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2)
他趁着宮人‘侍’衛都爲皇上的死而忙碌的時候,‘混’出了皇宮,三尺高的宮牆外漆着深紅‘色’的油漆,在陽光的映襯下染出一片黯淡的火紅。
因爲喪鐘的緣故,徐崢走到宮‘門’口的時候,守‘門’的‘侍’衛已經換好了一身的縞素,一臉木訥的重複着以往的工作,並沒有因爲這個天下之主的死亡而有任何的改變,匆匆的看了一眼徐崢遞上來的腰牌,揮一揮手,簡簡單單的就放行了,徐崢呆板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喜‘色’,就跟來來往往那些因爲任務而出去採買的宮人相同,不急不慢的收好東西,往外走。
出了三道宮‘門’,外面就是熙熙攘攘屬於百姓生活區的那片街道,來自四面八方的吆喝聲與剛剛冷冷清清蕭條的宮裡迥乎不同,這裡的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們並沒有意識到今日與往常有什麼不同,他們的最高層的天子已經死了,即將面臨的是關於年幼的太子與王爺之間權利的相互傾軋,朝廷高層的變動根本就影響不到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所以對於來自宮廷的事情他們都不會關心,除了當做樂事聽聽笑話。
徐崢走過繁華的街道,對於周圍的世界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也許是因爲他的‘性’子太過於安靜了,也許是因爲這十四年他一直生活在宮中的緣故,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討生活,就連他自己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很久沒有大聲說過話了,這樣吵鬧的世界對於他來說就像另外一個世界。
賣糖人的,賣糖葫蘆的,也有雜耍的,賣菜的,賣‘肉’包子的,一家一家賣力的吆喝,看得人眼‘花’繚‘亂’,身邊來往的人,有一對父‘女’引起了一直沉默的那個人的注意,看得出來那對父‘女’是貧民,身上穿的衣衫襤褸,大大小小的補丁已經將衣服原來的樣子毀的幾近看不出來了,大塊大塊的污漬都顯示出他們的生活過的並不如意,然而這樣看起來一對平凡的人家,卻讓徐崢的眼眶隱隱的溼潤了。
其實幸福這種東西並不是要多麼好的生存環境,也不是要付出多麼昂貴的代價,幸福就是平凡,他奢求了二十幾年的東西,卻求而不得,就像這對父‘女’,並沒有錢,那個父親就連‘女’兒想要吃的糖人都買不起,尷尬的看着自己的‘女’兒拽着自己的衣服要糖人吃,‘摸’遍了全身的衣服生生的從衣服縫裡掏出了幾個佈滿油漬的銅板,看了看旁邊買糖葫蘆的老頭,搓了搓手拉着‘女’兒跟那個老頭不知講了什麼,那個老頭嘆了一口氣,收了男人遞給他的銅板,將那兩串糖葫蘆遞給了‘女’孩。
男人拉着‘女’孩融入了人羣,漸漸地消失在了大街上,來往的人羣吵吵鬧鬧的,徐崢卻被一種冰冷擒住了身體,喧鬧的大街上竟然讓他覺得冷,很冷很冷,發自骨子裡的寒,那個男人高大的身影與那個‘女’孩嬌小的身影互相的‘交’疊在一起,說不出的溫馨,看的他眼圈涌出一股溼潤。
他想到了很多,他的父親,他自己,他的逸之,他的‘女’兒,以及那個破壞了他一生的人趙君瀾,他的一生都被‘交’織在權利與**中,無力的掙扎,卻直到那個人死後才能掙脫,權利,財富,地位,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的父親求了一輩子,最後身敗名裂,因爲愧疚自殺在了戰場上。他自己想要放棄了一切,爲了兒子卻不得不做出一些選擇,當一切都過去以後,能夠給他幸福的人已經不再他的身邊了。
從以前到現在他想要的一直都沒有變過,改變的一直都是環境,無論是他身處戰場上的時候,還是身處在深宮中的時候,他想要的一直都是一個溫暖的家,不需要金碧輝煌的宮殿,不需要美味珍饈,沒有珠寶,沒有錦被,沒有夜明珠,只要一間茅草屋,一個相伴的人,一起打些野味,沒有調料撒上些鹽巴,點着一盞油燈,相擁而眠,足以。
這麼簡單的一切,他求了十四年,他等了十四年,眼前卻什麼都沒有,只有這一片吵鬧的人羣,以及一棟接着一棟的府宅,沒有屬於他的家。
來來往往的人都有自己的歸所,天昏時倦鳥也會還家,可是他擡起自己的腳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他想過去雲霧山,想過去找那個他愛的人,去見逸之,想去卻沒臉去,他毀了逸之的一生,他本該做一個快樂的遊俠,遊走江湖行醫扶貧,遇見更多的人,擁有更完整的人生。
逸之他不應該遇見徐崢,是他自己毀了逸之,讓他願意堵上一生揹負詛咒,換來的卻是自己的離開,他沒臉去見那個人。
風輕輕吹過,已經是夏天了,過了晌午,太陽高高掛起照的一片悶熱,土質的道被走過的人帶起一片灰塵,徐崢一個人失魂落魄的揹着包裹晃‘蕩’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走到了兩個人曾經呆過的地方。
平平常常的四合院,眼前的漆紅木‘門’看不出任何異樣,就像普通的府宅一樣,經過了翻修已將看不出當時的破敗,如果不知曾經進入過這個地方,他也不知道這裡就是匈奴人置辦在中原的秘密聚集地,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都已經過去十四年了,曾經輝煌無比的地下宮殿早就在趙君瀾的督查下拆了。
那裡面關於兩個人的回憶並沒有崩塌,他第一次反抗了當時的皇帝,從皇宮裡逃了出來,緊跟着就帶着自己的部下來到這裡,想要救出逸之,當時還懷着他孩子的少年,單純的不經事事,爲了他一個人隻身走了千里,從遙遠的雪域走了兩個月纔來的京城,單憑着一股子執念不離不棄,相信他沒有死,這樣的逸之要他如何不愛?
就在這個緊緊關住的大‘門’裡面,一起關住的還有十四年前的情誼,他抱住了昏倒的逸之,就連現在他的眼前都依然浮現着那時候少年蒼白的臉,沒有血‘色’卻依然傾城,恍惚間,‘門’打開了,擡眼,似乎有什麼與眼前重疊,複雜的情緒噴涌而出,‘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