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靜二話不說,她從包裡拿出了幾個瓶瓶罐罐,把裡面的液體和粉末倒在石頭邊沿,然後盤腿坐在那塊石頭上。
我見她嘴裡唸唸有詞的在低聲念着什麼,一定是在念咒語。
這個虛僞的傢伙,口口聲聲不相信這個不相信那個,只相信科學,現在嘴裡唸的是什麼?我沒有懟他,用蠱本身就是一種狠毒的巫術,她一邊用着巫術,一邊還不信巫術!
我在旁邊默默的看着,提防隨時出現什麼情況,涼靜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沒有。
她好像是入定了。
“涼靜?”
我輕聲叫了兩聲,她沒反應。
忽地,涼靜的眼睛猛然打開,那雙眼睛是血紅色的,看着像佈滿了紅血絲。
我問:“涼靜,還是不是你?”
“放我出去。”同樣是涼靜的聲音,但是語調不同,這聲音聽着比涼靜本人的聲音更冷,硬邦邦沒有一點婉轉的味道,還帶着一股濃濃的怨氣。
“你就是石頭下面被壓着的母蠱?”我問。
“你們把我壓在這裡這麼多年!讓我不見天日也就罷了!還要禍害我的後代,讓它們爲你們鎮守,我的後代所剩無幾,你們太狠毒了!”她厲聲罵道,“你們讓我們做鎮守的時間早就過了!爲什麼不但不遵守諾言把我們放出去,反而還要加持詛咒!爲什麼?爲什麼?這是爲什麼?”
那圓瞪着的雙眼裡,能冒出火來。我打斷她的叫罵:“你認錯人了。我沒鎮壓你,也沒有加持什麼詛咒……”
“放屁!你們的人,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認識那氣味!不是你,也是你的祖上。因爲只有你們的血,才能加持詛咒!今天你們來,我原本以爲是來放我們出去的,誰知道你滴血入石加持詛咒,險些要了我的命!”
加持詛咒的事情原來是這樣,可她說是我祖上把她困住的,我想,難道是我奶奶或者奶奶的祖上把她困在了這裡,所以奶奶死後又選擇在這上面安葬,爲的是鎮壓住這裡的母子蠱?
“快放我出去!依照契約,時間早就到了!你們真不要臉!”她咆哮着,涼靜的頭髮都豎了起來,樣子十分猙獰恐怖。
這個女人的怨氣太重,直接衝擊着涼靜的身體,這樣對涼靜的身體會有損傷,她雖然不溫柔,倔驢,可人家是來幫我們的,不能讓人家一身傷痕回去。
於是我耐心的問道:“什麼契約?我不知道,你得告訴我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不然的話,我怎麼放你出去?”
“你真不知道?你是假裝不知道,想讓我把舊事重提,好讓我再一次心痛,哼!”
“我是真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你要不說,你儘管罵,反正我也不懂,也不是罵的我,關我什麼事……”
我這句話果然湊效,女人頓時就停止了叫罵,涼靜的頭髮垂落下來,散亂在臉上像個瘋婆子。
“那好!我告訴你事情的原委,你來給評評理,看看到底誰對誰錯,我該不該出去!”
這時我的燈光暗淡下來,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涼靜的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的光芒尤其閃耀,她的嘴巴沒怎麼動,卻給我說了這個完整而悽慘的故事。
這個被壓在石頭下的女人,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秦美羅。
她是雲南人,家族世代女人都是草鬼婆,草鬼婆就是養蠱人。在雲南,秦美羅的家族堪稱第一養蠱家族,不但在當地聲名顯赫,在外地也聲名遠播,就連馬來西亞的降頭師也會到他們家族來取經學巫術,國內請她們家族解蠱的、學藝的,自然是絡繹不絕。
她們會接別人不敢接的活兒,當然單單都是大生意,其中最大最具影響的一個,就是跟黑苗族的這一單生意,讓秦美羅深陷於此,後悔不迭。
黑苗族在雲南的勢力大,但是也得讓着秦美羅家族三分,同是用巫術的家族,黑苗族對蠱術敬而遠之,早些年兩個家族並沒有衝突,也沒有業務往來。
但是一次意外讓他們有了交集。
秦美羅家族的一個少爺,也就是他們族裡一個重要的年輕人在外面得了重病,輾轉各地醫治無果,最後被黑苗族的首領給治好了,那個少爺在秦美羅家族是頂樑柱,這等於拯救了他們家族。
於是兩個家族就有了往來,一來二去的慢慢熟識,秦美羅家族念着黑苗族的救命之恩,對黑苗族十分敬重,所以當黑苗族提出要秦美羅家族幫忙的時候,這邊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黑苗族讓秦美羅家族和他們一起出遠門,家族派了秦美羅,那時候秦美羅已經懷孕三月,想着出去的時日應該不長,所以就沒有帶隨從,只帶了需要用上的蠱蟲。
黑苗族的意思是讓秦美羅布置一個蠱陣,去鎮守黑苗族的一個聖地。
秦美羅跟隨着他們出了雲南,她越來越懷疑黑苗族的動機,他們的勢力範圍在雲南,怎麼他們的聖地卻在別的地方?
