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從古至今結親要行六步, 古稱“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只是到了如今, 民間一般也就只行四禮了, 是納采/問名、納徵、請期、親迎。其中“納徵”, 即男家將送往女家, 又稱納幣、大聘、大定、過大禮等。

除了親迎,也就是拜堂洞房當日以外,其餘的都不如納徵重要——或者說就是親迎也不見得一定能比得上納徵。有些小門小戶, 婚姻嫁娶最重視的就是錢財,因爲聘禮嫁妝談不攏的好多呢!

不過到了周家和顧家這樣的人家, 自然不會是和那些小人家一樣爲着一塊尺頭、一雙鞋、一個金戒指,還讓媒婆跑來跑去說和商量, 甚至最後婚姻不成了。周世澤原先在太原的時候就寫信過來金陵,說定了聘禮是哪些,顧周氏看了一眼, 沒有一個不字, 這就算是成了。

然而這並不意味着這一回納徵下聘就不重要了, 只是走個過場。實際上, 這依舊是十分重要的。原先問名那一回送禮, 就叫做下小定,這一回納徵就叫做下大定,小定之後婚姻不成常見, 大定之後婚姻不成的卻是少見了。況且這也關乎兩家人的體面,什麼叫做禮, 這就是禮了,有時候本身倒是不重要了。

因此曉得來人是來說納徵下聘的事兒的,顧周氏當即就十分在意起來。吩咐家裡下人道:“這幾日都十分警醒,等到姑爺家人過來,大家都要各司其職,弄出大方之家的樣子,切莫讓人笑話了!”

顧周氏想的清楚,雖然只是兩個媽媽主事,但是那樣的身份,又被派來做這樣的事情,這兩位媽媽恐怕不一般。至少人家在周世澤的後宅應該有位置,還能在周世澤耳邊說得上話。

如今禎娘沒得婆婆侍奉,但卻不是說就可以全然隨心所欲了。這不,這來的兩個長輩就不是能夠輕忽的。若是顧家讓人覺得不好,這兩位固然是不能讓周世澤悔婚的,可是人家是周家老人了,可以作怪的地方好多着呢!

正如顧周氏正擔憂周家兩位媽媽的時候,周家兩位媽媽也正擔憂顧家——這兩位媽媽一位是周世澤的奶孃,也姓周,只是和周家並無親緣關係,人叫她周媽媽。另一個是周世澤母親在世的時候的管事丫頭,本姓錢,如今年紀大了,人都稱她錢媽媽。

這兩人確實不簡單,這周媽媽當年本就是孩子才滿月就沒了,被夫家休棄,這才賣身到周家做了奶孃。錢媽媽則是一生未嫁,三十歲的時候就自梳,發誓一聲不離主家,照顧太太留下的少爺——也就是周世澤的。

這兩人忠心耿耿,照顧周世澤從小到大,十分得周世澤的尊重。原先周世澤沒有娶親,家裡上上下下都是她們兩個管着打理的。就算不是‘正經長輩’的,這又還差着什麼呢。若不是真的看重,周世澤也不會讓她們來替自己下聘,這就是真當家人的意思了。

這兩人原在太原,當初周世澤來金陵,她們還背後唸叨過:“都是東邊府裡又作怪!不然少爺哪至於在家過年都不安生,還要大老遠的避到金陵去!這也就是擺個親戚長輩的譜兒罷了,也不想想當年自己做的那些事,竟還有臉上門!”

這話是周媽媽說的,錢媽媽則是道:“人家當年做得出,自然就是臉皮厚的,也就不在乎如今丟臉了。只是一條,雖然這事兒她們做的不對,少爺婚事哪裡輪得着他們插手。但有一件是對的,少爺也快二十了,確實該討個少奶奶來家了——延續香火、主持中饋、照顧少爺。”

她們當時是這樣說的,卻沒想到開春周世澤回太原就能直接與她們道:“我在金陵給自己定下了一樁婚事,已經小定了。”

之後還細說了顧家情況——周媽媽和錢媽媽兩個面面相覷,實在沒想到才擔憂過的事情就能有了結果。首先自然是高興,畢竟這也是大好事不是。其次就是憂慮了,她們也是知道周世澤的脾氣的,生怕他在這樣的大事上靠不住一回。

好在曉得是安應櫸保媒,這位是什麼人,周媽媽和錢媽媽都是知道的,想來事情不至於胡鬧。

只是擔憂是免不了的,畢竟顧家情形擺在那裡。禎娘是父親早逝,又沒得兄弟姊妹扶持,還是商戶人家出身。商戶人家出身還好說,真說起偏見來,周世澤還是衛所武官呢!周媽媽和錢媽媽本身就是苦出身,更不會在意這個了。

