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長生”聽得我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聲音太熟悉了,我看着外面白花花的陽光,以爲這是幻覺。
只因爲那晚蒲道官燒替身,紙美人也是這樣在窗外叫我救命。
如今這聲音到了我家院子外,怎麼不叫我心驚膽戰!
我們相繼跑了出去,院子裡站着一個女人,笑意盈盈的。
是穿着一套紅色運動服的堂嫂。
“長生,我找你來了。”堂嫂走過來就要拉我,嚇得我趕緊躲在三叔的身後,二伯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我爹也傻眼了。
堂嫂親親熱熱的問道:“長生,你躲着我做什麼?你不知道我在找你啊?”
我躲在三叔的身後,看着堂嫂的異常,我知道這下我是徹底說不清楚了,堂嫂新婚幾天跑來找我,嫁衣也在我這裡,我跳進黃河也難以洗脫我的罪名。
“慧英,你來找長生幹啥?”二伯問,“長樂呢?長樂在哪兒?”
“我來,是要跟長生一起過日子的。”
堂嫂的一句話,讓早已經有準備的二伯一把把我揪了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巴掌!
我被打得暈頭轉向,我爹自然是不會放過我的,剛纔還在爲我說話,現在堂嫂找上門來了,證據確鑿,他不能再向着我。
二伯的這一巴掌打了我一個趔趄,那邊我爹的拳頭就砸落在我的身上,兩人兩面夾擊,我重重的捱了好幾下。
三叔沒有來勸架,而是用冷峻的眼神看着我堂嫂。
我大叫道:“三叔!這個人不是我堂嫂,她是一個紙美人!三叔,你要幫幫我,幫幫我們家,這個紙美人會害死我們幾家人的!”
“你還在胡說八道!什麼紙美人,我看你是要害死你堂哥!”二伯越打越來氣,我剛捱了幾下沒躲閃,是故意讓他出氣的,沒想到他還來勁了,這是要把我往死裡打的節奏。
我從地上撈起一根木柴,往地上一杵怒喝道:“你要是打死了我,這件事永遠就說不清了!這個女人已經不是我堂嫂慧英了!二伯,你別衝動,別上了這個女人的當了!”
三叔走過來護在我的前面,說:“別鬧了!非要把鄰里都招惹來看笑話?大家都跟我進去!”
有三叔護着,二伯和我爹悻悻地往屋裡走,堂嫂也進了屋,端端的坐在那裡,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你到底是誰?”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質問道,“你要是就是那個紙美人,請你趕緊離開我堂嫂的身子,不然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瘋了!”二伯指着我罵道,“你要是承認你在長樂他們中間攪和,道個歉,做個了斷,我就當是這些年我沒教育好你,是我的錯!不然的話,我也不會放過你!我白養你這麼多年,氣死我了!”
“我就是慧英。”堂嫂說,“長生,你不記得你對我說的話了?”
“我對你說過什麼?”我抓狂的說,“三叔,你幫幫我吧,這個女人她有問題!她是劉老頭墳前的那個紙美人,紙美人是我協助扎紙匠做的,我的血滴在了她的衣服上,所以她就纏上我了!”
“你還在胡說八道!我給你醒醒腦子!”我爹把桌子上一壺水潑到了我的身上,從頭把我澆透,幸好那水不是很燙,但是卻讓我從心裡涼透,我爹不相信我,二伯更不相信我,只有指望我三叔了。
“慧英,我是長生的三叔,你說,這到底怎麼回事?”三叔冷眼看着堂嫂,那眼神好像要把她一眼看穿。
可是堂嫂毫無畏懼,一直端端的坐着,迎着我三叔的目光說:“我沒什麼說的,我就是要跟着長生,非他不嫁。”
這是什麼話?她明明嫁了長樂,剛剛舉行婚禮,怎麼轉頭就非我不嫁?
“你嫁了長樂,再嫁給長生,你還要不要臉?”我爹說,“慧英,你快跟你爹回去,我會好好教育長生,我一定打他個半死,老二,你領着慧英回去吧。”
“我不回去。”堂嫂說,“以後長生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不要臉!”
“你真不要臉!”
我爹和二伯除了說不要臉這三個字,再也說不出難聽的話來,二伯氣得發抖,我看見他老淚縱橫的樣子,心裡十分難受,可是這事我說是紙美人在作怪,他們就以爲我瘋了。
“家醜啊……家醜啊……娘啊,所幸你走了,不然的話,你看見今天的情景,你哪兒有臉面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啊!”
二伯轉身對着牆壁上我奶奶的照片跪下,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你到底是誰?”三叔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我堂嫂的跟前,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給你一次機會,你離開慧英的身子,我就不收拾你,不然的話,我會讓你灰飛煙滅!”
堂嫂擡頭看着我三叔,一邊的嘴角輕輕的挑起,一副輕蔑的樣子,冷哼一聲說道:“就憑你?”
那樣子,像極了新娘子當日挑釁蒲道官的樣子。
“對,就憑我。”三叔說,“小女孩,你這些招數在那些野路子陰陽先生那裡,確實挺嚇人的。但是你今天很不幸,碰到了我,你出門之前沒有看看日子嗎?”
