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扇子辦好了沒有?”

五月初五這一日正是端午節, 自五月初一就開始忙碌起來的, 到了這一日算是到了一個頂點——端午節可是一個大節日, 習俗多,過節的消遣也多,事情自然就更多了, 準備起來麻煩也是應該的。不過這件事呂宋總督府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快的,他們這些人漂泊在異國他鄉, 也就是過一過這些佳節還能有些鄉情了。

而關於端午節的那些習俗,女兒回孃家、掛鐘馗像、迎鬼船、躲午、帖午葉符、懸掛菖蒲和艾草、遊百病、佩香囊、備牲醴、賽龍舟、比武、擊球、盪鞦韆、給小孩塗雄黃, 飲用雄黃酒、菖蒲酒, 吃五毒餅、鹹蛋、糉子和時令鮮果等。

其中有些自然不能夠在呂宋這邊辦下來, 不過總督府過端午也不能應付了事, 凡是能辦的都盡力辦的花團錦簇。各樣也是一絲不苟, 就連辦夏日扇子的事情,今日或許不會驗收的,管事的也盡職盡責詢問。

分管了這件事的媳婦子將個單子拿出來道:“得着了, 昨日買辦纔將扇子從港口送過來。對照着採買單子, 總共是新式宮扇十二盒,每盒十二柄;蘇州的絹扇有十二盒,每盒十二柄;金陵的白檀木摺扇十盒,每盒十二把;揚州的新樣紙扇十二盒, 每盒十二把。另外還有素面的絹扇、摺扇等,每樣是一小箱,專門供夫人小姐少爺們自畫了耍。”

管事的點點頭, 只是讓她快些把這些送到上房去。然後就親自帶着辦好的端午節節慶東西去見禎娘,而此時總督府過節的氣氛已經很濃了——各房門外兩旁安好了菖蒲、艾盆,門上懸掛吊屏,上畫天師或仙子、仙女執劍降毒故事。雖說佩着這西夷人風格的屋子有些不倫不類,不過這也不是第一年了,久了也就習慣了。

禎娘這時候已經在指揮家裡上下,各處裝點都要妥當。旁邊站着的是如今的大丫鬟琉璃,手上捧着一個托盤,上頭放着各色的豆娘。這些豆娘都是從江南送過來的,,是用繒銷翦制艾葉,有的攢繡成仙、佛、合、烏、蟲、魚、百獸形象,八寶羣花樣子。

還有縐紗的蜘蛛、綺榖的鳳麟、繭虎絨陀,以及排草蜥蜴,又螳蜘蟬蠍,又葫蘆瓜果,色色逼真。加以幡幢寶蓋,繡球繁纓,鍾鈴百狀,串連起來,越發繁瑣景緻了。而這些都是備着禎娘揀擇了,戴在頭上的。

禎娘好容易空出手來,挑了兩支讓人拿靶鏡照着簪上。然後又爲顧周氏親自挑了兩支,爲洪鑰挑了兩支。就連不到梳髻年紀的洪鈺洪錦,也拿了兩個小巧些的戴在了兩個小丫髻上。

管事見禎娘面前無事,趕緊帶着身後幾個拿盒子的婆子上前道:“夫人,端午節節慶東西都備下了,這些是要送到外頭的禮。各家都是分好了的,夫人且檢視一遍。另外家裡過節的東西是什麼時候送上,都等着夫人的話兒。”

禎娘淡淡嗯了一聲,然後就見到盒子一個個地打開呈到她面前。首先是送呂宋這邊個官員後宅的禮,不見得有什麼出格的,也就是翠葉、五色葵榴、金絲翠扇、真珠百索、釵符、經筒、香囊、軟香龍涎佩帶,及紫練、白葛、紅蕉之類。都是端午節正應時的禮物,最多不過就是更加精緻一些而已。

另外還有送各位掌櫃的百索綵線、細巧鏤金花朵,及銀樣鼓兒、糖蜜韻果、巧糉、五色珠兒結成經筒符袋、葵榴畫扇、艾虎、紗匹段等也都樣樣精心。至於最後給小夥計們過節的也不算含糊,細葛、香羅、蒲絲、艾朵、彩團、巧糉等,在一般人家都是上上封了。

東西都是極好的,禎娘看過之後就立刻點頭,就打發送來家裡過節東西。這是相當繁瑣的,各種各樣都有,禎娘是一樣一樣細心檢視的。其中以正廳裡的鋪設做的最好,在大盤裡搭結了架子,設上天師艾虎,還有意思山子數十座,五色蒲絲百草霜,圍上三層,最後還飾以珠翠葵榴艾花。精緻好看是一回事,完全做的像在大明時候過節一樣,這可難。

旁邊的管事見禎娘是真的滿意,立刻笑着道:“過去幾年府裡的小子手藝不夠,倒是胡亂混過去的。今年卻長進了,弄的東西有些模樣——我見了也是要念阿彌陀佛的!總算能討夫人歡喜。”

正說着準備的其他東西,周世澤就從門外進來,身後的小廝手上也一大堆東西。與禎娘道:“這就是過節了,也不知道你們總爲這個興沖沖圖個什麼?這些個送來送去的玩意兒從來都是你送一堆我送一堆的。只是哪一家不是隻有定數的那些人,難道使的完?”