只是前面的就不好說了,雖然五不娶裡只有‘喪婦長子不娶’——即是母親早逝的的長女不娶,這是因爲這樣的女子沒得母親言傳身教,在行爲舉止爲人處世上是欠缺一些的。但是沒得父親和兄弟扶持,也是一個硬傷啊。

兩人不好去問周世澤,實在是這兩個看着周世澤長大的長輩也知道他的脾氣。既然是自己看上的自然是百般維護,她們兩個去問,只怕他還覺得不耐煩呢。於是只好去問小順兒,這一回小順兒是跟着周世澤行動的,自然是什麼都知道。

小順兒懵懵懂懂,問及未來少奶奶是個甚樣人,他立刻道:“我全跟着少爺,果然是見着了——怪道少爺以前都不急着娶親呢!原來是喜歡少奶奶這樣的!少奶奶生的真是好看誒,原先只是遠遠見了一眼少爺就說要討少奶奶做老婆,也是果然讓少爺討着了!”

之後他還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滔滔不絕倒是滔滔不絕了,卻沒有一句在點兒上。周媽媽和錢媽媽聽來聽去也只知道了未來少奶奶是個大美人,至於別的是一概不知的。

爲這個兩人不曉得擔憂了多久,直到去歲年末周世澤又與她們商量起和禎孃的婚事。倒不是爲了別的,正是爲了讓她們替自己去金陵下聘。他自己不是正無法前去麼,這樣兩人就得了幾回可以親自來金陵見一眼。

來的時候是存着考查的意思,就是要知道這顧家有什麼不好的。或者少奶奶性子軟弱立不起來——聽說江南女子大多是水一樣的性子!這可不成,要在九邊生存下來,當一個常常打仗的將軍的妻子,自然要有沙土地裡雜草一樣的堅韌。

或者少奶奶性子太過強勢——要知道沒了父親在旁,許多女孩子年少當家,性子格外強勢的。這也不好,自家少爺本就是一個爆竹脾氣了,再來一個對衝的,這兩人真的過日子,那可不是你能安生了。

又或者少奶奶就是空有美貌草包一個——這也不稀奇,因爲生的好,旁人容忍的多,只說有這容貌就能過好日子了。聽了這話,是個沒上進心的自然就廢了。更何況寡婦帶着的獨生女兒,自然是千嬌萬寵也不嫌過了,所謂‘慈母多敗兒’,最後會怎樣?

若是少奶奶真有這樣那樣的不足,那麼兩人就要想辦法了,將來自然是要輔佐教導少奶奶,真就是一個不成的,最後也要想辦法能負擔的起周家。

然而真等到兩人盡了顧家大宅,又有了另一重顧慮——原來周世澤只說了顧家是做生意的商賈人家,至於有多豪富就沒有多說了。兩個媽媽想着,一個女人當家能有多大的家業,於是只當是最多中等商賈人家。

說起來山西什麼不多,就是商戶人家最多。隨着如今沿海海貿越發興盛了,即使有着邊貿和江北錢莊生意支撐的山西商人已經不如百多年錢強勢了,但依舊是數得着的商人羣體。

但是真到了顧家,周媽媽和錢媽媽只見的這家人從大門起就是上下整肅的樣子,這樣的風範在太原只有幾戶人家纔有罷了。所謂見微知著,看看下人教養,也就能知道主家教養。要是主家家風井然,下頭出來的僕人也就是一樣。若是個主子糜爛的,就不要指望家裡樸素典雅了。

這時候正是正月裡頭,丫頭們正穿着喜慶,都是帶紅的顏色,看得出來是府裡一起做的——一般的襖兒裙兒。只有一些看上去體面一些的丫鬟,身上有些不同,或者有件大褂子,或者在外頭行走,是披着猩猩氈的。

只是無論如何都沒得多少說笑的聲音,大家都是小聲說話,小聲做事。偌大一個宅院,聽得最清楚的竟然是鳥雀之聲,由近及遠,連遠處花園裡的也明明白白。兩人知道這纔是有教養的人家該有的樣子——所謂安享富貴,真正的富貴就是要安安靜靜的。

因爲這樣的人家只有大事,這裡頭一個驚雷,不知多少人就要跟着受罪的。於是下頭的人都竭力保持着這種寧靜,只求主人能永遠安閒地度過光陰。寂靜安謐是常事,‘朱門沉沉按歌舞’反而是少見了。

等到進了正院安樂堂,兩人收斂了聲氣——見了這院子的,也就知道此間主人何等不凡了。曾說過安樂堂最得意的就是房屋所用的木材特別,人家只求用來打傢俱的,顧家用來造房子。這樣的氣派,沒有多少民間人家能有。

又見這裡頭走動的僕從更加出衆不凡,兩個媽媽就更不肯多說一句話了,唯恐丟了周家的面子。倒不是覺得自家配不上,只是到了這樣人家,就就要竭力維護自家纔是。不然露了怯,人家下頭人議論起來,豈不是沒臉。

等到到了安樂堂正廳前頭,幾個正在廊下喂鸚鵡的小丫頭見了,立刻到門口道:“有客到了!”

