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禎娘是在乍暖還寒時候送周世澤出海的, 她當然生氣,只是生氣不可能那樣久。實際上在周世澤要下南洋的時候, 她已經不生氣了——不然呢, 她能夠如何?這個人到最後也不知道她在生氣什麼。至於說她心裡的那一點芥蒂, 時間久了, 還有氣,但也生不起來了。

這世上的仇恨久了都會消退的,何況是這一點子小別扭。然而這時候她卻下不來臺了, 總不能她生氣半月多,最後什麼也不做, 然後又不生氣了,好好生生過日子。那多難堪?她不知道, 這就是她越來越像一個小姑娘的地方。

所以在送周世澤出海之後,禎娘就下了決定。在周世澤回來之後,她就假裝什麼事兒都麼沒發生過, 原諒他罷!她是這樣想的。然而纔不過兩三日她就變卦了, 不是不想放過這件事, 而是她心裡格外憂慮他!

她心裡會想, 他會不會臨到出門也在想她爲什麼還在生氣。若是他在打仗的時候因爲這個分心可怎麼辦——這就是婦人家常常有的一種憂慮了, 就算知道沒道理,可也忍不住一想再想。想着萬一,萬一要真的發生了, 這可怎麼說啊!

這大概就是佛家說的‘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 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禎娘身處其中,想清楚這些很不容易,然而最終想清楚了也沒什麼用。這樣的心思,並不會因爲明白而消減。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禎娘本是想找一本佛家經典出來,並不是信這個,只是爲了靜心。然而就像是註定的一樣,無巧不成書,巧的不能再巧的,正是一本《妙色王求法偈》。

念出上頭的這一段,正應了禎娘之前紛亂的心緒。以至於禎娘這個原本不信佛家的,心中也晃神了一下——來到世上真有真佛,聞道世間男女一點愁思,便來開解?後來又啞然失笑。佛家經典好多都是關於這個的,要巧合也容易。

禎娘在家正想着這些,而周世澤當然不會如她擔憂的那樣,打仗的時候因爲她的那一點事分神——本來就說了那該是萬一的萬一罷,也只有擔憂情人的婦人才會有此想法。總之最後是沒有禎娘擔心的那個,他都好好地在戰場上指揮部下來的。

這時候正是呂宋這邊戰事吃緊的時候——呂宋本地駐西班牙將士不多,只有三四千人左右。若吹噓戰鬥力如何,那也就是吹噓罷了,畢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當初敗在西班牙手上,爲的是少些責難,才把他們說的神乎其神。其實回憶起來,也就是平常。

但是有一樣厲害,人家固守棉蘭老島東部沿海,幾個主要的港口已經修築了相當多的炮臺,沿着港口呈包圍之勢,在船上的時候看就覺得頭皮發麻——眼睛看到的就有八臺港口炮。然而沒有人會把自己全部的底牌暴露,想得到的,一定還有炮臺修在港口看不到的地方。或者,臨時用藤曼、泥巴之類的隱藏,總之就是八個炮臺只是看起來罷了。

然而就是明面上八個炮臺也足夠頭疼,這是一個半月形的港口,一但入甕,那麼可有的頭疼。然而不入甕,船上火炮射程不如港口炮,這簡直就是束手無策——唯一的幸運是,外國火炮的精準都有限,想要打中什麼的,還是要看運氣。

更何況還是這種港口的大炮,港口的大炮越是大的就越難以命中,至於小的,打中了對於大船又不算什麼,可以說是左右爲難——當然,不會有人覺得能夠港口的炮臺保證港口不失,港口沿線都是佈置了戰船的。

在港口炮臺的掩護下,好幾艘西班牙戰船穩紮穩打往大明水師這邊逼近。周世澤是這一路水師的主官,在水師主船上發號施令,然後就有旗兵把他的命令分散到周圍戰船。

周世澤是早對這種情形有預料的,所以下令相當果斷——一開始冒險是當然的,一直遠離港口安全是安全,卻不會有什麼用,最終還是要真刀真槍說話。這種時候怕的是運氣不好,冒險上前,要是上天偏偏保佑,港口炮愣是打中幾艘船,那就是萬事休了!