他從外頭來,今日過節,乾脆各衙門都只點個卯應事。只是回來的時候各同僚都在分送些香包、長命縷之類,他還覺得自己沒準備,正尷尬着。平常隨身跟着的小子就已經那東西回送了,顯然是禎娘早就準備好囑託過的。

禎娘隨意看了一下那些禮,也只是不在意道:“這有什麼的,哪個節日不是這樣,送禮這件事本身就是人情往來表達心意而已。若是全都合着你一句有用沒用,實在不實在,那滿天下也沒意思了,好多東西都不實在呢。”

這說話實在不像是一個妻子對家主的樣子,不過兩個人早就習慣了這樣拆臺。周世澤自己也不在意,反而眼睛裡帶着笑意,隨便禎娘說。只是看到小兒子虎頭虎腦地在鋪着茜紅色氈條上走的穩當,當即就抱起來親了幾口。

禎娘見了笑意也濃了起來,轉而吩咐身邊的丫鬟道:“你去讓嬤嬤將早準備好的雄黃拿來,左右我們總督老爺無事,且勞動他罷——既然都抱着他小兒了,就做些事情,給畫額也好。”

端午節時以雄黃塗抹小兒額頭的習俗一直頗爲盛行,禎孃家也一直是有這個習慣的,說是可以驅避毒蟲。不管是不是真的,習俗這種事既是習慣了,也是求個心安。至於如何畫額,一般是用雄黃酒在小兒額頭畫‘王’字,一借雄黃以驅毒,二借猛虎的額紋以鎮邪。

禎孃家當然不只洪釗這個小兒子還在可以畫額的年紀,洪鈺洪錦也都是要畫的。甚至實在算起來,洪鈞也逃不過這一遭。只是他少年老成,覺得這是小孩子的營生,而自己早就不是小兒了,便與禎娘說過他今年不畫了。

見周世澤拈支筆真的畫額,才接着道:“我們興沖沖總專心過這些節氣?你也不想一想,我是個忙的,有這樣事那樣事來做。然咱們內宅裡多得是無聊的婦人和閨閣女孩子,你們男子在外頭除了事業還多的是消遣,她們能做什麼?可不是要琢磨着這些過節玩樂的事情?”

說着旁邊有人呈上來各種長命縷,有最簡單的,是用五色絲線合股成繩,可以系在臂膀上;有在五彩繩上綴飾金錫飾物的,可以掛於項頸;有用五彩繩折成方勝,一般飾於胸前,別再鈕釦或衣襟上;也有五彩繩結爲人像,然後戴在頭上的;最後一種是以五彩絲線繡繪日月星辰烏獸等物,這一種不能亂用,只能敬獻尊長。

禎娘最先拿的就是繡繪日月星辰烏獸的這種,先給顧周氏用上了。然後才找了樣式最簡單的,給周世澤綁在了臂膀上——他這人最不耐煩各種飾物,嫌棄累贅,每年系長命縷都是這種。

周世澤甩甩手,長命縷依舊穩穩當當的不脫落,就不管了。然後再在禎娘給洪鑰胸口佩上一隻方勝長命縷的時候,也拿了個人像的,給綴在了禎娘髮簪上。他手腳利落,倒是沒有不穩當,禎娘摸了摸也就隨他。

正在一家子系長命縷的時候,一個管事的進來垂手道:“老爺夫人,外頭有蘇州送過來的禮物,說是過節禮。我看是夫人的老家人,又說是老夫人的故舊人家,因此來問夫人,要不要見一見。”

這些年來周世澤和禎娘水漲船高,倒是真應了那一句話,‘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人情冷暖向來如此。特別是這兩年,已經到了誇張的地步。而從蘇州老家來的,藉着禎孃家鄉人的名頭上門的也不是沒有,這就和太原來的藉着周世澤同鄉一樣多。

最開始若是真的確確實實家鄉人,禎娘都會見一面,後來越來越多,若是都見只怕有多少時候都不夠用。索性除了真的認識的,都不見了!而這種事是早有定例的,下面人也知道如何料理,這一回還來問,果然是爲了那一句‘老夫人的故舊人家’。