周媽媽和錢媽媽到了正廳裡拜見,不待看清楚格局,就跪下磕頭道:“老身乃太原周家僕婦,拜見姑太太,給姑太太請安了!”

之前兩人已經聽周世澤說起過,因着顧周氏與周世澤祖上同出一脈,這一回不只是結親了,還認親了。所以這一照面,這兩人就先以‘姑太太’呼之。

等到顧周氏連忙叫人去扶她們起來,她們這才擡頭看清楚周圍的詳情。但見正位上坐了一位三四十歲的婦人,一件老鴉緞子遍地金通袖麒麟補子襖兒,一條青緞棉裙,又有貂鼠圍脖兒、狐狸手筒等。至於首飾倒是不多,只有幾根玉簪、幾個玉鐲罷了。

這樣看來似乎不甚顯眼,但是因爲都是真的好東西——可是比所謂‘頭上戴着黃霜霜簪環,滿頭花翠’之類更顯得富貴了。況且人家寡婦身份,正是這樣打扮才顯得有禮。

顧周氏讓兩個媽媽坐,兩個媽媽見這廳堂裡兩邊正是各一溜四張大椅都搭着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腳踏。忖度着位次,便在東邊兩張大椅上坐下了。

顧周氏先問了一回周世澤最近,又問了周家最近等,錢媽媽不說話,一切都是由着周媽媽應答。周媽媽一樣樣說完,覷着顧周氏的樣子,又閒聊了幾句,這才說起了下聘的事兒。

周媽媽十分鄭重道:“這一回是家裡少爺實在不能成行,這才託付咱們兩個奴婢來姑太太家門下下聘,非是怠慢姑太太家大小姐的意思。少爺也說同姑太太書信說明過,姑太太是深明大義的,已經應下了。因此奴婢特來請問姑太太這兒是怎麼安排。”

顧周氏十分和藹道:“你們既然是代表周家來做這事兒,那就該是你們來說,下聘的事兒從來以男子家裡爲重。”

周媽媽卻認真回道:“姑太太說的這話是一般情形,所謂卑不問貴,幼不問長。我們不過是家裡奴僕,如何做太太的主。就是少爺論起來也是小輩,也是該聽顧姑太太的呢!”

顧周氏臉上笑意越發厚了——因爲這兩個媽媽身份特別,她也擔憂過,只怕有這樣兩個,禎娘有了掣肘。如今見了真人,竟是在懂禮忠厚的兩個,以後不只是沒多兩個菩薩,還多了兩個幫手!

點點頭,顧周氏笑着道:“既然如此我就拿大獨斷一回,日子是不用挑了——一年好日子就是這些了,原先都是與世澤說定了的,按着原來的來就是。我記得就是二月初四罷!你們來的早了好久,我是再沒料到的,於是出去做法事去了,險些怠慢了!”

“到了那一日你們就只管讓劉媒婆領着來家裡下聘就是,這件事就算是訂下了。”

若是一般人家,這一步絕不會這樣簡單,非得媒婆在兩家跑來跑去,跑壞幾雙鞋不可。也不只是爲了聘禮的事兒,那些大戶人家,都不會爲了幾兩銀子扯皮。還有許多事情要商量着來,譬如排場、譬如嫁妝,雖然不是納徵時候的事兒,但是這之前應該說清楚了。

到了這裡,兩家互相敬着,這些外頭的事情都願意以對方爲主,互相推讓。這樣下來,倒是不爭着自家做主,反而是多謙讓對方。事情商量下來,只一下午就定清楚了,還都是和和氣氣的。

等到事情說完,顧周氏又留下兩個媽媽說話,等一會兒再一起吃飯。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錢媽媽這時候道:“這事兒自然不該推辭,只是在這之前奴婢受少爺託付,有一件事要辦。”

顧周氏十分意外,因問道:“卻不曉得是什麼事兒,若是我這裡幫得上忙,就只管說來。”

錢媽媽恭恭敬敬道:“正是少爺託付了一箱子禮物讓給帶給顧大小姐,要親自交給顧大小姐。”

這話說出來有什麼不知道的,正是人家要見一見禎娘。一般的下人說這樣的話只怕不好——你憑什麼呢,人家又不是給你做兒媳婦的,且沒那臉呢!但是顧周氏如今已經曉得這兩人不是刁鑽的,便清楚這真是兩個在主家身上用心的婦人了。不只是想做好分內事,還更操心一些細處。

