齊王奉旨征討高句麗之時,自己正可從師所願,一展抱負。當然昝將軍這番知遇之恩也是必不能忘的……
酒過三巡,昝君謨詢問起丁青山與尚天華的最後戰況。
丁青山毫不隱瞞地講述一遍。
昝君謨放下酒杯,凝重道:“想不到尚賊武藝如此高強,竟連丁兄弟也不是對手。”
丁青山微露醺態,自飲一杯,道:“若是下次再與他相見,我有信心能贏。”
燕弘信邊敬酒邊問道:“丁兄弟可是有什麼妙法?”
丁青山飲過一杯,道:“單打獨鬥我確實不是他的對手,但如若我可領兵出征,只需五百名訓練有素的軍兵,便能將其擊敗。”
昝君謨端起酒杯,起身道:“丁兄弟不妨仔細講講。”
丁青山來者不拒又飲一杯後,說道:“我從師專門研習過兵法戰術,領兵之道講究的是運籌帷幄。尚天華武力高強,但觀此人作戰,不喜與部下合作,一味單人猛進。一將再勇也難敵千軍,我若領兵佈陣,再見此人時,當可擒之。”
“我還當有什麼高論,原來都是誇口之詞,看來也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徒。”角落之中,一人重重哼道。
丁青山尋聲望去,說話的是名高大威猛的男子,被角落的陰影遮去大半面孔。丁青山想了半晌卻沒有記起他的名字,回想起來,昝君謨似乎並沒有爲自己介紹過他。
場上諸人都停了吃喝,饒有興趣地看着丁青山與那名大漢。
昝君謨陪着笑,道:“猛彪何出此言?”
猛彪?丁青山一愣,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那大漢一拍桌子,猛地站起:“哼,領兵五百便可擒賊,此等空口大話也敢說出,一看就是個沒有上過戰場的雛兒,我呸!”
“哎呀呀!樑老弟,自家兄弟酒席間說笑何必當真。”燕弘亮舉杯勸道:“誰不知三個月前樑老弟領兵五千,與鼠山仙長巧施妙計,剿匪於虎臥瀑布,奪回被搶貢銀,光賊首就擊殺了四名。”
燕弘亮也道:“此番大捷上達天聽,爲此齊王殿下還特別下了重賞,我們兄弟都佩服得緊。”
“我就是看不慣黃口小兒信口雌黃。”那大漢挑釁地看着丁青山,勾了勾手指:“小子你要真有本事就與我到外面打上一場!”
猛彪,樑老弟?樑猛彪!丁青山終於想了起來:“你不就是那個在城外以武欺弱、以壯欺老、以多欺寡的混混嗎?”
樑猛彪臉色青紅一片,勃然大怒道:“誰也別攔着!我定要教訓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說着,他甩開大步向門外走去。
一個混混竟然如此猖狂。丁青山酒意上涌,哈哈一笑便要跟了出去。
昝君謨忙阻住他道:“老樑向來做事粗野,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丁青山略作遲疑,但聽樑猛彪在門外罵道:“混賬小子,你若是怕了我,就自稱廢物,跪下來向我求饒,或許我可看在君謨的面子上放你一馬。”
笑話,豈會怕你!丁青山怒氣上衝,衝昝君謨拱拱手道:“昝將軍,你也聽到了!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他如此講話,我不得不應戰!”
昝君謨搖頭長嘆,讓開道路。
出得門外,只見樑猛彪正手持一對銅錘,威風凜凜地立於空地當中。那對銅錘看上去份量不輕,每隻都有倭瓜大小。
見丁青山出來,樑猛彪將手中雙錘一撞,發出震耳巨響,狂傲地叫道:“小子怕了吧?我這雙銅錘可是有名的齊州五虎之一!上次我是沒拿趁手武器,纔會被你撿了個便宜。”
“手下敗將也敢言勇?”丁青山冷笑一聲,抽出長槍:“天佑府之所以惡名在外,恐怕就是因爲有你這等小人在作惡爲害。我丁青山今晚就爲天佑府除去你這匹害羣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