就這樣,頂着密集炮火,周世澤這邊就漸漸逼近西班牙戰船。近到一定的地步,港口炮就不敢輕易發動了——這麼近的距離,誤傷實在太尋常。這時候真正有殺傷力的是船上的炮,兩邊對攻。

周世澤觀摩着全局,指揮各路船隻配合完成夾擊。又爲了防止對方的自殺性衝擊,十分小心,算得上是憑藉己方船多、船好、炮好,欺負人家罷。不過戰爭不就是這樣一回事,憑藉更多的士兵,更好的武器,更好的條件,理所當然勝過更弱的那一個。至於以弱勝強,奇勝之類,總歸是少數。至於欺負,打仗的事兒,能說欺負嗎?

當西班牙戰船終於支撐不住這種‘欺負’之後,也只能選擇退守——就像當年的呂宋對他們一樣。不同的是呂宋作爲真正的本土土著,有退守的基礎,甚至全民皆兵,與外來的打游擊都可以。

而他們呢,人少打不起遊擊不說。更重要的是他們並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呂宋可以進入溼熱的叢林,並不害怕。但是他們不行,一但進入叢林,無處不在的危險隨時都能要他們的命。這其中還要包括那些已經被他們當作豬意義奴役的呂宋人,他們心裡很清楚,這些人仇恨他們,這短短几十年還不夠徹底馴服這裡。

所以他們的退守和當年呂宋的退守還是不一樣,他們只能選擇有條件的退守,最多就是堅持到城市爲止。至於再堅持不下去,那也就只能是舉白旗投降,他們來到呂宋是爲了得到錢,也是爲了榮光,然而這一切的前提是還能活着回到祖國。

最激烈的戰鬥就要打響,大明水師這邊開始準備登陸戰。而西班牙這邊則是選擇了驅趕呂宋土著做先頭炮灰,或者其中還有另一種考量。畢竟在這些外國人眼裡,大明人是非常講究‘慈悲’‘同情’的,這麼多無辜人,即使只是讓他們遲疑一秒,那也對他們很有作用。

“大人!大人!我是漢人!”忽然在一羣被驅趕的呂宋人中間傳來淒厲的叫喊,有聽到的人,但卻沒有停下來的人。在戰場上他們已經被訓練出來了,這時候他們只會執行主官傳下來的命令。

也有人沒那麼堅定,又離得近的,能夠看得出來,那似乎是一個呂宋和漢人的混血。然而這一眼也就是全部了,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遲疑。他們都記得,這是在戰場,誰被牽絆住一息功夫,就失一分勝算。在還沒有確定勝利之前的同情,是對自己及同袍的禍患。

這些炮灰阻擋的作用並不明顯,畢竟他們就是一羣沒有受過訓練的奴隸,人再多也沒有用。何況他們還沒有戰意——他們渾渾噩噩地活着,這時候也只想着逃生。有一些保持了思想的,想的也不會是如何阻擋明軍,而是逃跑和報復西夷人。

炮灰這一部幾乎是沒費什麼功夫就被解決了,在西班牙人這邊,接下來就是最艱難的時刻了。真刀真槍的戰鬥發生,人多對付自己人少,沒有人覺得自己能贏。面對這樣的大明軍隊,有人內心還在疑惑,爲什麼和上次進攻的明軍完全不一樣。

那個時候的士兵怯懦瘦弱,一但先發出攻擊,他們就慌了手腳。而一旦有一個小角潰敗,接下來就是整條線的潰敗,到最後則會變成整個軍隊的崩潰。當時的西班牙軍隊正是因爲對陣這樣的對手,才能在人數懸殊的情況下獲得勝利。但是,這一次全然不同了。

正在呂宋一帶兩軍交戰正艱難時,泉州卻依舊風平浪靜——當然,這種風平浪靜只是表面的,各家凡是有男丁在船上的不用說。就是沒有的,也都是在債券上投了錢的,那也該關心關心自己的銀子。另外,還有一種最多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大明對外用兵,愛國之心拳拳,關心的不得了。

這樣時候,禎娘本打算學在九邊的時候,閉門謝客。和那時候一樣,她沒有任何心思理事。只要想到周世澤在戰場上,而刀劍無眼火炮厲害,禎娘就心亂如麻,哪裡還有什麼心思想別的。

然而她到底沒有躲成,玉淳給她下了帖子。別的人的帖子禎娘可以不接,玉淳的帖子禎娘一般是要給面子的。何況這次請各位過來,是讓水師衙門的女眷彼此說說話,解一解心中的擔憂。

這種事本來是知府夫人主持的,只可惜這幾日知府夫人招了風,在牀上起不來。按照順序,這就落到了通知夫人肩膀上。禎娘忖度各家心思,也該心煩這種事情——本來就憂慮了,還安排這種戳人家心的邀請!

