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醫院。
十多位保全一字排開站在醫院門口嚴陣以待,將各大媒體和電視臺的記者阻隔在外。一輛黑色保時捷從黑壓壓的人羣后面駛過,直至側門才停下。
助理兼司機的小趙憂心忡忡對後車座的黑衣男子說:“葉總,從昨晚開始就有數十名記者在醫院門口蹲點,希望第一時間得到這次事故的解決方案。與此同時,網上各種傳聞也傳的沸沸揚揚,恐怕對華盛的聲譽有很大的影響。”
葉謙摘掉眼鏡,揉了揉太陽穴,視線從手中資料中抽離,沉定說:“我們先去看一下受傷志願者,你通知西北方面的區域經理以及相關高層下午兩點準時開會。另外儘快聯繫天運承包商的負責人,要求對這次修建材料進行嚴格檢查。所有希望小學的工程暫時全面停工,維持事發現場。最後讓公關部儘早擬定方案,兩天後我們召開記者招待會。”
小趙斂眉應了聲,迅速打電話下發各種命令。
走廊的門被一雙修長的手推開,一陣寒風襲捲吹入。眼前是一條狹長的通道。燈光蒼白而刺眼,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充斥在鼻尖。幾雙腳步聲越走越近,葉謙一眼就看到坐在加護病房外長椅上的夏夢。她穿着一件藕荷色長裙,外搭件白色鏤空**外套,神色平靜,只是眉間隱有一抹濃之不散的倦意,眼眶因熬夜有淡淡的血絲。她擡眼見到葉謙,從從容容的打了聲招呼:“你來了?”
葉謙頷首:“情況怎麼樣?”
“有一個人重傷,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只怕……”夏夢遲疑了下才說,“再也站不起來了。另外還有三個人輕度受傷,都是師範大學的志願者。孩子們都安然無恙。”
葉謙眼底閃過一絲痛心,沉聲說:“我先去看看他們。”他腳步在進病房前一頓,回頭問道,“那個叫何斐諾的學生怎麼樣?”
夏夢一愣,垂下眸子,良久才說:“胸腔斷了兩根肋骨,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葉謙瞭然點頭,轉身跨進了加護病房。
夏夢站在原地,看玻璃內的葉謙穿着一身紫色消毒服,身形欣長,耐心的向醫生詢問病情。她穩住心神,向二樓的住院部走去。
普通病房。
陽光從窗戶投折進屋,何斐諾了無生氣躺在病牀上,臉色比牀單還蒼白,漆黑纖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夏夢僵直的站在牀邊,光線將她身影拉得斜長。她忍不住伸出手按住他手腕上的脈搏,心口驟然一緊,對於死亡的殘酷仍心有餘悸。直到聽到有力的心跳才輕吁了一口氣。
趴在病牀邊小寐的單停停聽見聲音睡眼惺忪的睜開眼:“小夢,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不久。”夏夢到牀頭櫃倒了一杯水,“你先回賓館休息一會再過來吧,阿諾有我在這沒問題的。”
單停停雙手舉起伸了個懶腰:“不了,本小姐精力充沛。你從昨晚下了飛機開始就沒怎麼吃東西,我出去看看。”她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順便餵飽我的小寶貝。”
懷孕兩個月,單停停的身形並沒有很大的變化。夏夢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才說:“單羽他還不知道麼?你身子不方便這次還瞎跑出來幹嘛?”
單停停做了個鬼臉,無奈說:“前幾天去醫院的單子無意被他看見了,現在正逼着我和他到老佛爺面前負荊請罪呢,我拗不過他只好先走爲上策。”
夏夢拿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跟伯母說?懷孕就像懷才,時間久了總會看出來的。”
單停停聳肩,漫不經心說:“再等等吧。”她縮了縮脖子,“其實我還蠻怕我媽媽的。”
夏夢莞爾一笑。
等單停停走了,病房又恢復往日的沉靜。她端了一杯水坐在牀邊,用棉籤沾上水,細細擦着何斐諾乾澀的嘴角。幾個月不見,他似乎瘦了不少,下顎曲線收緊,愈加顯得整個臉廓棱角分明。
何斐諾放在身側的手指輕輕一動,緩緩睜開眼睛,木木看着近在咫尺的嬌顏,露出一個虛弱卻心滿意足的笑容:“姐姐……”每每發出一個音節都牽動胸腔,鑽心的疼痛讓他忍不住輕輕**。
“別說話,也別亂動。”夏夢安撫說,平緩的語調也抑不住暗藏的欣喜。“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喝水,有什麼不舒服再告訴我。”
何斐諾微微點了點頭,如鹿的瞳眸流光溢彩,似有星辰入駐。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一點一點握住夏夢的手,見後者沒有像之前那樣嫌惡的甩開,五指忍不住收緊,他低聲慢慢說:“姐姐,謝謝你能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夏夢平靜無波的笑一怔,側開臉。半晌才嘆了一口氣:“下次別這麼傻了。”
何斐諾低下眼,濃長的睫毛投下一排疏淡的灰影:“在那個千鈞一髮時間,救那個孩子只是一種本能。”他緩了一下呼吸,“姐姐,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恨我,如果不是爲了我,陸哥哥他不會……”
“好了。”夏夢似被踩到痛處的動物,低喊了一聲。她的手從他手心抽開,“不要再說了。”見他一瞬間暗下的眸子又有些不落忍,放輕聲音才說,“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她掖了掖他的被角,“你別多想,剛做完手術再好好休息會吧。”
何斐諾乖乖閉上眼睛。大抵是倦極,不一會又沉沉睡去。
夏夢僵硬的坐在一邊,腦中千般情緒如走馬觀燈般閃過,她痛苦的皺着眉,只覺得滿心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