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認得這個女人,這是他在凡間身份的母親。在他記憶裡,這個女人對他很好。他是上古龍神的兒子,然而關於母親的記憶少之又少。
做神仙的時候冷清冷意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麼。
可是做了凡人,這一對夫妻待他是真的很好。他靜靜的站在一邊,看那對夫妻面容哀慼,他覺得於心不忍。
但那也僅僅一瞬間的事情。他做神仙做久了,心情平復的很快,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對夫妻,很恭敬的鞠了一躬,而後從他們身邊擦過。
他離開了停屍房,走廊裡還有更多的人過來。他一一看過去,都是一張張熟悉的臉,都是他曾經的親朋好友。
他在原地駐足了好一會,那些人都涌進了停屍房,很快裡面就傳來了悲天動地的哭喊聲。他聽了一會,那些聲音裡沒有她的,那些人裡也沒有她。
他此刻心心念念想見的那個姑娘,不在。
黎恆嘆口氣往外面走去。他離開了警局,忽然不曉得自己該去哪裡。一道白光閃過,他凌厲的避開,一擡頭,遠處的鐵塔上站着一個人。
片刻後黎恆也站在了鐵塔上,黑衣人的臉隱藏在兜帽之下,“你果然還是甦醒了。這千年來,我一直在找你,找得我耐心都要用完了。”
“你應該再多點耐心,你不該出現在我面前的。”黎恆神色寡淡,他俯瞰塔下,整個嵐城盡收眼底,“你想重啓誅仙陣。”
“那你也該知道我等那一刻已經很久了。”黑衣人發出笑聲,他的目光裡充滿了挑釁。他看着眼前的世界,“你知道嗎?很快,這裡就會變成一片煉獄。你不是最愛這人間了,可我很快就會讓這裡變成一座死城。”
黎恆一點也不惱怒,他最擅長的就是冷靜,無論敵人怎麼激怒,他始終都是無動於衷的模樣。他代表着絕對的正義,他的心情不會被任何事物左右,就像此刻哪怕黑衣人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也不生氣。
他只是覺得好笑,非常的可笑。
“一千年前誅仙陣大開,九重天神仙用沉睡換來了安寧。你以爲,如今你就能成功了?”黎恆涼涼的瞧了他一眼,“你未免太過自信了。”
黑衣人捏緊了拳頭,“你怕是不知道誅仙陣一旦開啓,想要再關上可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千年前天君幾乎付出了一身修爲,如今神仙都已經沉睡,你哪裡還有這個本事?”
“誅仙,自然是要誅滅神仙。開啓時需要神仙獻祭,關閉也需要神仙獻祭。可用來獻祭的神仙也是有要求的,須得心甘情願的。你說誅仙陣一旦開啓,要關上,誰會來獻祭呢?”
“你到底要說什麼?”黎恆已經沒有耐心陪着他在上面吹冷風了。
黑衣人哈哈大笑,笑聲傳到風裡去,彷彿魔怔了一樣,“開啓誅仙陣,須得用一個真心愛着你的人的血,她須得心甘情願的爲你犧牲。唯有這樣,才能徹底關上誅仙陣。誰纔是那個願意爲你賠上你一切的人呢?”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纔會跳入忘川河。身體被河水淹沒的那一瞬間,她悔的腸子都青了。河水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她不得不閉上眼睛,渾身的法力也被削弱了一大半。
浮浮沉沉之間感覺有什麼在拉扯她的腳,還有一點刺痛。她勉強睜開眼睛,一隻看不清面目的惡鬼抱着她的腿正在啃,舒嫿火了,腳用力一蹬,那惡鬼沒有準備被蹬出去老遠。
她在水下沒有優勢,不好戀戰。舒嫿拼命往前遊,想快點擺脫這裡。可是沒等她游出去多遠,她就被厲鬼包圍了。
這些厲鬼模樣恐怖,不曉得在河裡沉淪多少年了。它們的目光都是麻木的,早就忘了自己跳入河中的初衷。舒嫿的出現對它們而言無疑是很好的食物,它們已經餓了太久。
她小心翼翼的往後退,掐了一個決,讓自己好睜開眼睛。她到了水中法力就會很難施展,這些厲鬼只要一起上,她硬抗也抗不了多久。
被咬中的那隻腳出血了,血液混入水中,她很快就感應了殭屍的氣息。還是將臣的氣息!難道將臣也跟着跳下來了?
不過在看到那把匕首後她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真是想多了,他能給你這個就不錯了!”她將匕首牢牢握在手裡。
一隻厲鬼試圖靠近她,舒嫿不含糊,擡手狠狠插進它破敗的身體裡,那厲鬼張嘴發出淒厲的吼聲,然後就消失了。
她如法炮製,連連斬殺了三隻厲鬼,其他的厲鬼也默默地往後退了。舒嫿得以喘息,趕緊往上游。
她遊着遊着就游出了水面,舒嫿還奇怪這忘川河怎麼這麼容易出來。她抹了一把溼漉漉的臉,打算看看怎麼上岸。
“千年之後,若你所在意之人從橋上走過,若他不再記得你,你該如何是好?”一道威嚴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下來。
舒嫿很好奇,她仰着頭,才發現根本沒有所謂的岸。四周一片汪洋,什麼陸地都看不到。一個浪打過來,她吐出一口水,“你是誰?”
“我是忘川河,你又是誰?”那道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
忘川河什麼時候修煉出精魂了?舒嫿覺得很奇怪,然而更奇怪的是她的心思竟然能夠被讀出,“如何不能?萬物皆有情,便是石頭都能成精。那忘川河畔的三生石不就是最好的證據。這河中無數鬼魂,它們的情緒滲透了河水,久而久之我便也有了生命,也有了思考。”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
舒嫿正正神色,“我叫舒嫿,我是女魃,來自酆都的殭屍。你能告訴我,怎麼樣才能從這裡出去嗎?”
“爲何要出去?”忘川河的波浪小了許多,舒嫿一直感覺河水裡有厲鬼來扯她,她不耐煩的將匕首往河裡一通攪和,它們果然老實了。
“既然你是忘川河,那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叫黎恆的鬼魂跳下來了,你能幫我找到他嗎?”她試探的詢問。既然都已經跳下來了,她總不能空手而歸。
便是骨頭渣子也該要她尋到然後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