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後,崑崙後山。
與山前的冰雪連天不同,這裡有一處四季如春的青幽山谷。山谷裡,路小花與莫小雨一人揹着一個小簍,其樂融融地採藥。
“小雨,你懂的可真多!”路小花由衷地稱讚。和莫小雨在一起,她對藥材的理解大有長進。
“哪裡哪裡。我只知道採藥,可你做的飯才真是好吃呢。”和路小花在一起,莫小雨變得明朗了許多。
“你喜歡就好。晚上我還做給你吃。”
“當然喜歡了!小花做的菜最好吃了。每次你做飯時,四師兄都會多吃上幾碗。有時候我會覺得,他的嘴巴好像能分辯出是不是你做的飯呢。”
“別胡說了,那怎麼可能。”路小花的臉微微一紅。
莫小雨拉起她的手,道:“說正經的,小花你爲什麼總是不去看四師兄?是不是因爲毒發那天,他咬得你肩頭流了好多血。你還在恨他?”
“沒有那回事。”路小花別過頭去。
莫小雨柔柔地勸道:“其實那也不能怪四師兄,他當時已經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了。我替他向你賠罪,你就別生他的氣了好嗎?”
“我真的沒有在生他的氣。”
“那你爲什麼不去看他?”
“也沒有什麼啦,反正他還有你和大師姐在照顧嘛。”路小花打起了哈哈。
“可是,我覺得你不去看四師兄,他很不開心呢。”一想到四師兄的那張冰臉,莫小雨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啊,不說這個了,給你看樣好東西!”路小花從地上拔起一顆綠草,舉到莫小雨眼前,“我告訴你哦,這種草很好吃的,我家小白最喜歡吃了。”
“真的?”莫小雨半信半疑地從她手中接過綠草,嚐了一口,“呸,又酸又苦!一點兒也不好吃。”
“呵呵,那是當然,我家小白是匹馬啊。”路小花已經笑嘻嘻地跑開了。
“啊?你騙我!”莫小雨愣了一下,追了上去。
倆人在草地上追打嘻鬧,歡樂的笑聲在山谷裡迴盪不已。
“對了,小花,你有沒有想過留下來呢?”莫小雨躺在山坡的草地上問道。
路小花躺在她身旁沒有說話,只是發呆地望着天上的白雲。
莫小雨翻身坐起,目含期盼地望着她,“我們這裡大多是師傅撿來的孤兒。聽說你也沒有了雙親,你就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讓我再想想。”路小花側過身子背對她。
“小花姐姐、小雨姐姐,這個送給你們!”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舉着兩個花環,“啪嗒啪嗒”地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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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漂亮!”
“木頭的手可真巧。”
莫小雨和路小花接過花環紛紛稱讚。
這名小男孩名叫“木頭”。在本水鎮上,路小花爲了不讓他捱打,曾花光身上所有的錢。直到在這裡再次遇見他後,路小花才知道木頭的身世。令她氣憤不已的是,徐紹風居然瞞着她,一聲不吭地救下了木頭,害她一直以爲他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木頭不高興地說:“我纔不要叫木頭呢!師傅說了,等祖師出關了,請他幫我取一個即好聽又威風的名字。”
“你師傅是誰?”莫小雨奇道。
“就是紹風師傅嘛!”木頭白了她一眼。
“爲什麼你管四師兄叫師傅,卻管我叫姐姐?”莫小雨不滿意了,這明顯低了一個輩分嘛。
“因爲師傅很厲害啊。”木頭神氣活現地拔出腰間木劍用力揮動,“我長大了也要當一名跟師傅一樣厲害的劍客!”
“你爲什麼要當劍客?”見他如此可愛,路小花忍不住逗他,“練劍很苦很累的,一不小心還會流很多很多的血。”
“我纔不害怕呢!”木頭將胸一挺,眼中滿是與年齡不符的豪情,“師傅說了:‘要變強,才能不被人欺負,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原來是這樣啊。”路小花眨了眨眼睛,這話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對了,小雨姐姐,你過來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木頭突然拉起小雨的手,飛快地往山坡下跑去。
“哎呀,你慢一點啊!”莫小雨被他緊緊拉住,只得跟着他一起快跑。
望着二人越跑越遠的背影,路小花捂着胸口,輕輕地嘆了口氣:要是能留下來該有多好啊。可是不成的……
忽然,她感到身後傳來一股涼意。回頭一看,她的心不禁猛地一縮,心痛的感覺又來了。
“啊,你已經可以起身了!”她一下子慌張起來。
“你爲什麼總是躲着我?”徐紹風在她對面站定,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睛緊緊地盯視着她。
“沒有啊。”路小花偷偷向後退了一步,與他分開些距離,目光閃爍地望向一旁。
“那你爲什麼不來看我?”徐紹風邊問邊向前走了一步。
升魂香使他的感覺變得異常敏銳,尤其是在針對她的時候。自從那天毒性發作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進過他的房間,不過他總能在窗後、門邊覺察到她的存在。
“我這不是在幫小雨採藥嘛。”她又慌亂地向後退去。爲什麼只要他一接近自己,自己的心就會無緣無故地疼痛起來?
