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一笑說道:“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那本書基本不可能修復好。”
“我不希望,但是永不失望。”我說,“麻煩鬼師傅幫忙找找吧。”
“不用去找,那本書就在這裡。”雲落從古琴下拿出另一個錦盒,當她打開的時候,剛纔還充滿信心的我,頓時就成了癟了氣的皮球。
那能叫書嗎?只能叫碎紙而已,而且還是髒污的碎紙,上面寫的東西一點都看不清楚,只有淡淡的墨痕。
雲落說:“你現在死心了吧?”
我面如死灰,此行找不到水晶棺材的開棺秘訣,這一趟就算是白跑了。
“唉!”我不禁嘆氣,“這一趟我白跑了。”
“白跑了?”雲落面色一變,“多少人夢寐以求想上雲山,你卻認爲是白跑了一趟?”
“我實話實說,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開棺秘訣,別的我都沒想。”我看着雲落說道,“當然,認識你和鬼師傅,是我意外的收穫。”
“這麼說,你還是有收穫的。”雲落說,“你也不要泄氣,我的書庫裡還有一些筆記,可能記載在另外的書裡,明天去找找。”
我現在就想去找,一刻也不想等。
可是鬼師傅說,雲落到了該靜坐修煉的時候,這是她的習慣。
客隨主便,我當然不能勉強人家。
雲落進入竹屋內,我和鬼師傅在外面心不在焉的聊天。
對面山上蕭易的笛聲一直沒有斷過,這笛聲沒有了白天吹奏的曲子那麼歡快悠揚,顯得低沉纏綿,似是一個男人心底對所愛女子的呼喚。
我難以理解,雲落在雲山主峰這麼孤單,蕭易又是那麼好的男人,兩人還挺般配,雲落爲什麼就不喜歡蕭易?
人在孤獨的時候,不是最需要依靠嗎?
可能他們的層次太高,我無法理解吧。
鬼師傅見我落寞,勸慰我說先不要着急,萬一明天就找到了呢?
我能怎麼辦,只能等明天。
等待的夜晚特別的漫長,四周的山上不停傳來野獸的叫喚,使得這樣的夜更難熬。
紫玉,你現在在哪兒?
我問鬼師傅,在山下有沒有見過一個女子,和我一樣脖子上戴着靈玉的?
“沒見過。”鬼師傅一口否定。
“你會不會看走眼?”
“你脖子上的靈玉非常顯眼,她的脖子上如果也有一樣的東西,怎麼會不引起我的注意?”鬼師傅說,“你深夜牽掛她,是你的心上人吧?”
我點點頭說是,並說了紫玉的特殊之處,她也跟鬼師傅一樣。
“那我就更沒有見到了。如果她和我是一樣的屬性,那我就會感應到同類的存在。不是我說大話,她要是出現在方圓幾十裡之內,只要她走過,就會留下連你都聞不到的氣息,但是我聞得到,這就是同類之間的感應。我肯定的告訴你,別說雲山,就連這方圓之外幾十裡,她也沒有來過。”
這個消息讓我非常吃驚。
我霍地一下站了起來,鬼師傅也跟着站起來問我怎麼了。
“她明明是來這裡,爲什麼卻沒來?”
鬼師傅解釋說,雲山爲什麼清清朗朗,因爲鬼怪之物是不能靠近雲山的。就算進來的是鬼怪中的極品,那也逃不過鬼師傅的眼睛,就像昨天剛離開的兩人一樣,都被鬼師傅以各種理由給轟走了。
他說的是墓鬼和北巫,兩人確實是鬼怪中的極品,能進雲山範圍沒有多大困難,可還是沒有上雲山。
“你的那個朋友可能在雲山幾十裡之外就感覺到了雲山的氣場,她膽怯就不敢進來了,這是很正常的,當然,這樣反而救了她,她要是闖進來是沒有好結果的。”鬼師傅說,“不進入雲山,那就是安全的。你放心,聽你說起來,她的修爲也不錯,哪兒那麼容易出事。”
我心亂如麻,沒說紫玉對於某些心懷不軌的人來說有多重要。
雲落在裡面打坐,從竹屋裡飄來一陣陣檀香的氣味,這種香氣吸入之後,我心中的鬱結竟然慢慢的打開,有一種舒爽的感覺。
蕭易的笛聲吹了一夜,天終於亮了。
那邊的笛聲驟停,突然間,雲山之巔綻放萬丈霞光。
整個雲山主峰都被沐浴在霞光之中,美輪美奐。
“雲山的早晨真漂亮!”我讚歎道,“如同沐浴在金光之中,這光芒就像從天上仙境泄露下來的!簡直太美了!怪不得那麼多人想要一登雲山之巔,這麼美的霞光,在別處永遠也看不到!”