他們到了川內,引着秦美羅到了一處神秘而恐怖的地方。
那是幾條相連的地洞,地洞裡屍骨遍地,陰森寒冷,黑苗族的首領讓秦美羅在這裡佈下蠱陣,守護他們的秘密。
秦美羅不知道他們的秘密是什麼,只覺得這樣恐怖的地方,他們的秘密一定是什麼見不得光見不得人的東西。
這是他們的機密,問多了知道太多對自己不好。
黑苗族的意思是讓秦美羅滿布蠱陣,讓靠近這個地方的人沒有一個能活。
恰好秦美羅當時養成了一種適合在墓地裡生活的蠱蟲,叫它們墓蠱,是用腐肉和屍水餵養屍蟲,加以詛咒,讓這些蟲子自相殘殺後的餘黨進入各種年代的墓穴裡吃死人,讓他們上癮,然後收起來餓一段時間再放出去,如是幾次,那墓蠱就十分毒辣,不管是死人還是活人,統統在瞬間的功夫都能吃得只剩下一副空骨架。
爲了以防萬一,黑苗族讓秦美羅在那個地方守護三月,秦美羅說明自己懷孕,佈陣之後就要離開,那邊也就說不需要三月,就三天也行。
秦美羅信了他們的話,在地洞里布陣,然後守護了一天,因爲太困的緣故睡過去了,誰知道一覺醒過來,自己竟然被困在了一塊巨大的水晶石下面!
她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方纔知道自己做了黑苗族聖地的鎮守!什麼布蠱陣什麼三天之期,那都是假的!
黑苗族要把她永遠困在這裡。
因爲養蠱的人,經常用自身試蠱,養蠱,所以本身就是一個行走的蠱蟲,十分毒辣,黑苗族就是看中了秦美羅這一點,所以誘騙到這裡。
許多聖地就跟一些有地位的大墓一樣,裡面都有守陵人和鎮墓獸。黑苗族把雲南最好的蠱師秦美羅騙到了這個地方,做了他們的守護人。
秦美羅不想死,因爲她還懷着孩子,想讓孩子也活下去。
但是她沒辦法出去,只能利用身上帶着的蠱蟲,把蠱蟲放出去尋找食物,然後吃蠱蟲肚子裡的東西,才得以延續自己的生命。
蠱蟲在外面能找到什麼食物?外面被黑苗族封閉,蠱蟲走不遠,只能吃洞裡的死人以及屍骨。
蠱蟲吃了死屍,秦美羅吃了蠱蟲帶回來的東西,等於是間接在吃死屍。如此,她的孩子自然也不健康,她用盡了法術把孩子生下來,是一男一女,她也沒有料到孩子生下來後,適應能力十分強,天生就會養蠱,制蠱,指揮蠱蟲。
明明孩子是怪物,但是秦美羅顧不得其他了,孩子們活着就好,就算是怪物,就算是天生的大蠱蟲,那他們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秦美羅身上關於養蠱的法術兩個孩子都會,其中一個還會鑿地洞,就像穿山甲一樣。當年黑苗族詛咒了秦美羅和腹中孩子,永遠不能出去。但是他們失算的是,秦美羅懷着雙胞胎,另一個孩子僥倖逃脫詛咒,成了一個自由身。
這個沒有被詛咒上的孩子在地下打洞,眼看着就要穿出一個地洞來,沒想到那塊壓着秦美羅的石頭被用鮮血加持了詛咒!
不但秦美羅受到嚴重的傷害,那兩個孩子也受到牽連,差點就死在地洞裡。
秦美羅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的叫罵黑苗族背信棄義,喪盡天良。
我聽她說到這些,也不由得感到惋惜。
但是我心裡的疑惑更大,她口口聲聲說是黑苗族騙了她,困住了她,爲什麼我的血能加持黑苗族的詛咒?
我是靈石家族的人,我跟黑苗族也是對立面,我的血卻能加持他們的法器?
這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是馬哥給我那把小刀的原因?
這把被花和尚鑑定爲除魔刀的東西,真的有那麼大的威力?我把它帶在身上,連我的血都跟着發生了變化嗎?
我感覺這是不可能的。除魔刀威力再大,我的血液不會受到影響吧?要是我的血液也受到了影響,那豈不是除魔刀能改變我的身份?
這一點我想不通。
秦美羅陷入回憶不可自拔,情緒激動起來就哭天搶地,她的怨氣這麼重,我要是把她放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出去之後,一定會找黑苗族的報仇,那樣黑苗族就多了一個對手,對我來說自然是好事。
可她怨念太深,這裡又是我們的地盤,她要是一出來就發泄自己多年的積怨,濫殺無辜,那我豈不是放了一個禍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