禎娘看着還有拜帖,就翻開來看了一回。落款人家想了好一會兒,才帶出影子來,恍然大悟道:“我說是誰家,原來是他家。難爲怎麼聯繫上到的,自從我隨娘去了金陵,都是沒走動過的了。”

說着就把拜帖與了顧周氏,顧周氏不比禎娘強到哪裡去——禎孃的記性一直相當好,因此雖是小時候的事,卻也大都記得真真的。顧周氏就不行了,記性不錯,卻沒有到禎娘這樣出衆的地步,何況這些年年紀越發大,很多事情也就模糊了。

於是再三地看了,才遲疑道:“莫不是當初與家裡同住一條巷子是許家?噯!這都是...這都是什麼事?中間快三十年沒走動,突然送東西就送到了呂宋,也是突兀!”

這世上當然也有許多幾十年沒的聯絡,然後又重新走動起來的人家。只是那些大都是有由頭的,譬如說因爲機緣,兩家又住到了一地的,又或者有些別的巧合。總之不會是這樣,冒冒失失地就隔着重洋萬里送一份節禮。

不過話雖這麼說,顧周氏也覺得頗爲無語,最後還是去見了見送禮的人。不是爲什麼家鄉人,禎孃的家鄉是蘇州,顧周氏的可不是,即使蘇州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她與丈夫的生活幾乎都是在蘇州。

還是爲了‘故舊’二字,大概是到了她這個年紀,人總是會變得越來越念舊。話說當年那些認得的,有過交往的人,到了如今也該越來越少了吧。於是只要有一個可以說說過去的,心裡總是忍不住親近一些。

見了人回來後,顧周氏似乎是感慨般的與禎娘道:“那邊確實是許家太太送來的禮,難爲她有心,押送禮物的人裡頭有個媳婦子也是當年認得的——當初她還是個跟在許家太太身邊的小丫頭,打結子打的最妙,我還託她給你打過一個荷包...我記得你小時候的東西我都收在了太倉老宅裡,或者仔細找一找還能找到。”

物是人非,似乎人人都會這麼說,然而只有真的身處其中才知道這句話的滋味。顧周氏這些年年紀越來越大,這種感慨並不陌生,但是這對於禎娘來說就是一種從來未有的情緒了。

算起來她這些年年頭不短了,只是因爲一直在變換地方。最開始是太倉,然後到了金陵,出嫁後呆在了太原,最後兜兜轉轉回南,又住在了泉州。南南北北上千裡,以爲以後就是走,也絕對不會有這樣大的路程。

然而,然而。跨過重洋她隨着丈夫定居在了海外之地的呂宋,從一開始睡也睡不香,吃也吃不好,再到現在一切和前頭三十年沒什麼不同,也就是幾年而已。而這中間她甚至還去了一趟歐羅巴——現在事後回憶,甚至偶爾會懷疑那就是一場夢而已。

因爲在一直一直向前走,所以也就沒有機會回頭往後看。這時候顧周氏說到這個,藉由一個禎娘自己都不記得的,但卻是她用過的絡子荷包,禎娘忽然就有了一點點感觸。只是她第一次明白其中滋味,心有所感亦不能說。

顧周氏也不是要嘮叨太多這些,很快就重新興致勃勃道:“別的也就罷了,許家太太送過來的東西也十分有心了。不是在蘇州買一些當地的東西就是土產了,好多東西本來就是糊弄外來進貨的客商,咱們平常用的還不是別種?你待會兒去看一看,都是格外熟悉的,你小時候也用過呢。”

顧周氏這樣說,禎娘自然也應了一聲。蘇州來的東西確實不錯,不是那種用銀子堆出來的不錯,而是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用心準備的不錯。不過這些禎娘記憶裡有的小東西,最後卻不是她用了,而是被洪鑰看見,曉得來路之後似乎哪個都感興趣。

禎娘無法,只能把這些都給她拿去玩。後又搖頭道:“這就是怪事了,你好似一直就喜歡一些蘇州的東西。只是其中有什麼緣故?我記得你是從來沒去過蘇州的——若是因爲喜歡江南風流,那杭州、湖州等,也是不差的。”

洪鑰笑嘻嘻地把玩一個碧璽手串,皺着眉頭似乎在仔細思索這個問題。然而最終一無所得,只得道:“我也不知道,大概一開始是因爲那裡是孃的家鄉,因此多存了一分心思到上頭。後頭看了幾多書本說蘇州,家裡又常年多蘇州風物,漸漸的竟真的喜歡起來。”

禎娘對此還沒說什麼,倒是旁邊的顧周氏笑起來道:“這樣喜歡蘇州,那兒又是你母親的家鄉,我也有許多故舊。況且江南水土,沒有不好的——既然樣樣都好,不若到時候你就嫁到蘇州去罷!”

