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巫大叔,大叔,是我啊。”三叔急切的握着大爺的肩膀,激動的搖晃着,“你快看看我,你難道不記得我了嗎?”
三叔眼裡的迷霧沒有了,眼睛還有些發紅,他的情緒很激動,就像得了狂躁症一樣,估計是這一刻他想起了許多事情,怕下一刻就要忘記,他不顧大爺年老的身體,把人家搖晃得就像風中的樹葉似的。
“三叔……三叔,你怎麼了?”我叫了好幾遍,他的注意力沒有轉移,依舊那麼目光執着而灼熱的看着老頭。
老頭一開始挺驚訝的,臉上的表情更是風雲變幻,我看在眼裡,他好像馬上就要認了三叔似的,可老頭的眼神忽地一變,拍了拍三叔的肩膀,聲音低啞的說道:“年輕人,你認錯人了。”
說着,轉頭對我說道:“小夥子,你們趕緊走吧。我看這位年輕人精神不是太好,趕緊出山去,萬一是得了什麼病,這裡可沒有醫生,也沒有藥。”
我還沒有回答,大爺迅速的走開,比剛纔走來的時候速度快了幾倍。
三叔還沉迷於記憶中無法自拔的樣子,我扶着他,看着遠去的那個老人,剛纔他看着三叔的眼神那麼意味深長,當三叔叫他南巫大叔的時候,他的眼裡明明閃過了一些熟悉的感覺,可他爲什麼不認識三叔?
“長生,剛纔我和那個大爺在說什麼?”三叔問我,我轉頭一看,三叔又恢復了正常的表情,那桀驁不馴玩世不恭的表情,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眼睛清澈了些,只不過看起來有些疲憊。
“你不記得剛纔你說什麼了?”我驚訝極了,三叔這麼快就忘了?
“我好像在給那個老頭說話,到底說了什麼,我又給忘了。”三叔蒙圈的說,“我現在失憶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
“你剛纔把那個老頭叫南巫大叔,你把人家差點晃暈了。”
“南巫大叔,怎麼這麼奇怪的名字!我想想,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
三叔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起來就算了,沒繼續想,他讓我幫他記住這個名字,他說好像有點熟悉。
我笑話他,你這是剛剛唸叨過,怎麼不熟悉。
老頭雖然走遠,但還是站在不遠處看着我們,婚宴酒席散後,村裡多了些晃晃悠悠的村民,他們插着雙手,在貧瘠的土地上走來走去,看得出他們無所事事,卻時不時的把目光落在我們的身上。
這些人就像穿着不同衣服理着不同髮型的一個人,沐珺的眼光很毒,一來就發現了這些人的共同點。
三叔和我說,這村裡其實就可以分爲兩種人,一種是接待我們的大爺和村頭做竹刀的老人,另一種就是村裡其他的人。
我和三叔是從村子南邊進來被大爺招待,沐珺是從村子北邊出去,那裡的大爺給我們指路。
“三叔,你剛纔叫他南巫大叔,難道村北坐着的那位就叫北巫大叔?”
“你要說得那麼玄乎,說不定南巫北巫其實就是一個人呢?”
三叔望了一眼遠處隱沒在樹影裡的石碑林,小聲對我說:“那個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現在爲了不驚動他們,不讓他們防備,我們出村去,等晚上我們再摸進來。”
爲了保存體力,三叔到就近的一個女人家買了一大堆的玉米麪饅頭,那女人死活不要錢,說她們用不出去。
還有不要錢的人,三叔的錢第一次不好使了,我們用一塊布把饅頭裝起來,三叔抱怨說這跟原始社會似的,怎麼連個裝饅頭的塑料袋也沒有?
爲了不引起他們的注意,我們也是從北邊出去,我們離開的時候,那個老人還在那裡削竹刀,我出於禮貌道謝,老人連哼都不哼一聲,只專注手上的事情。
我們沒有順着沐珺去的路,而是繞行了一段,悄悄的爬上石頭村後面的小山包上去,從這裡往下看,一覽無餘,村裡所有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這樣看下去,村子果然是小得可憐,就像是茫茫大山裡的一塊石頭一樣不起眼。
三叔說看什麼看,白天怎麼看都是那個鳥樣,要看我們晚上去看,現在先吃飽了肚子,養精蓄銳好好睡一覺,晚上纔是我們行動的時間。
我們找了個懸崖,那下面很乾燥,三叔吃着乾燥的玉米餅,在外面抓了幾把雪嚥下去,哽得他直皺眉頭,說從來沒吃過這種苦,然後他一頭倒下去,不多時就傳出了厚重的鼾聲。
這幾天我也累得不行,三叔不說話了,我一個人躺着想了一些事,不知不覺的也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非常舒服,比在牀上睡得爽多了,我一覺醒來,睜開眼睛一看,我的媽呀,天黑了!
我趕緊叫三叔,這外面黑成這樣,不知道是不是深夜了。
三叔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搖了搖腦袋低吼一聲:“老子活過來了,長生,我們走!”
