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將軍,前面大雪封山了。”
被眼前的斥候橫着攔住了路,徐崢狠狠地一拉馬繮,伴着白馬揚起馬蹄的嘶鳴聲,斥候這才提起頭來臉色跟着一白,鑲着鐵掌的馬蹄離他的頭不過三寸的距離,不由得冒出了一陣冷汗,如果不是將軍及時……那他豈不是……
徐崢緊緊地拉着繮繩,一手安撫的拍了拍雪痕的脖子使他安靜下來。
目光漫不經心的掃過跪在眼前的斥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更沒有任何斥責對方太過莽撞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看向前方擺了擺手,示意大軍挺直前進。
墨黑色的一條長龍在雪地中映襯出一個奇異的雪景,玄鐵所制的盔甲雖然防禦力一流,但同樣的比起其他材質的更顯笨重,即便是如此,整齊的隊伍隨着他的手勢也只傳來一個整齊劃一的悶響,再沒了其他的聲音。
同樣騎着馬跟在徐崢身側的監軍滿臉敬佩的看向身側停下來的白衣將軍,軍中一向以強者爲尊實力爲首,不問年歲,百年來極富盛名的黑甲軍更是如此。
從太祖皇帝南征北戰建立大宋開始成立了黑甲軍,黑色玄甲一戰成名,百年來所過之處攻無不克,現在儼然是三軍中最爲重要的一隻軍隊,嚴謹、整齊、鐵血就如同他們的將軍一樣。
徐崢,本朝徐烈將軍的長子,七歲熟讀兵法,十歲開始就跟着他父親的黑甲軍身邊做一名副將南征北戰,直到……他十四歲那年將軍戰死……
“前方就是雲霧山了,終年積雪,不易前行,不如就在此安營紮寨吧,安大人以爲如何?”
身側的白衣將軍冷冽的側過頭看向他,安大人,這次出戰隨軍而行的監軍,回過頭來的那個人墨色的黑眸中是無法融化的寒冰,看得他打了一個冷顫,連聲說好,不敢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徐崢漠然的轉過頭去對他身邊的傳令官說:“傳令下去,就在此地安營紮寨吧。”
緊抿的脣角劃出一道道堅硬的線條,有力俊朗的五官如同刀削的一般刻畫出了最迷人的弧度,目光如炬一直緊緊地盯着前方的裂谷。
也許他該自己去看一看,他記得一本地理遊記中記載,前方雲霧山下方便是一處大峽谷被當地人稱爲鬼神淵,有去無回鬼神怨,如果有敵軍埋伏的話……
想到這裡徐崢的臉色不由得沉了沉,這幾年西征西夏,南下契丹每一次卻都沒有這樣讓他棘手過,北伐……匈奴人,不論是強者弱者都是馬背上的勇士。
然而最讓他心裡難過的是,他的父親,大宋朝赫赫有名的驃騎大將軍徐烈,就是在這裡,雲霧谷一役中壯烈殉國的。
那時,他正好被父親派遣回京送家書,前腳剛到隨後就傳來了噩耗,戰死沙場,就連屍骨都未找到。
雖然這次他領兵出戰只是爲了逃避……但……絕對不能輸。
手中握着馬繮的手越發的緊,一夾馬腹便一個人在衆人沒有反應過來之際,消失在了茫茫的雪色中。
輕揚的馬蹄聲不大卻不斷地在空闊的雪原上回響,再往前一些就是地勢險峻的雲霧山,不斷地驅馬前進,然而雪痕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到了雲霧山的峽谷口怎麼也不肯再往裡面前進一步,徐崢不由得皺了皺眉,雪白的盔甲一動之間總是帶着淡淡冷漠的味道。
雲霧山下面的峽谷並不長不過百米,兩側山峰高聳入雲,山尖被那薄薄的雲霧蒙上了一層陰影,看起來似乎不過就是一條平常的小路,不過就是曲折了一些,卻總是帶給徐崢一種不安的感覺。
馬的脖子上已經蒙上了一層薄汗,馬蹄不安的刨着地上厚實的雪。
他心疼的撫摸了一會兒坐騎的脖頸,帶着安撫的手掌似乎無論何時都充滿了力量,漸漸地雪痕安靜了下來,揚了揚蹄了,烈馬的嘶鳴聲傳遍了整個山谷。
徐崢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不得不親自下馬上裡面去探個究竟,他的雪痕是西征勝利以後西夏進貢的一匹千里馬,被陛下賞賜給了他,就算在驚險的戰場上他也不曾退縮過,可是如今……
他皺了皺硬、挺的劍眉,握緊了身邊的佩劍,動作從容優雅的翻身下馬。
隨意的將馬繮掛在一旁的石頭上並沒有繫緊,掃了一眼旁邊不安分的雪痕,見他乖順下來,知道他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才一步一個腳印的向峽谷口走近。
如果......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雪痕會獨自回去將這個消息帶給自己屬下的。
即使如此,他依然警惕的走過了小道一大半的距離也沒發現什麼奇怪的動靜,徐崢有些意外的擡起頭,除了異常冰冷的身體外並沒有其他奇異的事情,難道是他多心了?