雖然心裡多了一點膈應,依舊是吩咐身邊大丫鬟道:“你們讓小丫頭去寶瓶軒請大小姐,只說今日家裡有客,是她表哥家裡的老人。讓她出來見一見,也是陪客吃飯。”

又同兩個媽媽道:“這時候已經晚了,就擺飯吧,到時候席間交代禮物也是一樣的。況且吃飯時候,也好讓你們好好看看我家那個——今後還要你們多多指點呢。”

顧周氏最後一句說的意味深長,頗有些你知我知的意思。

因爲這件事,大廳裡氣氛便不如之前了,一時之間沉默下來,只是偶爾顧周氏和周媽媽應答幾句罷了。錢媽媽則是一直屏聲側耳默候,只聽遠遠有人走動聲,約有一二十個婦人,衣裙窸窣,漸入最近,顯然是往這邊來了。

果然立刻見三兩個婦人都捧着大紅油漆盒,進這邊來等候。只等顧周氏一句‘擺飯’,漸漸的人才散去。顧周氏則是帶着周媽媽和錢媽媽去了隔壁花廳——原來那些婦人都已經在這放桌擺飯了。

桌上碗盤擺列,什麼菜色自然不必多形容,凡是這世上有的珍稀,都是少不了的。周媽媽和錢媽媽兩個依着座次坐下,只見這屋子一面臨窗,另一面卻是與另一間房子相鄰。中間則是由銅鉤上懸着大紅灑花軟簾隔着,裡頭樣子看不分明。

這時候還不斷有婦人魚貫而入,這是依舊在上菜。只是雖然人來人往,卻還是鴉雀無聲的。正在上下默然之間,有一陣走動聲過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姍姍來遲的禎娘。

她穿着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子,蔥綠盤金彩繡錦裙,披着一件烏雲豹的氅衣,粉光脂豔。身邊擁簇着十幾個丫鬟婆子,這時候過來,果然是聲勢驚人。

周媽媽和錢媽媽都立刻定睛去看她——當然知道她就是顧家小姐,家裡未來的少奶奶了。這時候兩人都說不出話來,心裡忍不住一句‘怪道’。只因禎娘生的十分顏色,兩人心裡再不疑惑爲什麼自家少爺心意那樣堅定了,話說誰不知少爺立志要娶一個絕色呢。

直到禎娘近前行禮,兩人該回過神來了,卻不想因着近處看容光越發光耀,更是隻能嘆息。好一會兒,兩人能夠不再多看容貌,這才注意到禎孃的通身氣派——又是喜歡,又是憂慮。

只見禎娘在衆人伺候中脫去外面那件氅衣,除去手筒。旁邊有一個丫鬟,捧着禎孃的手爐站到了一旁。這纔有人上前給她整理了一番衣襟領口,然後禎娘自在顧周氏另一邊的下手坐了。

原先已經行過禮了,這時候等到顧周氏動筷子,算是用起晚飯來。旁邊丫鬟執着拂塵漱盂巾帕,還有幾個有體面的媳婦子立於案旁佈讓。伺候的媳婦丫鬟雖多,卻連是鴉雀無聲的。

禎娘在其間,真如一個冰雪仙子一般——若說樣子舉動,全然是照着規矩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動作優美,最重要的是一點兒聲音也無,無論是竹筷調羹碰盤碗、還是輕微咀嚼聲。

禎娘這樣規規矩矩的樣子,況且通身有一種‘掌家風範’,顯然是既知道禮儀規矩,性格沉穩,但是又有本事的那種女子。只是這樣太冷冰冰了一些,以至於兩人迷惑——這樣性子,將來與少爺可處得來?

然而這樣的念頭也不過就是閃念而過罷了,她們立刻想到這樣的少奶奶真是再好不過了,竟是她們預想過的一樣也沒有。她們心知這樣的少奶奶在,將來自家少爺再不用發愁了。

回所住的客店路上,周媽媽忍不住道:“你那時候怎麼就着急說要見少奶奶?這一回還有好久要呆着,到時候常常去姑太太府上走動,遲早見得着少奶奶。何苦惹得姑太太不高興——想也知道,姑太太一定是把咱們當作那等刁鑽奴婢了。藉着曾經伺候過少爺和太太,如今拿起款兒來。將來告訴了少奶奶,讓少奶奶心裡芥蒂可怎麼好!”

錢媽媽卻笑着道:“這有什麼的,重要的少奶奶。咱們以後是要天長地久相處的,我是個什麼人,少奶奶不會不知道。最打緊的是曉得咱們少奶奶的品格,我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周媽媽跟着笑道:“如今見到了,覺得如何?”

錢媽媽道:“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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