鬼師傅站在霞光中,他身上竟然開始騰騰的冒着黑氣,他的面部表情有些猙獰,黑氣從他身上出來的那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抽離一樣,他很痛苦。
我被霞光照耀着,也感覺到十分舒爽,霞光柔和,卻好像能浸透我的皮膚,鑽進我的身體裡,竄入脈絡之中,將我一身的疲憊和慵懶,全都趕了出去。
我明白了,原來這霞光可以驅散人體裡的髒東西,怪不得鬼師傅那麼痛苦,原來霞光驅走了他身體裡的陰氣。
“鬼師傅,你每天早上來這裡沐浴霞光,你的身體就可以痊癒了。”
他齜牙咧嘴的說道:“誰不想拿回屬於自己的身體?再說,這霞光不是每天都有,什麼時候有,一次持續多長時間,全看運氣。你還說你白跑一趟,你的運氣是絕對的好!你沐浴到了雲山上的朝霞,你回去之後就會發現,你的身體會發生驚人的變化!”
“是麼?”我漫不經心的說,我想,這霞光驅散陰霾趕走疲勞確實有效,不過他說得發生驚人的變化,就有些過了。
對面的竹門開了,雲落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換上了一身綠色的衣服,頭上的道髻扎得有板有眼的,歡脫的走了過來,像是一個森林裡的精靈。
她打扮清爽,看見霞光更是眉開眼笑,一邊跑一邊說道:“好久沒有見過這麼好的霞光!難道是因爲有客人來才綻放的?”
我笑着說雲落你擡舉我了。
雲落跑到我的面前,我們都站在一塊凸起的大石頭上,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山谷,山谷里正繚繞着薄薄的霧氣,頭頂上是萬丈霞光,此時我的心也飛揚了起來,就好像自己居於萬衆之上,馬上就能御雲飛行了!
這時一陣清風吹來,雲落不由自主的展開了雙臂,對着空谷出來的風,做飛翔的樣子,一雙手輕輕滑動,她半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留下側影,像兩隻蝴蝶一樣在鼻翼上飛舞。
鬼師傅對我拱了拱手,悄然進入竹房子,凸起的巨石上只剩下我和雲落。
雲落正在自我陶醉,清風吹動她鬢角的頭髮以及衣襬,她完全融入了大自然中,這幅靈動的畫面,定格在了我的腦海裡。
霞光就像特別眷顧雲落,把她包圍了起來,五光十色的霞光裡,雲落的身體泛着不一樣的光芒,乍一看,發出光芒的不是霞光,而是雲落。
“太美了!太美了……”雲落陶醉的說道,“我要飛起來了!我要飛起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情不自禁的往前邁着小步。
她繼續往前走,我以爲雲落早就對這裡了熟於心,到了巨石邊沿的時候就會停下來。
誰知道意外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她一腳踩空,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
我驚叫一聲,飛撲了過去,可是我的動作就算是飛,也挽救不了眼前的局面。
“啊!”雲落踩空後發出尖叫,身體往前一傾,我伸手去抓,只抓住了她的衣袖!
