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秦初的神色嚇住了她,她往後面退了退,揉着被他捏得發紅的手腕,目光在秦初與蘇紫的面上溜了一圈,方纔冷笑一聲,道:“好,你們這是合着夥來欺負我!”
“三公主,你不要顛倒黑白!”秦初微怒地道。
“秦子軒!”慕水煙忽而瞪着秦子軒叫了一聲。
秦子軒站在一旁,彷彿已明白她的意思,決然地冷聲道:“公主,任憑你怎樣做,我是不會與你回去的。”
“你敢!”慕水煙大聲道,“把鞭子拿來!”
她身後的一個丫鬟忙雙手奉上了一根長鞭。
不等她拿到鞭子,蘇紫已上前將那丫鬟拉到一旁,看着慕水煙,道:“三妹妹,你在這裡動武也是沒有好處的,不如大家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慕水煙冷笑道:“我沒有工夫和你們談!你們非得扣着我夫君是不是?好!他就留在你們這裡好了。”她嫌惡地看了眼秦子軒,“到時候你可別求着要回來!”
秦子軒閉上眼睛,漠然地不作反應。他早已習慣她的冷嘲熱諷,與這種不講道理的人沒有話好講。
秦初忍不住替堂弟出頭,冷着聲道:“三公主放心,他決不會要求着回去。”
慕水煙冷笑着將幾人看了一眼,哼了一聲,便帶着兩個丫鬟出了院子。
秦子軒呼出了一口氣,苦澀地笑了笑,“多謝堂兄、堂嫂幫忙。”
“三公主大概不會這樣善罷甘休罷?”秦初蹙着眉,有點擔心地道。
“做錯事情的人是她,她也應當會有點羞恥心,不會鬧出什麼大事情。”蘇紫道。
秦子軒不以爲然地扯了扯脣角,他沒有說話。
蘇紫見兩人的神色皆有些沉鬱,便想讓他們高興一點,道:“別在這兒乾站着了,天氣這樣好,我們去街上走一走罷。”
秦初親眼見到三公主這樣打罵堂弟,不免對他又心疼又憐憫,怕他心裡難受,便微笑道:“公主說的不錯,子軒,出去走走也好,中午我請你們一起去客棧吃飯。”
秦子軒目光溫和又感激地看着兩人,沉默片刻,提議道:“京城並沒什麼好逛的,哪裡沒去過呢?我看不如騎馬去城外看看,我父親在城外不遠的村裡有個農莊,我們去那裡吃也更好一些。”
事情便這樣決定下來。秦初親自去馬廄裡選了三匹馬出來。小玉送了蘇紫到府門口,蘇紫本想帶她一道去,念及她不會騎馬,便道:“小玉,你在府裡若是無趣,也與翠兒她們出去逛逛街,買些東西。”
小玉笑道:“公主放心罷,奴婢樂得偷懶半日,就是呆坐着也是好的,哪裡會無趣?”
秦子軒目光看了蘇紫一眼,抿了抿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沉默地到了街上,人很多,馬兒近乎是在慢慢走了,他有些煩躁地蹙了蹙濃眉,胸膛裡彷彿壓抑着一股憋屈又悲憤的感覺。
待出了城外,他快馬揚鞭,道旁的樹木飛快後退,迎面的夾雜着稻田味道的風吹在面上,他這才覺着心裡痛快了些。
他只想快些,再快一些,彷彿要逃離出一個禁錮他的
牢籠,隨着天地的愈發廣闊,他也愈發感到融於天地間的暢然與輕鬆。
“自由!”他大聲地吼出這兩字,彷彿將心中一切不快與憂愁全部灌注在兩個字裡,任憑響亮的聲音在風裡漸漸消散。
秦初見他跑得遠了,忙側頭對着蘇紫說了句,“公主,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追他回來!”
蘇紫並無法追趕上他們,也看不見他們的蹤影了,怕他們回來找不着她,她便下了馬,在大道旁邊的一顆樹下等着。
秦初一路尋來,在小河邊見到了秦子軒。河岸邊的雜草長得瘋狂,幾乎與秦子軒的腰身齊高。他就站在雜亂的草叢裡,目光專注地望着河水緩緩流淌。
“子軒。”秦初站在他旁邊,叫了他一聲,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堂弟確然是被這樁婚事給害得很苦。
秦子軒的聲音有些輕,彷彿在山洞裡幽幽的聲音,“堂兄,我以前還算是有點夢想,如今卻真的是夢了。”
秦初難受地看了堂弟一眼。堂弟以前是個富貴的閒散公子,慣做些舞文弄墨的風月之事,爲人謙和內斂,他最大的希望也不過只是閒雲野鶴的生活。
現下,他卻沒了半點以往的風采,眼睛裡總是透着愁苦。
“子軒,你還年輕,不要說這樣喪氣的話。”秦初安慰他,“事情未必就那樣糟,你應當往好的方面想一想,你與三公主已做了兩年夫妻,怎樣也會有點感情罷?”
