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進明頓兵不前,咱們還需做好長久打算,如今雖有潘將軍送來的糧草萬石,但城中亦有兩萬餘軍民,故而還是要節省些。”喝了一碗稀粥,張巡恢復了幾分元氣,他叫過許遠、雷萬春、賈賁、姚誾以及李悠、潘鳳等人來到城牆上商量對策。
“許某已經做了安排,糧食先緊着守城的將士吃,城中百姓每日就只能喝兩碗稀粥了。”許遠協助張巡處理庶務,這些都是做慣了的,“另外南將軍搶回來的牛羊馬匹咱們養不了這麼多,除了留下供騎兵出城作戰的馬匹之外,其他的都先殺了給將士們填飽肚子吧。”
睢陽城中樹皮都快被啃光了,又哪來的草料餵養這些牛羊馬匹,儘管捨不得但許遠也只能如此處理了。
“一萬石糧食,再加上這些牛羊馬匹,咱們又能堅持幾個月了。”說到這裡張巡話鋒一轉,“可若是再沒有援兵,數月之後咱們依舊無法堅守,須得想個辦法纔是。”
“聽南八說如今郭元帥已經開始收復長安,叛軍如今已經處於劣勢,若是我們能殺了尹子奇,那麼叛軍就會立即崩潰,睢陽之圍也可以就此解除了。”雷萬春思索片刻後說道。
“這尹子奇老奸巨猾,向來愛惜性命,不肯來到陣前,若是想要殺死他又談何容易?”賈賁搖搖頭說道。
衆人你來我往各自獻策,可惜都沒有什麼好辦法,張巡在一旁默默不語的傾聽,片刻後他忽然說道,“某有一計,或許能誘出那尹子奇。”
“中丞有何妙策?”衆人立刻將目光投到張巡身上,他率軍和叛軍作戰,從雍丘到寧陵再到睢陽,智計百出接連給叛軍造成巨大的損傷,若不是有他在,這六千餘人定然擋不住尹子奇的十多萬大軍,現在一聽張巡有了計策,衆人連忙問道。
“此次南八帶回援軍,尹子奇或許已經猜到咱們已經有了糧食,但是大概不會猜到我們還有了箭矢。”張巡撫須說道,“我們不妨從這裡做些文章,引誘那尹子奇上前。”接着張巡細細說出了自己的謀劃,衆將不斷點頭應和。
經過早晨這一仗,尹子奇的叛軍果然沒有再次攻城,夜幕降臨,除了城牆上駐守的士兵之外,睢陽城陷入了寂靜之中;而尹子奇的大營之中,叛軍們也開始入睡。
寅時三刻(凌晨四點半左右),睢陽城頭忽然傳來一陣兒小聲的喧鬧,一隊士兵出現在城頭,大約有百餘名身穿黑衣的士兵被他們吊着繩子縋下城頭,似乎是要乘着夜色偷襲尹子奇的大軍。
嗯?那是什麼?叛軍箭樓上的哨探連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向城牆上望去,之間百餘條黑影已經到了城牆中間,眼看着就要落地了,他連忙發出信號,提醒敵軍即將來襲。
“敵軍縋城偷襲?”尹子奇匆匆從帳篷裡爬出來,來到高出遠遠望去,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將軍,趁現在敵軍尚在城牆半中,咱們趕緊放箭射死他們吧?”一名叛軍副將見狀連忙說道,“若是等他們下城可就沒這麼容易了。”說罷他就準備下去召集弓箭手。
“慢!”尹子奇又仔細的看了一會兒才喝止他道,“遠遠望去這些人動作有些詭異,似乎不像是來偷襲的,傳令下去,調集兵馬遠遠盯住他們,不得本將軍的命令不許放箭。”
“將軍,這是爲何?”一名奚人將領茫然的問道,敵人都快下城了還不進攻,這是什麼道理。
“呵呵,如果本將沒有猜錯的話,那些都不是真人,而是穿着黑衣的稻草人。”尹子奇笑道,“昔日張巡在雍丘與令狐潮作戰時,城中箭盡,於是趁着夜色從城牆上放下無數稻草人,狐潮斷定是張巡派兵偷襲,於是命士兵向城頭放箭;張巡白日將稻草人收回,得箭數十萬,如今不過是故伎重演罷了。”
“如此看來睢陽城中已經沒有箭矢了,明日我軍必能攻破此城。”那名奚人將領聞言大喜,立刻抱拳道,“末將請做明日攻城之先鋒。”
“那倒也未必,這張巡陰險狡詐,詭計多端,或許這又是他的奸計吧?”尹子奇不確定的答道,“只有等到明日攻城之時才能見分曉了。”
說罷尹子奇轉身離去,“調集弓箭手,放火箭,把這些草人都給我燒了;明日一早整頓大軍準備攻城。”
上千名弓箭手在火把上點燃了箭頭上纏着被油脂浸泡過的布條,齊齊的向城牆半中間那些黑衣人射去,火箭所及之處並無一聲慘叫,反而燃起了熊熊大火,看來果然如同尹子奇猜測的一樣,這些都是張巡用來引誘他們射箭的稻草人。
“他想做諸葛孔明,某家卻不是曹孟德。”尹子奇笑道,身旁的衆將自然又是一番吹捧。
兩個時辰後,舉着燕字旗號的大軍密密麻麻的向睢陽城逼過來,領頭的那人正是昨晚向尹子奇請戰的奚人將領,他身披重甲手舞長刀衝在了隊伍的最前面,一邊指揮着麾下的軍隊一邊小心地提防着城頭飛來的箭矢。
到了一箭之地,城頭上仍然沒有開始射箭,這讓他放心了不少,又小心翼翼的前行了數十步,眼看着馬上就要到護城河了異變突生。
城頭上忽然閃出一名手持長弓的將領,開弓搭箭一箭就向他射來;這名奚人將領才待閃避,可惜此箭疾如閃電,還沒等他閃開這一箭就啪的一聲射到了他的胸前。
某家這就要死了麼?這名奚人將領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候着即將到來的劇痛,誰知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絲毫異樣。
他睜開眼睛低頭望去,之間胸口耷拉着一支木條削成的箭矢,那名唐軍將領僅僅是把木條削尖,而並未給它裝上鐵製箭頭。
“哈哈,城牆上的守軍沒有箭矢了!”這名死裡逃生的奚人將領大喜過望,連忙舉着手中的木箭大聲喊道,聲音一直傳到了尹子奇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