這就越發要去了,若是禎娘這個打頭的拒了,往下數再拒幾個,只怕去的人就是小貓兩三隻了。而在知府夫人之後背起擔子的玉淳,不管她出身多高貴,都是要被滿泉州曉得的婦人笑一遍。至於自己這個頭一個拒絕的還和玉淳是閨中密友,不知道爲了這個能編排出什麼來。

於是等到這一日,禎娘便打扮地清清淡淡,不功不過地出門。等到了同知官宅,立刻就被玉淳派來的貼身丫頭接住,給引到裡頭去了。大約與衆位夫人彼此見了見禮,然後就後頭去了。

玉淳則是在外招呼應酬了一番才進到後頭,還沒坐下便與禎娘抱怨道:“也不知道我們這位知府夫人哪裡來的那許多主意,昨日辦賞梅,後日辦詩會的。平常玩一玩也就罷了,也不想想如今是什麼光景,有哪個有心思多說什麼,心忒大了!”

說完才坐下,卻不等丫頭奉上香茶便接着抱怨道:“若是他自己辦了我也就不說什麼,好歹我是站着說話不嫌腰疼。我有什麼的,最多就是同去陪着,點個卯罷了。偏生她這一病,就落在我頭上了,冤屈不冤屈!還好你還來了,不然大家都跟着不來,我不是要被笑死。”

“我們這位知府夫人,也就是這種時候格外喜歡出位了。”旁邊還有另外一位鄭夫人,她也是和玉淳交好,同時和禎娘關係也算近。若不是這樣,她這會兒也不會被引進到這裡面說話。畢竟這會子大家都各自和相熟的坐着,沒有人會沒眼色隨便坐到別人處。

不過說知府夫人這個毛病也不是第一回了,大家說一說再沒得話。玉淳就轉而道:“按照時間算,這時候應該早就到了呂宋了。說起來一共有三萬水師,加上臨時用木船運輸物資的民夫,只怕有三萬五千上下,沒道理輸給那些西夷人罷!”

鄭夫人閒閒道:“這種事哪裡從人數看得出來,兩三年前同樣是對呂宋用兵。人比現在還多。對外號稱水師五萬,隨從的南洋人水兵三萬,再加上民夫等,十萬是沒得折扣的。結果如何?到最後還不是輸了。不過這一回我倒是覺得會贏,不是因爲人多人少,而是送人出征的時候,軍中那一股子不同的精氣神。”

說到最後她也漸漸嚴肅起來,禎娘和玉淳都點頭。這是什麼意思?禎娘倒是聽說過呢,當初的一些鬧劇——總之都是從周世澤那裡聽來的,笑話一般。當時是出兵呂宋,別的不說,送行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擔憂。

就連軍士們也沒有個軍士樣子,出行前一夜到底多鬆散就不說了,到了走的時候竟然還有人誤了時辰。饒是這樣大家也是極自信的,沒有人覺得□□水師會敗。之前種種對外作戰說明了所有,只是他們沒有想過那些與他們這個從沒作戰過的水師並沒有關係。

那時候都是各種嘻笑,舞龍舞獅送行,晚上有煙火。好像勝利已經是囊中之物,只等到時候到了,水師從呂宋回來,就一切成了!然而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那才真是笑話一般。

而鄭夫人所說的精氣神,確實一點不錯。可以說周世澤這幾年對福建水師的□□最重要的也就是這一點精氣神作用而已,至於強健體魄,加強武器這些都要靠後。沒有這一點精氣神,體魄再強健只是紙糊的,武器再強悍,反而是個大疙瘩。

如今大家出征的時候,不管百姓如何熱烈,至少都嚴肅着神色。原先大家根本不知道是去做什麼,如今同樣是被告知去打呂宋西夷,卻心裡有底——並不會因爲知道這是一件危險的事而怯懦退縮,反而更加鎮定穩重了。這就是精氣神的作用。

三人又猜測了許多現在呂宋如何,鄭夫人最後道:“總之希望是一切順利,我家男子漢如今在呂宋,我記得我是與他求了平安符點了長明燈,只求有用罷——另外我還買了債券,我可不像周奶奶,輸輸贏贏的就當是打馬吊一樣。”

確實,錢多到了一個地步,買債券和打馬吊玩又能有什麼區別,也就是數字的區別了。同樣是因爲這個原因,買債券對如今的禎娘已經沒什麼吸引力了。這一回的水師債券,禎娘要不是爲了顯示自己立場,買不買的就是一樣。

