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後,崑崙谷口,高高矮矮地立有三人一馬。
“小花,你不要走好不好?”莫小雨可憐兮兮地望着路小花。大師姐一走,二師兄他們也隨後走了,如果連小花都走了,這門裡就又沒人陪她說話了。
“就是的,小花姐你爲什麼一定要走啊?”旁邊的木頭也是一臉不捨。
路小花攥緊拳頭,勉強一笑,“這裡雖然很好,我卻總是無法習慣,所以還是離開的好。”只有遠遠離開,那種奇怪的心痛纔會停止吧?
木頭不解地問:“爲什麼會不習慣?”
“不習慣就是不習慣唄,哪有什麼爲什麼。”莫小雨拍了一下木頭的腦袋,心中似有所悟。
聽三師兄偷偷說起,她才知道,四師兄違抗師傅的命令不肯娶大師姐,居然是爲了路小花!這條小道消息真是嚇她一大跳。四師兄爲人冰冷,不愛理人,從來只聽師傅的命令,山上這麼多人裡也就大師姐能鎮得住他。被他盯上的敵人,無論多麼兇狠狡詐,他都會鍥而不捨地追蹤到底。如此說來,被四師兄看上的小花真的好可憐,難怪她要趁他不在的時候偷偷逃跑。
“但是你走了,萬一四師兄回來生起氣來可怎麼辦?”想到四師兄的冰臉,莫小雨不禁變了臉色。
路小花胸口升起一抹澀澀的痛意,隨即大聲說道:“請你告訴他,我回家了。我祝他和艾姐姐白頭到老!”他這樣的人,只有像艾姐姐那樣即厲害又美麗的人,才能配上。那個多餘該走的人其實是我。如果我走了,他就會和艾姐姐幸福地在一起了吧。
莫小雨撲過來,哭道:“小花我真的捨不得你走啊!”
路小花抱住她,哭道:“小雨,我也捨不得你啊!”
二人抱頭痛哭,木頭也在一邊吸流着鼻涕。
幾番不捨,路小花終於跨上白馬,與他們揮手道別。她雙膝微一用力,白馬飛快地奔跑起來,漸漸將崑崙拋在了身後。
白馬四蹄如飛,兩邊的風景迅速向後遁去,馬背上的路小花在心中默默唸道:再見了江湖,我要回家去!這句話念完,心口上的疼痛似乎消散了許多,一種久違的輕鬆油然升起。
最近和風大哥在一起總是心煩意亂,還會心痛到流淚,一點兒也不像以前的自己。這樣的自己不僅自己覺得討厭,也會令旁人看着生厭。廟裡的和尚是怎麼說的來着?過去的一切都是過眼雲煙,人要開開心心地活在當下。對,我要把過去發生的一切全都忘掉,變回以前無憂無慮的路小花!
“小白,向前衝吧!”路小花對着白馬大聲叫道。
人生就如在馬背上奔跑,即使無人追趕,也要勇往直前!在快馬奔馳中,路小花似乎悟出了某些人生哲理,頓覺一身輕鬆。
擡頭四顧,天高雲輕,綠樹成蔭,如此美麗的秋天實在是不應該辜負啊。
……
可惜,這種輕鬆的感覺並沒能持續太久。人生就如在馬背上奔跑,總是會有起起落落。
啊,怎麼會這樣!小鎮裡,路小花把白馬停在路邊,上下左右地翻找着衣袋,卻沒有翻出一文錢。
真是的,跟着風大哥白吃白喝地混得久了,居然會忘記出門帶錢!好在還帶了些吃的出來,可是吃完這頓,下一頓又該怎麼辦?
路小花略一思索,來到一間飯館門口。
“老闆,請問您這裡需要不需要人手?”
老闆是個中年大叔,個頭矮小,身材肥胖,一張豆餅臉,眯縫眼,蒜頭鼻,兩撇小巧的山羊鬍子掛在嘴邊。他聽到叫聲,轉過身,打量着路小花。
“小姑娘,你多大了?”中年大叔問道。說話時兩撇山羊鬍子一翹一翹的,很有喜感。
“十五歲半,過年就十六了!”
“怎麼一個人出來?”
“我想出來見見世面。”
“小姑娘你缺錢嗎?不如這樣,”中年大叔捋了捋山羊鬍子,目光中閃動着算計,“你把這匹馬賣給我,倒能值些銀子。”他的眼珠子在白馬身上不停地打轉,心中暗忖:這匹白馬體態健碩、線條完美,真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馬,而且看它油光水滑、膘肥體壯的樣子,顯是餵養的精心得當。
路小花搖了搖頭,“我不賣小白,只想找份工作。”看來這家不行,她牽起小白就要走開。
“喂,等一下!”中年大叔在後面叫道,“你以前做過嗎?”
“當然做過!”路小花轉回頭,將胸一挺。
中年大叔眯起眼算了算,道:“一天25文,雖然少了點兒,但包吃包住,你看怎樣?”
路小花想了想,道:“成,我做!”
