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幾輛警車裡下來十幾個人,一下車就開槍示警,一行人浩浩蕩蕩過河,唐警官興奮的說他的救援總算到了,可氣的是那一夥獵人已經逃匿,不知道鎮上還有沒有嫌疑犯。
唐警官往那邊跑去,叫我和長樂也過去,一會兒還要給他作證。
長樂說隨後就到,一把拉住我小聲說:“長生,先不要過去。”
“怎麼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看唐警官的頭頂,是不是有一圈黑圈?”
我一看,奔跑的唐警官腦袋上確實有一圈黑東西,就跟頭頂着一片烏雲似的。
“那是什麼?”
長樂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精氣神,比如說形容一個人春風滿面,要走桃花運,那說明他的臉上一定是粉紅一片。
說一個人運勢大好,那麼他的印堂也是飽滿發紅的。
如果一個人烏雲壓頂,那說明他馬上就要走下坡路,運氣下跌攔都攔不住。
每個人的身體都會有一種無聲的語言,這種語言會通過身體散發出來的氣息和顏色表達,比如健康的人面色紅潤,病重的人滿臉蒼白……一個人的顏色,最能說明這個人目前的狀況以及將要面臨的處境。
“你在學玄學了?”我說道,“你那是什麼歪理邪說。”
“真的。我覺得唐警官會遇大麻煩了。”長樂一本正經的說,“他的那個黑圈範圍不小,他身邊兩米處的人都會受到影響,所以我們不要湊上去。”
“謝謝你爲我好。我告訴你,唐警官那不是什麼運勢走下坡路,他是被下了黑詛咒。”我解釋說,“你要不提醒我還沒發現,你一說我也看見了。”
“黑詛咒?”
“也就是黑巫術。那一定就是黑苗族的人給他下了巫術,唐警官要抓玉珠,黑苗族的已經發現,於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他下了巫術。你看見的是他頭頂有一片烏雲,我看見的卻是他整個身子都被套在一個黑色的籠子裡。”
“那我們怎麼辦?要不要告訴他?”
“他已經被下了黑巫術,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開的,也不是頃刻之間就會要他命的。”我說,“我們找個機會告訴他就是,這個黑巫術十分狠毒,會慢慢的折磨他,不會讓他突然暴斃。”
長樂說那就過去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我們走過去的時候,老遠就聽見那邊的呵斥聲,我一怔,那分明是在訓斥唐警官。
“你擅自帶隊友出來,不打報告,你以爲你是老大?”
“你目無法紀!”
“你說什麼?其他的隊友都死了?你怎麼毫髮無損的在這裡?”
“……”
糟糕,唐警官的境遇果然不好。
他在解釋什麼,說了不多,那邊有一個聲音大聲吼道:“你去找那幾個兄弟對質去!唐不凡,你膽子太大了!你竟然不打一聲招呼就行動,你以爲警局是你家開的?”
後面訓斥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難聽,還問候了唐警官的祖宗八代。
唐警官沒有說話,我知道他現在的內心,一定在爲那幾個死去的兄弟感到惋惜和歉意,訓斥他的上司說他的痛處,讓他有什麼話去和那幾個死去的兄弟說,他當然開不了口。
有幾個人進入鎮上,剩下的都在河邊站着,唐警官站在人羣中間,始終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他身上那黑色的圈在纏繞,其實長樂說得沒錯,他要走下坡路了。
那幾個人進入鎮上不久,鎮上的燈就亮了起來,不大一會兒人聲喧囂,我和長樂悄悄的摸過去,躲在一棟廢棄的房子裡聽那些警察在做調查。
原來一些居民根本就沒有睡覺,但是也不敢出來,因爲唱陰戲的晚上,正常人是不能出門的,出門就會撞上鬼戲子和戲迷。後來聽見爆炸聲和槍聲,那就更不敢出來看了。
驚魂未定的居民沒有說幾句有用的話,幾個警察在鎮上走了幾圈,到了戲臺的地方,在那裡發現了他們同伴的遺體。
他們擡着遺體出去,我和長樂在暗處看,有幾個遺體他們沒有帶走,說不是他們的人。
長樂小聲說,昨天鎮上來了幾批人,其中有幾個是外地口音,說是來收購什麼土特產的,他說莫非死的就是那幾個人?
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什麼土特產?還不是打着幌子進來渾水摸魚的。
趁着那幾個人離開的功夫,我跑過去搶了一個遺體過來,長樂也來幫我,他一看就說這就是那幾個來買土特產的人,幾乎都是一個打扮。
這人的肚子被炸開了一個洞,慘不忍睹。
“這是什麼?”長樂從這人身上摸出了一個東西。
這是一塊石頭吊墜,我一驚,這人也是靈石家族的嗎?
我讓長樂幫我盯着,我過去找到另外那幾個人的遺體,他們脖子上都有一塊石頭吊墜!
