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剛說過,身爲一個家庭幸福、深受師傅賞識的門派大師兄所可能面對的坎坷遭遇,而在那之前,也順便作爲拋磚引入的話題,提起過想在江湖混得出彩所必須具備的“出身”之選。
而就在他在前幾天被師傅引着見到了一個俊美秀麗的小男孩兒,隨後指着他介紹說這便是他的二師弟,其名爲陸青萍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按照劇情再這麼發展下去,他有種妥妥要被炮灰掉的感覺!
因爲就在一個月前,他的師傅意外發現門派之中的一個父母雙亡的掃地小童,竟然有着相當出衆的悟性,即使無人教導、自己也並未偷學什麼,卻也在耳濡目染之下,不經意間便完成了煉體的第一關,算是走進了修煉的大門中,再加上勤勤懇懇的在山門中幹了好幾年雜活,心性之堅忍踏實可想而知,於是原本只是門派的管事感念其孤苦無依才收入做一個雜役,這也算是能夠有個藉口讓其跟着混口飯吃,本沒想到這麼個小孩子能夠做什麼事情,結果誰成想得了他師尊的另眼相待,就成了玄天門的掌門的入室二弟子,成爲了如今白玉京唯一的嫡親師弟——需要提到的是,那些被其他長老收入門下的弟子,雖然也稱白玉京爲大師兄,但是那只是對他作爲第一個被收入山門弟子的敬稱,並不是算進輩分中的。
說起來,二師弟這個身份,對於大師兄來說那也都是坑啊,想想作爲蘇星河的二師弟丁春秋,秦霜的二師弟步驚雲,曲靈風的二師弟陳玄風,耿紹南的二師弟卓一航,乃至於孫悟空的二師弟豬八戒,那可都是坑死大師兄沒話說的狠角色。
而如今他面前這位看起來比他長得俊美、比他資質要高、比他年歲小、同樣也比他身世坎坷無數倍的孤兒師弟,如今在他眼中簡直已經繼承了無數身爲二師弟的前輩們的光榮傳統,就算不會如丁春秋那樣幹出弒師的惡事,或是如陳玄風那樣連累師兄被廢掉武功逐出師門,或是如步驚雲那樣搶自己師兄的老婆,就算是如卓一航那樣讓他的女人害得師兄斷掉指頭,或是如豬八戒那樣總是給師傅那裡上眼藥,自己這裡也禁受不起啊!
但是師命不可違不說,若是他真的通過努力把他逐出師門,那不是純把自己往那個給主角做墊腳石的腦殘敵人的角色上推嗎?到時候別本來沒什麼事兒,多此一舉之下反而把自己給陷進去了,而且如今整個山門都開始廣收門徒,雖然如今總共就只有四個入室弟子,加上面前這個二師弟也不過是五個人,但是日後肯定還要再收啊,他總不能因爲忌憚“二師弟”這個身份標籤就總把人擋下來吧,那樣他還不如不去做這個掌門大弟子還更加輕鬆自在一些。
而且如今一切尚早,這個二師弟今年貌似也才八歲,心性什麼的都有進行培養和教化的空間,想來日後有自己的悉心“教導”,總能夠爲他樹立起正確的三觀,讓他能夠在日後做一個“無害於師傅和師兄”的對社會有益的人——而且,如今這個二師弟明顯身負“主角”模板,到時候自己只要和他培養好了堅實的兄弟之情,那等他日後武功大成後自己不也能輕鬆搭上順風車,從此過上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安穩生活嗎?而且一想到自己日後作爲掌門大弟子,保不定日後若有什麼武林閒人上門踢館,自己就必須硬着頭皮接着,但是隻要有了作爲入室弟子中天資最高的二師弟的話,只要讓他站出來擋槍,自己豈不是就可以安然利於不敗之地了?!
這一番複雜難言的心思,就在見到了面前這個彷彿女孩兒一般清秀漂亮的二師弟後的短短時間內,便在白玉京的心中梳理完畢,隨後他的臉上就泛起了那種最爲誠摯而溫馨的笑容,熱情洋溢的接待了面前這個似乎還沒有從身份的巨大變化中轉換過來、而頗有些畏畏縮縮、懵懵懂懂的小男孩兒,絲毫沒有意識到就在那短短的幾秒中,他這個大師兄的心中就轉過了這麼多的古怪心思。
由於這位二師弟已經在山門中做了有兩年的雜役幫工了,所以倒也不需要再帶着他熟悉環境,於是便由白玉京帶他去往了自己所住的院子,將旁邊的一座空房間整理了出來,日後這便是其的住處了。
不過把人帶到了的白玉京卻並沒有立即離開,其實本來他就不是不認識這個孩子,雖然整個山門的面積不小,但是雜役包括廚娘和爲後山耕田種菜養雞的佃戶加起來也就那麼十來人,而且陸青萍這個孩子還這麼小、長得又這麼可愛,因此只要不是那幾個動不動就擺出“閉死關”的名頭躲在院子中不見外人的資深宅男師叔們,那麼就理應沒有人不認識這個雜役中的小小風雲人物——若是他不是這麼知名,身爲堂堂一派掌門的少年他師傅也根本不可能注意得到這麼一個小孩子。
至於身爲掌門大弟子的白玉京就更不用提了,身爲玄天門的人若是不認識自家掌門大弟子是誰,那還不如直接把自己的兩個眼珠子挖出來當魚泡踩,尤其這位大弟子的名頭如今已經傳入了附近的縣城之中了,畢竟他一個十二歲大的孩子,整天穿着身玄天門的衣裝在城中走街串巷的跑來跑去,但是偏偏嘴上一直喊着“替天行道”“行俠仗義”的口號,但是幾個月下來就沒有做成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頂多就是幫張家大叔給李家嬸孃遞個小話,或是爲王家的秀才給劉家的小姐送封信什麼的,前段時間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把豆腐西施雲家丟了的那條大黃狗,從村西頭破廟後的小乞丐手下用五個自家早飯供應時隨手揣上的白麪饅頭救了下來,總之真是白瞎了他那身可以一個打三個的紮實硬功。
不過雖然沒有什麼出衆的事蹟,卻也混了個衆口皆碑的好人緣,如今走在城中,人人都以“白少俠”稱之,美得白玉京鼻涕泡都快冒出來了,以至於讓他原本那想要憑藉行俠仗義從而揚名立萬的心思也淡了不少,突然發現想要混出一個“少俠”的名號,似乎並不需要打打殺殺也能做到。
話又說了回來,如白玉京這樣“聲名顯赫”的大師兄,對於雜役出身的陸青萍來說,單從表面來看,實在是讓他高山仰止的角色。
尤其白玉京本身長得就不賴,再加上他兩世爲人有着其他孩子所沒有的穩重和嚴肅,行事做派都端莊大氣、堂堂正正,因此自然是門派中所有入室弟子心中仰慕的對象,就算是那些比他歲數要大上不少的外門弟子,或是自身天資卓越的記名弟子們,也無不對這位大師兄的人品風度交口稱讚,恨不得以身替之!