見她如此慌張,他實在不忍逼她。
“還疼嗎?”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肩頭,滿是歉意與自責。
她搖了搖頭。
“對不起,那天的事我不太記得了。”當時無盡的疼痛使他神志模糊,只記得她用力地抱住自己。她抱得是那麼地用力,即使他神志不清,也能感受到,她想要與他一起承受痛苦的心意。
她低下頭,一個勁地搖頭。
輕輕地捧起她的臉,他凝視着她,柔聲問道:“告訴我,你爲什麼不來見我?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你沒做錯什麼。”她垂下眼睛,望着地上剛剛冒頭的草尖,低聲說道,“是我自己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你死了。”她的眼淚如同被打開的水閘,不受控制地嘩嘩落下。那天的心痛一直留在心裡,總也消除不了。
“別哭!”他慌亂地摟住她,笨拙地爲她擦拭眼淚,“我答應你:從今往後我要好好愛惜自己這條性命,爲你好好活着,絕不輕易放棄!”
他語聲堅定,如同誓言。
在他的懷裡,她漸漸地安靜下來。
聽着他平穩有力的心跳,她燥慮多日的心,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地方。
他在她耳邊輕聲地問:“那天你看到幻珠時,爲什麼突然愣住了?”
“我看到裡面有張畫。”她低聲答道。
她終於看到了嗎?按捺住激動的心情,他耐心地問:“畫上有什麼?”
“有小白……”
“小白?”他皺起眉。
“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我自己……”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還有嗎?”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還有……”她猶豫一下。
“還有什麼?”他幾乎逼問道。
“你。”她的臉一下子紅了。
那是一幅有着絕麗風景的畫。在畫裡,她和他正一起悠然地騎在白馬之上。
徐紹風笑了,飛旋的笑聲一直傳到雪山之巔。
幻珠能反應出一個人內心深處最深的渴望。路小花一直心無雜念,所以纔看不到裡面的幻影。
徐紹風想起第一次從“飛輪”程截手中拿過幻珠之時,他在幻珠裡看到是:路小花和她的木屋。
身不由己的,他緩緩將脣貼向她的臉邊……
突然,他察覺到一股熟悉而討厭的氣息。
“誰在那裡!”他怒目轉頭,握劍在手。
“呵呵,別打別打,是我。”喬知葉眯着笑眼從樹後踱了出來。
徐紹風不語,劍鞘之上開始顯現出一層淡藍色的寒氣:瞧他那賊賊的神態,定然已經偷窺了許久!
“我是來給你報喜訊的。”喬知葉見他面色不善,遠遠停在樹旁,“師傅出關了,我剛剛偷聽到他與大師姐的談話,他想讓大師姐嫁給你。”
“滾!”徐紹風怒吼一聲。什麼報喜訊,看他那幅樣子,分明就是幸災樂禍!
“我馬上走,你們繼續。”喬知葉識趣地眨了下眼睛,一溜煙地跑了。
徐紹風收起寒氣,轉頭看向路小花。
二人對望了一眼,都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過了一會兒,路小花打破了沉默,“你師傅是想讓你娶大師姐嗎?”
“沒關係,我會跟他說,我想娶的只有你一人。”徐紹風的臉又慢慢地向她貼近。
“可是,”路小花害羞地縮了縮頭,伸手擋在臉邊,“我不會武功,又沒有你大師姐那麼厲害。”
“人又不是隻比武功的,這話不是你說的嗎?”徐紹風拉下她擋臉的小手,堅定而溫柔地說道,“大師姐雖然人很好,但我喜歡的只有你。”
是這樣的嗎?路小花睜大了雙眼,望着他。
他的臉離她越來越近。終於,他的脣覆上了她的脣,極輕極柔地觸碰,仿若,她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漸漸的,她體會到他的心意,慢慢地合起眼睛,雙手隨心而動地搭上他寬厚的背部,融入到他的一片溫柔之中……
一陣山風吹過,一朵明黃色的小花被山風吹起,幾個翻轉之後,被劍柄上的紅穗緊緊纏住,再也脫不了身。
良久,二人分開,均面色發紅,微微喘息,一雙眼睛卻都亮得出奇。
徐紹風嘴角彎起,拉起她的手道:“走!我帶你去看我小時候練劍的地方。”
“嗯!”路小花低低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