“哼。”
堂嫂沒回答,鼻子裡冷哼一聲,側過頭去,連看都不看我三叔一眼。
“我給你半天的時間,離開慧英的身子,不要糾纏長生,不然的話,我這裡有你的把柄,我會讓你挫骨揚灰,小女孩,我不是嚇你。”
堂嫂依舊沒有回答,三叔忽地出手,一把就攥住了堂嫂纖細的手腕,把她拉起來,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我沒有聽清。
“小女孩,你聽明白了?”三叔說,“長生,你看外面柴垛下,是不是奶奶給你的東西,你怎麼把它掉在那裡了?”
我跑出去一看,柴垛下果然有一個亮晶晶的東西,是奶奶給我的那個吊墜,我把它撿起來,發現是紅繩子斷了。
我重新接了紅繩子,把脖子上三叔的吊墜還給他,把自己的吊墜戴上。
三叔接過他的吊墜,沒有立即就戴上,而是拿在手裡,在慧英的眼前晃了晃,問:“你還認識這個東西嗎?”
慧英的反應讓我非常吃驚,她伸出雙手捂着自己的雙眼,明顯不敢看三叔的吊墜。
三叔那吊墜裡的血絲髮出一絲光亮,像是螢火蟲的光,慧英不敢正視,三叔沒有把它收起來,繼續在慧英的跟前晃盪。
“咚!”
慧英往後一倒,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把她扶起來。”三叔說,“二哥,我把你的兒媳婦還給你。”
“這……這是怎麼了?慧英真的是被附身了?可是這青天白日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二伯把堂嫂從地上扶起來,她渾身僵直,臉色蒼白,看起來嚇人得很,我爹趕緊弄來一杯熱水給堂嫂灌進去,不大一會兒,堂嫂慢慢醒轉,睜着一雙眼睛看了看周圍陌生的環境,弱弱的問道:“爹,我這是在哪兒?”
二伯抹了一把淚,給長樂打電話讓他來接堂嫂,堂嫂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靠在椅子上跟重病人一樣要往下滑落。
三叔把我叫到我的房間,關了門立即就說:“長生,二伯平時待你可好?”
“很好,比我爹對我還好。我爹孃常年在外,我基本上是二伯養大的。”
“那這事你找個機會給二伯說,你堂嫂……她其實已經死了。”
“啊?”
“你小聲點,現在不能說,死在你家你更說不清楚,剛纔我扣着她的手,就知道她已經是一個死人,我擔心你說不清,就給她續了一點陽氣,但是管不了多久,現在趕緊把她送回去,越快越好。”
“她死了……”我不敢相信,不願意去相信,她死了,我堂哥怎麼辦?
“她應該死了兩天了。”三叔說,“等長樂過來怕是來不及,我送他們回去,順便去看看那邊的情況。你找個機會給二伯說清楚這事。”
“我怎麼說?二伯不會相信我的。再說,二伯身體不好,怎麼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三叔說,那就看情況而定吧,要把對二伯的傷害降到最低。
“那個吊墜你再也不能弄丟了,不然的話,你就會像今天那樣,如果我不在場,你的後果就更加嚴重。”
三叔和奶奶都讓我戴好這個吊墜,我也奇怪,爲什麼我心疼得快要死的時候,這個東西一掛在我的脖子上,所有的不適感就立刻消失。
而三叔的吊墜在慧英嫂子的眼前晃了晃,就可以把那個紙美人驅走,這個吊墜這麼神奇,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們出去之後,三叔立刻開車送二伯和堂嫂回去,堂嫂靠着椅背,半睡半坐,看起來虛弱極了,我二伯叫她,她一句話也不能說,只是輕輕的點頭。
“老三,看起來你有法術,你幫幫長樂媳婦吧,你救救她。”二伯哀求道,“以前是我們對不起你,但是求你,看在我們是同胞兄弟的份上,求你幫幫我們一家吧!”
“二哥不要見外,我能做的當然會做。”三叔說,“二哥不要想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很多事情我們改變不了,只能接受。”
這話頓時就嚇得二伯面如土色,三叔讓我把這事給二伯說,怎麼三叔的話裡像是在影射什麼?
三叔把車開得飛快,我知道他是想快點回到二伯的家,可是偏不湊巧,到了上次劉老頭出車禍的地方,那裡正在維修路基,又堵了!
“慧英,慧英你怎麼了?”後排傳來二伯驚恐的聲音,我堂嫂此時雙眼緊閉,面色烏青,一點氣兒都沒有了!
“老三你快來看看,這是怎麼了?老天爺啊,你不能這樣啊,我兒子才結婚幾天,你不能這樣啊!”二伯急得用腦袋撞車門,被我爹按住。
三叔跳下車轉到後面來,他搭了一把堂嫂的脈搏,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我爹按着二伯,二伯悲痛欲絕,慧英與長樂相戀多年,兩家早就像親戚一樣走動,二伯兩口子視慧英爲家人,慧英死了,二伯就跟死了親閨女一樣難受。
二伯緊跟着就背過了氣,三叔和我爹一起把二伯平放,讓我爹給二伯掐人中。
“三叔,怎麼辦?”我慌了神,“我堂嫂死了,怎麼辦?”
三叔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久久的看了二伯幾眼,我看見他眼裡閃爍着晶瑩的東西,他低頭沉思了片刻,擡頭時臉上竟然有兩行淚珠。
“長生,三叔要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需要你輔助我,你也會跟着受委屈,會遭到世人的唾罵,會在這個地方待不下去,你願不願意?”
“跟二伯有關嗎?那件事可以讓二伯好起來嗎?”
三叔點點頭:“我與你二伯手足情深,更感謝他這些年對你的關愛,我們儘快報答他吧,不然的話,怕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