我也覺得自己精神飽滿,兩人像夜貓子似的下山,這條路在白天能一眼看見村子,可是今晚我往上下看去,什麼也看不見,一片黑茫茫的。
“三叔,看不見那個小村子。”
三叔說:“你是不是傻了?那個村子沒通電,晚上你想看到燈火?想得美。冬天的農村,晚上冷,村民一定早早的睡覺了。”
“可我覺得還是不對勁,感覺有點怪……”
“是不是沐珺把你禍害成這樣了?”三叔說,“她神叨叨的,你就跟着聽風就是雨。”
“你當着沐大師敢說這樣的話嗎?”
三叔讓我注意腳下,告誡我做正事的時候不要八卦,他說既然你那麼喜歡八卦,出去之後就讓沐珺帶你去娛樂圈,沐珺掙那麼多錢,就是因爲給娛樂圈的明星們鎮宅驅鬼看八字合姻緣請小鬼得來的,明星們來錢容易,花錢如流水,只要讓他們滿意了,大把的鈔票就撒過來了。
我暗想怪不得沐珺那麼闊綽,原來是混娛樂圈來的錢啊。
三叔一路八卦沐珺在娛樂圈的戰績,說著名的香港某小開被一個女星下了降頭,被迷得暈頭轉向,女星還給他生了三個兒子,但是小開的父親不準娛樂圈的女人進家門,於是小開的父親輾轉找到沐珺,如果能解開他兒子的降頭,就給沐珺五百萬。
“三叔,你別說話,我現在心跳得厲害。”我捂着心口說,“我的心臟很久沒有這麼跳過了,我的預感很不好。”
“你就是緊張,你有什麼預感?”三叔不屑的說,“你又沒法術。別緊張。”
三叔的話讓我有些不高興,爲什麼他和沐珺的預感就是預感,而我的就不算?
沐珺說過,我和我媽心意相通,我心口巨疼,我媽現在就在下面的村子裡,她一定不是心甘情願嫁過來的,所以今晚她一定非常痛苦,我媽痛苦,我的心才怎麼痛。
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三叔都差點跟不上我。
我們還是朝着村北的方向而去,那裡可以進村,而且這裡的房子朝向都不是朝着北邊,亂七八糟的朝着別的三個方向,跟我們外面坐南朝北根本不一樣。
走到村口,我迫不及待的就要進去,冷不丁三叔拉了拉我,指了指我們旁邊。
我嚇得一個冷噤,那裡坐着一個老人,弓着身子,我仔細一看,這不就是白天我們看見的那個削竹刀的老頭?
他一動不動,在這大雪天裡,他是不是凍住了?
但是這個時候,我們又不能去叫醒他,叫醒了他,就等於是自投羅網,我和三叔悄悄的從他身邊繞過。
還好,老頭一直保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的,我們走了很遠,我悄悄的回身一看,老頭還是一團黑影。
難道他死了?
三叔直奔那片石碑林,那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我對那些東西沒興趣,我要去那座石頭房子找我媽。
三叔說那我們就分開走,各自小心,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在村口之外的一棵樹下會合,我們一路走已經一路留下了記號。
“你小心。”三叔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三叔,你也是。”
我們分開走,三叔沒入黑黝黝的樹林裡,我小心翼翼的尋求樹蔭的保護,往那個院子裡的石房子而去。
這樣的夜晚,我有些感謝這個村子不養貓狗不養孩子了。
養貓狗,它們非常敏感,我們進村它們早就鬧起來了,小孩子晚上夜尿或者睡不踏實折騰,大人也不會睡好。
今晚的村子十分安靜,確切的說可以用死寂來形容,連冬蟲也不叫,我雖然覺得可疑,但因爲心如火焚,越靠近越是心疼得厲害,我就顧不上別的了。
去那個石頭房子要經過好幾座土房子,我貓着腰過去,就像夜晚裡的野貓一樣靈敏,安全的走過了幾座土房子,我悄悄的鬆了一口氣站起來。
“啊……”我差點叫出聲來!
我站起來的那一下,就發現面前站着一個人,嚇得我差點背過去,趕緊捂住嘴巴把那一聲“啊”活生生的給吞下去了。
這一刻非常尷尬,這個人就站在我面前,把我的前路堵住了。
我等待着他扯着嗓子叫醒村裡所有的人,或者把我扭送到村長那裡去。
奇怪的是,這人什麼也沒做,就這麼杵着,像一個雕塑似的。
我不禁想起剛纔在村口碰見削竹刀的老人,這兩人怎麼都沒動靜?
不過沒動靜更好,我從他身邊走過,他依然無動於衷,我不禁有些慶幸,兩次從村裡人的眼皮子底下逃過,就像上天庇佑一樣,這是老天爺故意給我的機會吧?
我高興得有些太早了。
當我繞過這座土房子,前面就是那座石頭房子的時候,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因爲這個院子裡有許多人!
好像村裡所有的人都在這裡,密密麻麻的站了一院子!
我這是掉進人家早已經佈置好的陷阱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