手中緊緊握着的佩劍一點一點的落回了身側,徐崢知道再往前去就是出了名的鬼神淵,平地中突兀出現的一個深谷溝壑,在純白的雪地中猙獰的裂開一個黑色的天斬,讓人看得怵目驚心。
小心的在裂谷旁邊巡視了一圈並沒什麼發現,他輕揚的眉角,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失望往來時的路退了回去,只是一個轉身,身後就傳來了一陣破空的劍氣,他不屑地勾起脣角,這些人真是沒有耐心。
甚至連身都沒有轉,看似隨意的劍鞘一擺,擋住了身後的一劍,身後的那個人還沒有來得及詫異就已經被剛剛出鞘的劍鋒劃過沒了聲息。
這時一身白色盔甲的徐崢才轉過身來,看見倒在雪地上的人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是匈奴人,不管是衣着還是樣貌,怎麼看都是一箇中原人。
這時他謹慎地意識到事情可能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中計了,想要他死的不是匈奴人,契丹人,甚至是西夏人,而是他自己的國人,黑甲軍是他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兵,他根本不願意去懷疑裡面是否有內奸,而想要他死的人是朝廷裡那些平日裡跟他稱兄道弟的兄弟。
他眼底閃過一抹混着苦澀的疲憊,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讓他去思考到底是誰想要他的命了,他徐崢的命一向值錢,只不過就是不知道這些想要他命的人有沒有那個資格去拿了。
揮劍轉身,乾淨利落的沒有留下任何怯弱,眉宇間的自信耀眼而又迷人。
緊抿的脣扯出一條淡漠的直線,鮮紅的顏色濺紅了他身前的戰甲,映紅了潔白的如初的雪面。
這些圍堵他的人甚至連面具都不屑去帶,根本就不想去遮掩他們此行的目的,殺了徐崢,殺了大宋赫赫有名的白衣軍神,甚至連理由都不需要,因爲有人出錢要他死,他就必須得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些人似乎都感覺不到任何的疲倦,就算徐崢他武藝高強也漸漸的有些力不從心,人還在不斷地從不知名的地方涌、出來將他堵在峽谷回折口的正中間。
身上開始出現一道一道細小的傷口,隨後行動就變得遲緩起來,就在他的手臂傳來一陣麻木感時,一直爲首的那個頭目似乎也看出了他的顫抖,冷笑着說:“大將軍,我勸你還是放下你手中的劍乖乖束手就擒吧。”
“知道你武功高,劍上已經淬了藥。”
不用他說徐崢自己也感覺到了,眉頭不由得一皺,手下的動作更快了些,卻也更加的力不從心起來,身子不由的後退,細碎的流沙嘩啦嘩啦的一陣往下掉,鞋底一會滑,掉下去前的那一刻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太大意了到底還是在陰溝裡面翻船了。