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完顏翰帶冷笑着反問,這個詞可是有些居高臨下了,之前大金國的使者可沒受過這種憋屈的待遇。
“正是,爾等不過是蠻夷之輩,到了我天朝上國自當拜見。”小吏乃是韓朝宗專門找出來的傻大膽,再加上天兵天將的傳說,此人卻是沒有將完顏翰帶語氣裡的威脅放在心上。
“大金天會四年(北宋靖康元年),我大金與宋國締結盟約,約定自新結好以後,兩國之間依伯侄禮施行,大金乃是宋國的伯父,如今我爲使臣,代表的是大金皇帝的威儀,又豈能拜見一名芝麻綠豆般的小官?”這份盟約是金兵第一次圍困開封時所訂,除此之外金國還要求大宋將太原、中山、河間三鎮及其以北地區割與金朝;每年交納歲幣二百萬貫,以及交納犒軍費“書五監,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雜色表緞一百萬匹,裹絹一百萬匹,馬牛騾各一萬頭匹,駱駝一千頭”等;宋朝要將接納的燕雲及其以北地區的逃人全部遣送金朝;宋朝要遣送一個親王(康王趙構)和宰相(少宰張邦昌)至金營做爲人質,等到金軍撤至黃河以北並交割完地界後,再予以放還。
之後大宋背約,拒割三鎮,欲策反叛遼金將耶律餘睹,方纔有了這第二次開封之圍,完顏翰帶這麼講可以說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我大宋如今又天兵天將相助,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見到爾等血流成河,故而才放你進來和談,你若是不想見我家大人,這就出城去吧,只是來日戰場上見到了,我大宋絕不留情。”這些話臨行前韓朝宗就提醒過他,如何應對也是細細教來,小吏不假思索的按照韓朝宗的吩咐作答。
自從昨夜之後,完顏翰帶就知道這次想要攻下汴梁城恐怕是不可能的了,但他處於對大宋朝廷的一貫印象,並不認爲他們有決死一戰的決心,所以還想去見見大宋的宰執高官試探一二,看看能不能在臨走前勒索一些好處,因此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含糊應對過去之後,跟着使者上了一輛破破爛爛的馬車前往鴻臚寺。
到了鴻臚寺,韓朝宗又將他生生的晾在門外,自己則和孫傅、唐恪等人暗地裡觀察者完顏翰帶的舉動,半個時辰過去了,完顏翰帶雖然屢次催問喝罵鴻臚寺的小吏,但卻依然沒有離開,孫傅見了忍不住搖頭道,“上次圍城,我等哪敢如此對待金國使者?只要他說要罷談出城,我等就無有不從,可如今卻是他求着來見我們了。”
“郭神仙曾言‘能戰方能和’,如今金兵見識了天兵的威力,怕是沒信心攻下汴梁城了,故而纔會如此。”韓朝宗也大着膽子接過話頭。
孫傅知道韓朝宗已經入了趙桓的眼,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飛黃騰達,所以也不介意他插話,三人的交談倒是頗爲融洽。
又把完顏翰帶晾了一個時辰之後,鴻臚寺的小吏方纔過來通報,“我家大人傳你進去!”話裡的語氣就好像是招呼家奴一樣。
完顏翰帶甩袖欲走,但一想到還沒有查清楚大宋的底氣,於是只好硬生生的忍了下來,冷哼一聲跟着小吏來到衙門之內,韓朝宗高坐上首,見他進來屁股擡也不擡,也沒給他安排座位徑直問道,“使者此來可是遞交降書的?”
“正好相反,本將軍此來是勸大宋皇帝向我大金投降的,你我兩國若是能達成議和,則汴梁城或許還可以保全,爾等如果執迷不悟,就休怪破城之後我女真大軍無情了。”完顏翰帶不甘示弱的威脅道。
“議和也並無不可,只要爾等答應如下條件,則我大宋也能留爾等一條性命:其一,從今以後兩國之間依爺孫禮施行,大金乃是宋國的侄孫;其二,金兵全數退出大宋境內,將燕雲十六州重新還給大宋。”燕雲十六州本來被大宋奪回,可如今又落入金人手中,“其三:金國賠償我大宋黃金五百萬兩,白銀五千萬兩,各類皮毛、人蔘另計;將完顏宗望、完顏宗翰、完顏尹希等送入城中充當人質,等金國兵馬盡數退去、賠款交割完畢之後放還。”
韓朝宗這幾乎是將上次的盟約顛倒過來,如果真的按照他開出的條件行事,那麼金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癡心妄想!不過是色厲內荏罷了,我大金在城外還有二十萬大軍,只需輸入功夫就能攻破汴梁。”完顏翰帶冷笑道,接着他也同樣開出了一份議和的條件,除了大金當爺爺、宋國當孫子的虛名之外,還有索要大批金銀布帛、各類海量物質,倒是和韓朝宗所說的差不多,只是雙方的關係確實掉了個個,“......你們的皇帝、太上皇及朝廷文武百官都到我大金軍營中充當人質,等錢財交割完畢後放還。”
自從完顏翰帶進來的這會功夫,雙方都不過是自說自話罷了,根本沒有人去考慮對方的條件,到了這時候他們倆人都已經清楚,這次議和其實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性,但他們也並非一無所獲,韓朝宗已經明白金兵現在對城中的天兵頗爲擔心,而完顏翰帶也看出現在大宋朝廷似乎不像此前一般懦弱了。
完顏翰帶在門外等了一個時辰,可與韓朝宗的談話卻是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宣告結束,從鴻臚寺出來,他並未返回驛館,而是徑直往城門的方向行去,韓朝宗等人目送着他離開默默不語,許久之後孫傅才說道,“看來,明日金兵又該攻城了。”他的語氣中並無多少擔憂,在他心裡對李悠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