這是知道洪鑰選了蘇州以及蘇州左近人家的一種試探,她不知道這孩子是一時興起,還是真有此意。而被試探的洪鑰好似什麼都沒有察覺到,笑眯眯地道:“好的呀,那可要挑一個好好的人家,就是那種我嫁過去不會吃苦,而且能夠作威作福的。嗯,全家人都捧着我就最好了!”

這句話聽地滿堂人都笑了起來,雖說洪鑰的跳脫性子怎樣都不稀奇,但禎娘一聽她說就知道這小姑娘在胡說呢。吃苦?她這一生有這樣的父母兄弟,無論如何都不會吃苦的,這和她的丈夫根本沒有關係。至於作威作福又過了一些,只能說她無論嫁到什麼人家都不會差了尊重。然而全家人捧着她一個,那得是何等沒落的人家,已經連臉皮都不要了?而周世澤和禎娘是不會把洪鑰嫁到這樣的人家的。

只有顧周氏,依舊十分捧場,當即就十分贊同其外孫女兒的眼光來:“要說這幾年我見過的年輕小姑娘,加在一起都沒得我們洪鑰看事清楚明白。她這是知道心疼自己,而但凡知道這一點的,將來不管嫁到什麼人家,境況如何,總是能生活地舒舒服服的。”

顧周氏自然希望自己的外孫女有一份好姻緣,就如同她的母親和她的外祖母一樣。同自己的丈夫不只是門當戶對,同時更重要的是情投意合。只是這種事誰知道呢?沒法子作保。且就算是初時有情誼的,到後來如何,等閒變卻故人心的故事也不少了!

因此在不能確定情誼之前,女人家盡力學會心疼自己就是最穩妥的了——有這一條,至少自己就是有人心疼的了。而且別的的心疼由別人主宰,隨時都有可能收回去,只有自己的不同,隨時隨地永遠。而有些女人就是始終只把別人放在心上,才一生苦了自己的。

這件蘇州老家送禮的事情並沒有帶來多少特殊的波瀾,至少禎娘看過來,真的是風過水無痕一般。然而有些事情還是變化了,從這一日起,原本不算多的,關於洪鑰親事的討論陡然多了起來。而且基本已經確定了,蘇州,就是蘇州,只是現在還在最後幾戶人家之間徘徊而已。

顧周氏拿着禎娘不知道從什麼路子得來的最新消息,這些可比之前那些關於各家適齡青年的詳細的多了。而且相比起一些呆板空泛的親朋口風,這份消息全都是他們具體做過什麼事兒。親眼從這些事裡瞭解這些青年,無疑是讓人心裡更有底的。

她在其中最喜歡兩家,指着其中一家桂姓人家就道:“這倒是一個極好的人家了,家裡世代書香,往上數五代都有嫡枝在朝廷裡做官。雖說直到近一兩代才做上三品以上的大員,也算是一步步上來穩紮穩打了。”

說到這裡又忍不住道:“還有一條,就是適齡的這幾個桂家子弟裡頭有一個格外出衆的,他家大房的幼子。如今才十六歲,卻已經是是舉人了!江浙一帶文風鼎盛,這裡出來的舉人,會試裡頭可比別的地方的出頭多。”

有些話是顧周氏沒有明言的,他們這樣官宦人家出來的子弟,就算是不使什麼不入流的手段也憑空比別人高了一截——不爲什麼,就因爲家裡做官能給找到更好的老師。也因爲多了家裡人提點,對於這些科舉上的事,知道更多關竅。

這位桂家的長房小公子又是十六歲中舉的神童,之後考進士就算還要消磨十年二十年又如何?那時候他也纔不過二十六三十六而已,在官場上出頭的時候多着呢!這大概就是比人家先行一步的好處了。

不過前程並不是顧周氏看重這小公子的全部原因,如果只是看前程的話,也不該是這位小公子排在最前面了。他就算前程再好,那也是將來的事兒,而將來的事兒是最做不得準的。

同時這世上有的是人,前程已經到手了。那些子承父業的大家族,那些繼承爵位的勳貴,哪一個不是如此?

慢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顧周氏道:“最喜歡的還是一條,他家的家風!雖是書香世家,卻沒有累世聚居的習俗,等到長輩去了,也就分家。而沒分家的時候,已經成親的男丁也沒有過分拘着。再有就是除非年過四十而子女俱無,不然不得納妾。只看這兩條就知道了,這家定規矩的祖宗是個明白人。”

禎娘細細思索着,除了這桂家小公子,其實還有其他人家的子弟也不錯。且全從一些白紙黑字寫的事蹟裡實在看不出全部,她想了又想左右躊躇,最終還是說了那句她想了好幾日的話。

“娘,咱們親自去蘇州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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