這些石頭吊墜不如我和三叔的白玉和血玉通透精緻,每一顆都是黃蠟石的樣子,圓潤,微黃,表面光滑。
“你在想什麼?”長樂說,“這些人的來歷你看出來了嗎?”
我說暫時還不知道,這些人的面相看起來不是川陝這一帶人的長相,穿着打扮也不一樣,衣服帶着同樣的花邊。
“好像是雲南人呢。”長樂說,“我是說衣服的勾邊花紋很像。”
難道是隱居在雲南一帶的靈石家族的人來了?
可他們沒有一個活口啊。
真是可惜了。
我把幾顆石頭收好,長樂突然發出一聲驚歎!
地上這具遺體自燃了!
我們趕緊往後退,就在這時,外面那幾具也跟着燃燒起來,發出藍色的光芒。
那幾個警察飛奔過來,看見眼前的情景也愛莫能助。
這幾個人是在石頭離身之後才燃燒起來的,我愈發的懷疑他們就是靈石家族的人,可惜他們都死了。
我聽見那幾個警察在議論唐警官的事情。他們感慨惋惜死了幾個好兄弟,說這一切都是唐不凡不服從命令導致的,他是隊長沒錯,但是這麼大規模的行動他沒有往上報告,卻等到需要救援的時候才說,這已經嚴重違反了紀律。
我聽到他們在說,唐不凡這下丟了公職不說,還會關個幾年。
有人說太可惜了,唐不凡除了性格有點奇怪有時候神神叨叨的,其餘沒什麼不好。
也有人說他狂妄,狂妄的人就是這樣的下場。
長樂小聲提醒我,唐不凡是違抗命令,先斬後奏,那已經不是我們給他作證就能替他洗脫的問題。
他從踏入這個小鎮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觸犯了法律,要受到制裁的。
“他一定是被套路了。”我說。
“你幫他把黑巫術解開,也許他還有救。”長樂說,“不過你可不能幹出搶人的事情來。”
他擔心我去警察那裡搶人。
我沒那麼傻,我也知道唐警官違抗命令是真,中了黑巫術也是真,如果把黑巫術解開,他的情況也許會緩緩。
幾輛警車呼嘯而去,把唐警官帶走了。
這時天快亮了,我和長樂也準備離開紙鎮。
長樂怏怏不樂的說,也許再也不會來了。
“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我唱不了戲了。唐警官說帶我們引見葉梨花前輩,現在唐警官也完蛋了……”
“他沒完蛋,你別亂說。”我安慰道,“不就是唱戲嗎?回去之後你在三叔的地下室想怎麼唱就怎麼唱。”
“你不懂。唱戲不是幹吼出來那麼簡單。”
“我知道你需要觀衆,需要人捧。”我心不在焉的說,“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岸猶唱後庭花。”
“你說什麼意思?你在罵我?”
“我在想三叔的下落。”我憂心忡忡的說,“三叔到底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長樂撩起自己的戲服,說可惜了,這戲服多精緻,現在破了,還沾了血。
就跟對牛彈琴似的,我跟他簡直是沒話說。
於是我就乾脆不說,走了一段,我發現身後有人跟。
那人在旁邊的樹林裡,不遠不近的跟着我們,我看見前方我們的車,叫長樂先回去等我。
他離開之後,我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那人就在旁邊的樹林裡躲着,我能感覺到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他對我沒有敵意,只是不敢露面。
“你出來吧。”我大聲說道,“我已經看見你了!”
樹影晃動,裡面走出來了一個人。
我一看這人的樣子,馬上就高興起來。
這是長樂所說的收土特產的外地人,也就是佩戴石頭吊墜的人,想不到還有一個活口。
“你跟着我做什麼?”我問道,“你是哪兒來的?”
他從脖子上掏出那個石頭吊墜,臉上帶着善意的笑,說道:“請你把這個東西還給我。”
我把那幾塊石頭拿出來給他,這個中年男人頓時就淚流滿面,朝着紙鎮的方向跪下,雙手捧過頭頂,手心捧着那些石頭,他連着跪拜,泣不成聲。
“鎮上死的那幾個人,都是你的朋友嗎?”我問道。
他還沒有從悲傷中走出來,點頭又搖頭,這時天已經大亮,我不想被別人看見,於是把他帶到車上去。
他一進車門就一個哆嗦,尖叫了一聲,我問他怎麼了?
他用手指着長樂,小聲說鬼。
長樂吐了吐舌頭,做了吊死鬼的姿勢,嚇得他更是不敢進去。
“他不是鬼,他是假扮的。”我撒謊說,“他身上抹了屍油。不過……你的感知很靈敏。”
他狐疑的看了看長樂,長樂也不開玩笑了,伸出一隻手來讓那人摸一摸。
那人摸了之後更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小聲嘀咕說,明明是鬼,怎麼又是人?
我問他怎麼看出來的?
“我們那一個村子的人,眼睛幾乎都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他說,“這沒什麼奇怪。”
“你是從雲南來的?”
“是。”
“那你是靈石家族的人。”我說。
“是的,我是靈石家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