秦子軒搖了搖頭,不屑地笑了笑,“堂兄,你還沒看清公主是怎樣的人麼?不要提什麼感情,我只盼她不要給我找麻煩就好。”
不忍心看他這樣悲觀,秦初沉吟道:“子軒,休棄公主怕是做不到,但要納妾應當是可以的。”
“我沒有心思。”秦子軒嘆了口氣,“不要說納妾,不過白白作踐了人家姑娘。”
“你怎麼這樣說?”秦初意外地看着他。
“你看公主待我是怎樣?”秦子軒冷笑,“你想哪個女人能夠在她手下活過三天?”
秦初不作聲了。
“堂兄,我真羨慕你。”秦子軒臉上帶了點欣慰的笑,側頭看着秦初,“堂嫂是個很溫柔的人。”
“溫柔?”秦初詫異他會用這樣一個詞。
“堂嫂待下人都那樣好,自然待堂兄也更好了。”秦子軒羨慕地道。
“這個……”秦初遲疑片刻,道,“子軒,有些事情,並非表面那樣簡單。”
“怎麼?”秦子軒愕然地看了眼他,“堂嫂是表裡不一的人?”
“不是這個意思。”秦初想起昨夜的談話,有點沉鬱地嘆了口氣,道,“目前爲止,我只是拿公主當好妹妹看待。”
秦子軒怔住了,有點反應不過來。
秦初帶了點柔和的笑,“公主看來可比小妹乖巧一些,卻都不是那麼讓人省心。”
“妹妹?”秦子軒難以置信地道,“莫非你與堂嫂只是有名無實的假夫妻?”
秦初與這位堂弟素來是極爲親厚,並不隱瞞他,他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堂弟。
秦子軒沉默了會兒,嘆
息道:“爲何要娶一個真心喜歡的女子就那樣難?若是我們的婚事能自己做主,便不會有這些糟心事情。”他遲疑片刻,又問,“堂兄,你是不是還惦着素雲姑娘?”
聽到這個名字,秦初的面色微變,道:“我們已談得夠久了,還是趕快回去罷,公主該等急了。”
見他這個反應,秦子軒便知他心裡定然是沒忘記素雲,嘆了口氣,兩個人便沿着原路返回。
走上了大道,秦子軒便一眼瞧見了樹下站着的姑娘,不過,令他不解的是她身旁爲何會多了兩個男人。
“堂嫂身邊的人是誰?”他問。
秦初也只瞧見兩個人的背影,他心裡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其中一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尤其是那身白衣,令他想到了一個人。
他的擔心終於成了現實。
白衣人確然是皇帝,另一個眉眼含笑的年輕人則是侍衛白夙,兩個人出來辦點事情,無意中遇上了公主。對於這種說辭,秦初不大相信,有怎樣的事情需要皇帝到這荒郊野外來辦?
心裡雖滿腹疑慮,秦初卻並不表現出來,只是謹慎地護在公主身邊,他已下過決心要保護公主。
秦子軒不知堂兄心裡的擔憂,想着趁此機會提一提和離的事情,便微笑道:“皇上,若是沒有旁的事情,不如與微臣一同去莊子裡吃飯罷。”
清柏淡淡看了眼有點不情願的蘇紫,點了點頭,又道:“出門在外,不必這樣稱呼。”
“是,慕公子。”秦子軒驚喜地道。
莊子離得並不遠,一行人便走路過去。走在前面的是清柏與秦子軒,不想與他靠得太近,蘇紫特意落後了幾步,秦初彷彿曉得她的心思,也陪着她慢慢走。
秦初握了握她的手,鎮定地道:“公主,不要擔心。”
他忽然這樣說,蘇紫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瞭然,她能看得出清柏的別有用心,那麼秦初能看得出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她對他笑了笑,“我知道。”
白夙卻忽然退至她身旁,笑着道:“公主,你與駙馬爺也太親密了,走着路也還要說悄悄話。”
“不可以?”蘇紫瞥了他一眼。
“可以。”白夙摸了摸鼻子,失笑道,“我只是擔心……”
“怎麼?”她聽出他刻意加重了擔心二字的語氣,便知他定然聽到他們的對話。
白夙看了眼前方那道挺拔的背影,嘆氣,“擔心有人會不高興。”
知道他指的是誰,蘇紫微笑道:“出家人不該管閒事,說閒話,白侍衛還真是忘得一乾二淨了麼?”
“嘖……”白夙嘆了一聲,“公主這是嫌我多話了呀,也罷,我不說了,不過……”
“不過什麼?”蘇紫不喜歡他這樣話只說一半。
“不過麼,有些道理還是想與公主說一說。”白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人呢,還是該有點記性,不要做了什麼事情轉身便忘掉。”
“什麼意思?”蘇紫蹙了蹙眉。
“也沒多大意思。”白夙淡淡說了一句,便走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