……
飯館裡,路小花在沒精打采地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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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已經是第三天了。可山羊鬍大叔說要做滿一個月才能付工錢。都怪自己當時沒有跟他談好。可是自己身上沒有一文錢,想走也走不了。
這裡離崑崙並不算太遠,真想早點離開……也不知道風大哥現在怎麼樣了?他的傷好了沒有?是不是又去和別人打架了?有沒有增添新傷呢……
路小花發了會兒愣,突然驚醒地直起腰:不是說好了,要將以前的一切全都忘掉嗎?我纔不要去想他!現在最大問題是沒有錢。沒有錢也沒有關係,去掙就是了。精力充沛地幹活,纔是我真正的路小花啊!
她昂起頭,對着屋頂高高舉起手中的抹布:好!從今天起,我要徹底的忘掉他!忘掉江湖!
幹活幹活!路小花大力地擦着桌椅。
在她身後,年青的大廚於有才正端了一盆香鍋羊肉進來,見她這個樣子,鍋子一歪,差點被燙到手。心道,這個新來的小姑娘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又精神百倍地幹活,可真是奇怪得很。
……
“有才哥,這道菜叫什麼名字?聞起來好香啊!”
第七天,路小花已經適應了飯館裡的工作,一有空閒就往廚房裡跑。
“百里香羊鮮煲。”於有才頭也不擡,切完蘿蔔繼續跺青椒。
有才哥做菜的時候真是帥啊!看他揮刀跺菜的架勢,呼呼作響,真像一名大俠。刀跺在菜板上節奏分明,簡直比敲鼓還好聽。
路小花雙眼發光地望着他,“我能在這裡看看你是怎麼做的嗎?”好想學!不知道有才哥在菜裡放了些什麼,他做的菜總是又香又好吃。
“小花!”未等於有才答話,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路小花的身後。
“啊!原來是大叔。”嚇我一跳!陰瘮瘮地站在人家背後,怪怕人的。路小花拍了拍胸口。
“不用做事嗎?你在這裡杵着幹什麼!”山羊鬍大叔氣哼哼地把小眼一瞪。
“我都做完了啊。”路小花掰着手指數道,“前廳打掃了三遍,桌椅擦了四遍。現在還沒到吃飯時間,店裡沒有客人上門。”
“那就到門口給我招呼客人去!”山羊鬍大叔將手一指,大吼一聲。現在的年青人真是會偷懶。
“哦!”路小花應了一聲,跑了出去。
……
客人來來往往,一晃二十多天過去了。路小花喜滋滋地計算着,只要再做兩天就可以領到薪水。領到薪水,就可以回家去嘍!
好,繼續幹活!
正在路小花埋頭苦幹之時,數匹馬上騎手護着一輛烏篷馬車在店門口停下。
聽到動靜,路小花擡頭看去,一羣人簇擁着一位公子,走入店中。
只見居中的公子身披一件黑底彩繡的華美錦袍,上繡一隻遍體通白的猛虎。白虎繡得極爲逼真,居高而立,利爪高擡,神情甚是威猛。與繡袍上猛虎不同,公子容貌秀美,面色極白,雙脣卻極紅,冷眼看去便似一位絕代佳人。但再細看,卻絕不會有人錯把他當成女子。他神色冷漠倨傲,身上帶着一種無形的凌厲,兩道劍眉斜插如鬢,目光深沉銳利,望上一眼便令人不寒而慄。
一羣人魚貫而入,至最後一人走進飯館時,共有八人之多。
好多客人啊!路小花一愣,趕緊上前招呼。
這些人或臉色冷漠,或悠然自得,落座時卻如同已被分派,各奔座椅,絲毫不亂。
待衆人坐定,路小花對爲首的錦袍公子笑着問道:“請問衆位客官,您們想吃點兒什麼?”
錦袍公子並不答話,下巴微微昂起,目光越過路小花望向屋頂。坐在他左首的黑臉青年替他說道:“量你這麼個小破店裡也沒有什麼好吃的,就撿你們這裡最拿手的上一桌吧!”
“好咧,招牌菜,上等宴席一桌!”路小花喲呵一聲,奔向廚房。
廚房裡,於有才正在“噹噹噹”地切着白菜。
路小花跑進來,對他開心地說道:“有才哥,外面來了大主顧,要吃咱店裡的招牌菜。”
“知道了。”於有才看她一眼,動作毫不停頓。
路小花雙眼發光地望着他,“有才哥,你是不是要做最拿手的百里香羊鮮煲?”
“嗯。”
“太好了!”
“小花,你又跑到廚房裡幹什麼!”一人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啊,原來又是大叔。”路小花見怪不怪地嘆了口氣。
“我僱你來,可不是讓你吃閒飯的!客人正在前面等着,你還不趕緊把茶給他們沏上!”山羊鬍大叔氣哼哼地把小眼一瞪。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每次想看有才哥做菜之時,山羊鬍大叔就會突然出現。聽說他與有才哥是父子倆,我看一點兒也不像!路小花偷偷吐了下舌頭,拎起茶壺,一溜小跑地奔回前廳。
給客人們依次沏上茶水,路小花侍立在一旁。只聽錦袍公子開口向身邊的黑臉青年詢問:“此地離崑崙還有多遠?”
黑臉青年恭敬地答道:“稟堂主,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了。”
錦袍公子敲了敲桌子說道:“即是如此,從這頓飯起,便不許飲酒,以免誤事。”
黑臉青年道:“堂主您是否過於小心了?崑崙無別門以前不過是個小門派,也就最近幾年才躋身於中等門派,咱們根本用不着怕它。”
咦,他們要去小雨那裡嗎?路小花心中一動,好奇地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