當時發賣債券,提前商量好各家份額,無數個人都與禎娘打聽道:“周奶奶,你是我們中消息最靈通的,該知道不少罷!你知不知我們福建到底有多少份額,又是如何分的。”

其實她們還有一個最想問的,那就是禎娘佔了多少福建的份額走——按照禎娘在福建的位置,颳走一大半大家又能怎麼樣?甚至做好了她吃肉,所有人喝湯的準備。然而實情是禎娘真的對這個已經沒什麼興趣了,反而是對將債券分割權力當作一種籌碼,獲得別的更加有興趣。

所以當她把這個意思放出去的時候,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這時候才真能看出這些平常尊貴的太太奶奶有多會體貼人,前些日子禎娘還感嘆過廣州的伍太太和潮州的郭太太多會體貼人,現在就能看出泉州的太太奶奶們都是一樣一樣的。

玉淳聽到這點,點了一杯茶與鄭夫人,笑着道:“偏你是這樣,明明手頭也不充裕,又要把錢放在債券上。中間要是有一個萬一,全虧在裡面怎麼說?人家大商人虧一回,下一回還能接着投錢,只要有一回賺了就都賺回來了。”

鄭夫人撇撇嘴,道:“聽聽,好奇怪的話語。什麼叫‘明明手頭也不充裕’,就是因爲手頭不充裕纔要把錢放在債券上——其實也不只是債券,就是賺錢的就好。然而看這麼多的‘生意’,哪一門都有風險,債券已經算保險的了,不然也沒有這樣多的人趨之若鶩。”

說完這些她似乎還覺得意猶未盡,又道:“你到底是公府裡出身的小姐,嫁人也一定是嫁妝豐厚,而到了夫家也是上下不敢囉嗦。我不過是個窮散官家的丫頭,嫁家裡漢子都是高攀,可沒少給我眼色。如今我家裡,人人都是一顆體面心兩隻富貴心,沒得錢就連下人都看不起,我能如何。”

說到這裡她又嘆了一口氣道:“我比你們兩個打了五六歲,家裡孩子看着就越來越大了,你們看我大女兒,還有多久就要說婆家!到時候嫁妝怎麼來?我是不願意她再吃一回我的苦了。”

玉淳說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又給添了茶。禎娘則是看了看茶杯裡上下翻騰的茶葉,難得安慰道:“並不用擔心,這一回我們大明水師是必勝的,你的債券必定賺一大筆。另外還有鄭大人,打仗纔是最賺錢的,帶回來南洋的金珠寶貝,給你家長女準備一份頂好的嫁妝有何難!”

禎娘少說這些安慰的話,卻沒想到認真的樣子有奇效,鄭夫人立刻撲哧一聲笑起來,只是過了一會兒又不笑了,無力道:“那也沒得用,其實我家男子漢這些年靠着九邊打仗是真有一些錢的,然而沒分家都是公中的。也只有指望債券了,那還是我這些年嫁妝經營得來的銀錢,鄭家人總不能插手。”

這就是人口多,兄弟還未分家的人家的麻煩了。勤勞肯幹的大哥不停地得錢,然而並不能爲自己的小家所用,因爲一切都是公中的。與此同時,身爲弟弟,遊手好閒,佔着家裡的便宜,卻覺得理所當然。

按着沒分家的規矩,這當然是可以繼續的,只是哥哥一家的委屈誰知道。偏偏這還不能說,因爲弟弟也不算天怒人怨,大家只會覺得做哥哥的不夠友愛兄弟,這樣一點也不能容忍。

這種事怎麼說呢,只能說是各有各的道理。鄭夫人覺得自家受了委屈,只怕幾個弟弟還覺得不公呢!只因爲出生晚了,所以家裡家傳的武官位置就是哥哥的了,祖產也一併由哥哥繼承大頭,這上面甘心不甘心?

玉淳也是這樣安慰道:“你也不要這樣想,只看着家裡將來是由鄭大人繼承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怎麼說將來這家是你們的,公中就當是替自己先攢下來。至於幾個兄弟,分一些東西就當是你公爹留給他們的。”

禎娘在一旁聽着,這樣的家務事她沒得插嘴的餘地——說了只怕會招來大家的‘恨’,誰都知道她的了,家裡如何如魚得水。上頭是沒得公婆的。中間周世澤反倒聽她的,底下兒女雙全。

也正在這時,外頭突然有一陣喧譁,有個丫頭跑進來道:“太太,外頭來了個信兒,說是南洋那邊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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