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會之的文名幾乎勝過了除了周壽之外的所有嘉州官員,放眼天下也沒有多少人能堪匹敵,所以等他的車隊到了嘉州城外的時候,朝中的文官、大學堂中的教師學子以及聞訊趕來嘉州參加恩科考試的考生紛紛前往城外十里處迎接,乍一看去,竟然比李悠當初率領大軍得勝回朝時還要熱鬧幾分。
“當初太尉大人得勝回朝怕也沒有這般風光吧?看來這功名富貴還得從聖賢書中去尋。”有儒生洗去了數年來的壓抑,自從福王移駕嘉州之後,他們這些鑽研經義的儒生漸漸風光不再,被算學、格致諸雜科學子搶去了風頭,現在看到齊會之受到的這般待遇,他們又從新燃起了希望,或許等齊大人進入朝堂之後就會恢復到以前那般模樣吧?
“齊大人來的正是時候啊,以齊大人的文名,今科主考舍他其誰?我等儒生終有出頭之日了。”齊會之此前在僞楚禮部任職,如果步入朝堂大概也會留在禮部,那麼他擔任主考官的機率就大了,周壽雖然資歷更深,但是礙於和李悠的關係一向不參與這些事情。
“我等如今總算是有主心骨了。”一羣朝廷官員也湊到一堆小聲的商議着,此前他們雖然對李悠的新政頗有不瞞,可是礙於無人領頭只能各自爲戰,一盤散沙如何能抵禦姚廣孝、范蠡、李令月、王機等人的攻擊,拉攏分化、各個擊破很容易就推動了一系列的變革,但是現在齊會之來了可就不一樣了,以他的威望必能團結衆人共同抵禦李悠的攻擊,當然,如果能將資歷更深的王遜拉入其中就更好了。
“太尉大人得勝還朝沒見他們這般高興,去歲嘉州糧食豐收沒見他們這般高興,煤球爐子進入嘉州各家各戶,去年冬天凍死的百姓少了一大半也沒見他們這般高興,怎麼如今一個委身僞楚的降官來了,他們卻高興成這樣?”前來維持秩序的嘉州軍軍官忍不住搖頭。
“聽說這位齊大人的字是天下有數的,文章也是寫的極好。”有人稍微瞭解點齊會之的出身,因此出言解釋道。
“字寫得好能填飽肚子?聽說當年楊介夫也是寫的一手好字,結果連京城都丟了;還有那些在京城向北虜屈膝投降的文官,那個不是寫得一手好文章?”奈何說話那人卻是一個粗俗之輩,絲毫沒有覺得齊會之有什麼大不了的。
當齊會之的車隊出現在前方,衆人蜂擁迎了上去,他們各懷鬼胎紛紛想在齊會之面前留下點印象,這些士兵竭盡全力方纔勉強維持住秩序。
齊會之並未停留太久,出來感謝一番之後就又重新登上馬車,進入嘉州來到一家老字號客棧投宿,待沐浴更衣過後前往姚廣孝的府上投上拜帖,這一舉動引起了人們的諸多疑惑,爲何先要找姚廣孝?按道理說難道不是去周壽、王遜乃至錢颯府上拜訪更好麼?
經過一番分析,終於有人琢磨出了齊會之的用意,如今姚廣孝以參知政事的頭銜主管吏部,此前那些從北邊逃往嘉州的官員都先要去吏部報道,齊會之此舉是不想給人留下口舌,隨即衆人都感到遺憾,如此看來這位齊大人在朝廷做出決定之前是不打算見客了。
這位齊大人在姚廣孝府上聊了近兩個時辰方纔離去;稍後,齊會之南逃的經過也漸漸流傳開來,據說他是藉口帶領全家去京城外的寺廟祈福才得以出城,出城之後突然動手殺了許時雍安插在他身邊的皇城司探子方纔得以逃脫,其後日夜兼程、飽經磨難終於到了都畿道,一路上可謂是驚心動魄之極,又給他增添了幾分光彩。
第二日的朝會上就有人按捺不住寂寞問起了齊會之的安排,“齊大人如此忠心實乃天下讀書人之楷模,兼之齊大人乃是一代名儒,身負天下衆望,朝廷理應厚加賞賜以示嘉獎。”
“可齊大人畢竟在僞楚擔任了這麼久的高官,若是貿然委以重任,恐怕......”吏部任職的王機稍有遲疑,他總覺得齊會之這次南逃充滿了疑點。
“齊大人並非是顧惜自身、貪戀富貴,而是留待有用之身重興大魏。”現在齊會之南逃真相的傳言已經傳開,對於在許時雍手下任職也有了解釋,“慷慨赴死固然痛快,但忍辱負重更加難得,齊大人在許時雍手下保全了京城諸多百姓,實乃善莫大焉。”
這齊會之還是有些節操的,他阻止了許時雍、耶魯翰等人不少壓榨百姓的政策,的確造福了不少僞楚治下的百姓,這些稍一打聽就能知道,不管是王機還是范蠡,都不能在這點上指責齊會之。
“此前南下的讀書人中,也有不少參加了北虜的科考,擔任過北虜、僞楚官職之人,不都按照能力一一分派職位了麼?爲何到了齊大人這裡如此糾結?莫不是諸公覺得齊大人官職過高、威望過盛,怕齊大人入朝之後取代了自己?”爭執半天,終於有人開始挑起攻擊了。
此言一出,反對之聲爲之一滯,接下來要是再行反駁恐怕就會被人以爲自己貪戀富貴了;周壽的反應尤其過甚,他緩緩走出朝列,“老臣年事已高,精力逐漸不濟,實不宜再擔任禮部尚書一職,如今齊大人南下,老臣再無牽掛,還請由齊大人接替老臣擔任禮部尚書一職,讓老臣安心回家休養吧。”
周壽的話剛說完,方纔指責有人戀棧不去的官員冷汗就下來了,他剛纔只是想將齊會之送入朝堂,可沒想到要得罪周壽啊,這可是李悠的老泰山,得罪了他豈會有好處?
可是讓衆人沒想到的是,錢颯和李悠交換個眼神之後,出言勸說了兩句,見周壽態度堅決也就不再堅持,當場就接受了他辭官的要求,又經過一番商議,齊會之就成了禮部尚書的新人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衆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