如今陸青萍離近了一看,那淡然的眼神、肅穆的神態、筆直的身形、以及那全身上下流淌不盡的風流,簡直堪稱是有着一身仙風道骨的嫡仙人,甚至都感到連那溫潤端正的臉孔之上似乎都籠罩着一層明媚的光澤,實在是讓他這樣的凡夫俗子感受到那彷彿天壤之隔的巨大差距和落差,頓時自慚形穢的說不出話來了,只是垂手站在一旁,等待着來自大師兄的訓話和吩咐。
“二師弟啊,從今以後你也算是苦盡甘來,擺脫了雜役的身份和瑣事,正式的加入到我們玄天門之中了,而我們作爲享有盛譽的玄門正宗,那一條條的森嚴戒律,你有空的話自己在私底下管戒律長老借來看看就是了,反正上面寫的那些規定,只要你堅守正道就基本不可能違背,而我這個做師兄的,也沒有什麼好就此多說的,因此就簡單的叮囑你幾句,希望你能夠牢牢的記進心底。”
白玉京這一開口,在陸青萍耳中聽起來,一股淡淡的古怪感覺便油然而生,卻又摸不到蹤跡,只是隱隱覺得面前的大師兄,似乎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麼死板方正。
“我們作爲師兄弟,之間必須要友愛和睦,而對於師傅呢則要像對自己的父親一般,畢竟我們就是你最親的人了,若是日後遇到了什麼事情而心中苦惱的話,不要藏着掖着,直接說出來比什麼都強,而且不論如何我們都會接受你的一切,甚至就算你有着種種不可告人的心事和秘密,你也要知道我們是不會害你的,你可明白?”
這些年一直都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陸青萍,聽了這番話後,被感動得眼淚那是嘩嘩的流,而將二師弟輕斂入懷、拍着他的背脊安慰着的同時,那隱藏的很好的狐狸尾巴,終於忍不住暴露了出來。
“因此啊,師兄我對於師弟你自然責無旁貸藥有着引導和勸誡的責任,你只需要我一心一意都是爲你好的就是了,而且師兄我比你畢竟大了四歲,很多事情都要比你看得明白也看得透徹,所以對於師兄的話中你所不理解的部分,可以抱以懷疑的態度,但是在真正的想明白之前,先照着我說的去做,總不會讓你吃虧的,你可明白?”
雖然白玉京本來也不是什麼巧舌如簧的角色,不過此刻倒也說的頭頭是道,讓陸青萍基本上稀裡糊塗的就被饒了進去,連連點頭稱善,很有幾分將他奉若神明的意味,於是白玉京覺得自己或許可以開始準備洗腦了。
“總之呢,師弟你日後就算是遇到了什麼情況,也不要懷疑師兄和師傅對你的愛,我們之間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卻是最爲親近的親人,你不能因爲任何外人的挑唆和愚弄,而對愛你的親人產生隔閡或是敵意,這種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爲智者所不取……要知道這世上有多少英雄豪傑,就是因爲一時不慎被小人挑唆,結果落得個欺師滅祖、殘害同門的悲慘結局,師弟你可一定要引以爲戒,切不可掉以輕心……就算我和師傅可能會訓斥於你,或是在某些事情的處理上讓你感到不公和惱火,但是千萬不可心生怨懟之情,你只要知道,我們這是‘愛之深責之切’,一切都是爲了讓你能夠在日後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就算不成爲那受人景仰的大英雄、大豪傑,也最起碼爲了你能夠在日後可以有可以安身立命的能力,而且就算我們有可能在有的時候處理失當,但是那其中很有可能有着種種你所無法理解的隱秘,因此切忌切忌……”
隨後的兩個多小時的悉心教導之下,白玉京對自己的這位新入門的二師弟,通過種種潛移默化的方式,不斷地向其灌輸着“大師兄的話,就是你行動的指南,大師兄的存在,就是你人生的燈塔,維護大師兄的利益就是你的使命,保護大師兄的安全就是你的天職,爲大師兄擋刀是你最神聖的職責,搶大師兄看中的女人是最爲醜陋而邪惡的舉動,不僅要受萬人唾罵、死後也要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等等堪稱“毫無人性”可言的“拜大師兄教”的繁多教條!
可以說,單是他用給陸青萍洗腦的這些森嚴規定,其實就已經不比自家門規要輕鬆簡單到哪裡去了,可惜如今天真童稚的陸青萍,可能要到很久以後纔會意識到這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