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四府的八百里加急文書你們都看過了吧?趕緊議一議此事究竟該如何處置爲好。”河東一帶是世家大族聚集之地,而且距離他的根據地弘農也不遠,故而楊介夫對妖道蠱惑流民作亂之事非常警惕。
“必須將這些賤民統統斬殺以儆效尤。”兵部尚書袁汝夔當即喝道,他的老家可就是在河東四府之中,若再有遲疑這些亂民就殺到他們家了,從河東四府送上來的文書看,他們家的田地已經被毀的差不多了,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袁汝夔心疼的直滴血。
“兵從那裡來?我大魏歷來講究守內虛外,重兵全都集中到京城,而這兩年京營禁軍隨時多達四十萬,就算現在還剩下些,恐怕也不能離開京城。”吏部尚書盧承慶家在范陽,倒是不如袁汝夔這般着急。
那些距離河東四府尚遠的世家、寒門的官員們紛紛點頭稱是,如今京中才是最緊要的地方,若是己方大軍離開京城去河東討伐亂民,京城的脆弱平衡就會被瞬間打破,他們這些文官怕是要被李圭下獄處死了。
因此大廳之中的文官們立刻分成了兩波,一波以袁汝夔爲首,要麼是家在河東,要麼和河東的大戶人家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們堅持認爲從京城調集少量兵馬不會出事,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將這些流民剿滅,好儘量讓他們的家族避免損失。
另一派則以盧承慶爲首,大多是和河東一帶沒什麼利益瓜葛的官員,他們顯然更關心自己的安全問題,絕不肯放走京中的一兵一卒,雙方吵得不可開交。
“不如讓嘉州伯李悠帶兵前往河東剿滅流民?”參知政事胡鬆年出來打圓場,“如此一來可以將他從京中調走,二來這李悠在領兵打仗上倒是有一手,由他出面必可很快平定河東,恢復當地安寧。”
“不妥,且不說陛下會不會放李悠出京,須知兵乃凶事,若是讓他到了河東,誰敢保證他不會藉機報復,屠戮我族中子弟?”當即有出身河東的官員反駁,開什麼玩笑,他們這些人剛把李悠擺了一道,御駕親征害死勳貴無數,又怎麼敢讓李悠這個勳貴子弟去他們的根據地?李悠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只要帶領麾下人馬將流民逼到他們家所在的方向借刀殺人即可,事後還沒處說理去。
河東一系的人馬很快想明白其中的道理,頓時將胡鬆年一頓好罵,大廳中越發的熱鬧起來,吵得楊介夫不勝其煩。
“近些年來北方大旱,南方水澇,這次河東之事只是開始罷了,若是應對不妥,就會立刻波及到整個大魏。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在爲了一點蠅頭小利爭吵不休。”楊介夫掌管朝政多年,終究比他們看得遠一些,“這些亂民必須儘快撲滅,京中的禁軍雖然不能動,但城外的勤王軍還沒有走呢。”
“南陽知府張果熟悉兵事,勤王軍中以他麾下的一萬兵馬最爲精銳,就再從勤王軍中選出兩萬人來讓他統帥,前往河東剿滅流民。”熟悉百官的楊介夫很快做出了裁決,這位張果乃是寒門出身的文官,昔日曾在邊郡就任時屢次擊退蠻夷部落的進攻,頗有知兵的名聲,正是此時最合適的人選。
不用派出禁軍,自己的安全不會出現什麼問題,盧承慶等人不再說話;而張果的名字袁汝夔也曾多次聽過,前些日子也在京城城牆之上見識過張果大營的軍容,對楊介夫推出來的這個人選也頗爲滿意;當即打定主意回去就給張果調撥人馬、糧草、軍械,好讓他儘快平定河東,保住自己家的安全。
“相國此舉實屬老成謀國之道。”衆人皆大爲佩服,漸漸停止爭吵商量起調集勤王軍前往河東的細節來,明日還要去朝堂上走程序呢,不過想必李圭也會樂意看到並不忠於他的勤王軍離開京城吧?
“諸位,在下覺得此事到未嘗不是一個機會。”方纔一直沒有說話的兵部侍郎王季和突然說話了,他出身於太原王氏,向來以智謀多端聞名,方纔沒有說話本就讓衆人有些奇怪,現在事情已經決定了他卻忽然開口,衆人立刻靜了下來。
“勉夫請說。”楊介夫親切的稱呼着他的字,他也想聽聽王季和能說出什麼話來。
“多謝相國。”王季和拱手爲禮,環視一圈廳內衆人,信心滿滿的說道,“諸位,如今勳貴宿將十不餘一,這正是吾等掌控兵權的好時機;但若是重建禁軍,不僅有可能讓勳貴死灰復燃,還沒辦法照顧各處的亂局。”
“正是如此。”衆人紛紛點頭,勳貴家族在禁軍之中經營多年,老一輩雖然已經死了,可他們的後輩卻依舊在禁軍中擔任中級軍官,若是禁軍重建,憑藉他們的人脈、能力,即使有這些文官的排擠,也難保會有人重新走上高位,比如這次保住了皇帝的李悠、錢驊、丘尚儉等人,這是他們萬萬不能容忍的。
還有正如楊介夫方纔所說,大魏連續多年發生重大自然災害,這些文官順手將失德的帽子扣到了皇帝頭上,還藉此機會從百姓手中奪走了不少土地,但他們也知道大災之後多有大亂,若是全都依靠禁軍從京城出發趕往各地平亂,恐怕禁軍到了他們的家也被燒殺一空了。
“王侍郎說得有理,不知究竟有何良策可以避免這些事情的發生?”事關自己家族的安全,衆人立刻豎起耳朵傾聽起來。
“此事說來倒也容易。”王季和施施然的說出了三個字,“辦團練。”
“辦團練?”有些知道團練爲何物的人很快品出了其中的味道,細細琢磨起來,有些尚不清楚的趕緊抓住王季和連聲詢問。
唯獨楊介夫看着王季和沉吟不語,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敏感的問題,這王季和心中所想恐怕不簡單啊,不過辦團練一事的確大有可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