此時我的虛汗都嚇出來了,要知道這下面是深不見底的山谷,雲落是血肉之軀,這要是掉下去,就連屍骨都找不到。
偏偏這衣袖是絲質的,非常滑,抓不住。雲落的整個身體都懸在巨石外,她驚叫不已。
她的身體往下墜,力道不小,我站着穩不住身子,只能快速趴下,探出另一隻手抓住了雲落的手。
好險!就在我抓住她的手那一剎那,衣袖被我扯斷了。
這一切只在剎那之間,雲落臉色煞白,滿臉的驚恐,尖叫過後,她語無倫次的說道:“救我……救我上去。我還不想死……”
“你別緊張,我會救你。”我安慰道,“你不要亂動彈,我把你拉上來。”
“你別放手,你不要放手。”雲落驚慌的說道,“我……我還沒活夠……我,我還想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忍不住笑了:“雲落,你沒那麼容易死的。放心,你的手就在我的手裡,我不會放手。”
她眼淚汪汪的看着我,這眼神無助極了,裡面有哀求有恐懼不安,還有一閃而過的絕望。
“啊!”她忽地尖叫,“我的腳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拉我!”
她使勁動彈了幾下,嚇得我趕緊一雙手抓住她的手往上拽,她說腳下有東西在拉她,我沒顧得上去看,估計是蛇類。
“你別亂動啊姑奶奶!”我大叫道,“你一動我就使不上勁,你是不是要把我也拉下去,我們一起死啊!”
“我們要是死在一起,你願不願意?”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我生怕她被刺激到,於是想都沒想就回答:“姑奶奶,我願意。你快別激動了,再激動,我們真要死在一起了。”
我一邊拉雲落,一邊往後退,她的腳下確實有一股力道,而且越來越大,勢必要把雲落搶走的意思,我使出渾身的力氣,終於把她拉了一半上來。
這時,鬼師傅聽見動靜來了,這下沒費多大的功夫,就把雲落給救了上來。
“嚇死我了!”雲落站起來之後,忽地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我的懷裡,她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我以爲我要死了,我還沒活夠,我死了我不甘心……”
我呆滯了片刻,輕輕的拍了拍雲落的肩膀,故意說道:“你死了不打緊,你要是死了,雲山的秘密就跟着你墜入了萬丈深淵。”
“你!你是不是爲了雲山的秘密才救我的!”雲落擡起頭,明明是一雙淚眼,卻又換上了戒備的姿態,她質問,“你是不是爲了雲山的秘密?”
“姑奶奶,別鬧了。”我央求道,“我要是爲了知道雲山的秘密才救你,我剛纔就該把你在懸崖上晃來晃去,晃得你直到說了雲山的秘密爲止。你的腳是不是受傷了,給我看看。”
鬼師傅緊張不已,他說雲山的規矩,做徒弟的不能碰師父的身體。
於是背雲落進屋這個艱鉅的任務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背起雲落,她一點兒都不重。
她一邊叫喚腳疼,一邊伏在我肩膀上問:“你剛纔把我叫什麼?”
“什麼?”我問,“我不是叫你雲落?”
“你叫什麼姑……”
“姑奶奶。”
“對!就是叫我姑奶奶。姑奶奶是什麼意思?”
“姑奶奶就是漂亮女子的意思。”我故意說道,“是外面社會上對好看的女子的稱呼。”
“你覺得我好看?”
“當然好看,姑奶奶。”
她伏在我脖子上說話,暖暖的氣息噴在我的耳畔,癢癢酥酥的感覺真的要命。
幸虧這段路就那麼長,很快就到了,我把雲落放下,查看她腳上的傷口,一撩開褲腿,一雙腳的腳踝處各有一道深深的血痕!
腳踝很快就紅腫了起來,鬼師傅說依照他的經驗來看,她是被一種生活在懸崖石縫裡的毒蛇咬傷,鬼師傅去另一所竹房子取藥酒,他說這種毒蛇毒性很強,普通人半天能要了命,幸虧他們雲山人自有一套對付山上猛獸之毒的獨門解藥。
鬼師傅一走,雲落擡起頭眼巴巴的看着我,問道:“你剛纔說,願意和我死在一起,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